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战俘。当时,有个志愿军的指挥官大步走过来,一头大汗,满脸显出行军的疲乏,手里却抓着一个通红的大苹果,好诱人,似乎舍不得吃。温纳瑞斯瞥见这个大苹果,眼睛一亮,不由得连连咽口水。不料,这位志愿军指挥官看出了他的馋相,竟慷慨地将大苹果塞到了他的手中。指挥官带着队伍走了,留下了善意的笑容。温纳瑞斯回想到每当美军俘获敌方人员时,都会像猎犬抓住猎物一样,尽情地戏弄个够,甚至施加报复性的人身摧残。而志愿军对待失去反抗能力的被俘人员,采取的却是这样一种宽厚态度,不能不令人感动。由此,他开始相信:这支军队是一支仁慈的军队。按美国人的习惯,谁能获得意外的好东西,便是谁的幸运。独享幸运之果,这是幸运者的权利与骄傲,别人只有庆贺与羡慕的份儿。而在此时此地,这个苹果,是一种崇高品格的象征,处理这样的美好象征物,必须要有相应的品格。于是,温纳瑞斯毅然决定,将苹果切开,与身旁的伙伴们共享。他所以这样做,也有另一个心愿:让伙伴心中多一份宽慰,多一份希望,让他们相信,此行将不会是走向末日。
进了战俘营,战俘们最难熬的不是生活上的艰苦,而是思念亲人。中国著名诗人杜甫诗云:“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志愿军的俘管人员理解他们的心情,给他们送来了信纸信封,每人还发了一支钢笔,让战俘们写家信,写好了可以代寄,不要邮费。战俘们高兴得疯叫起来,也有的战俘哭丧着脸不吭声,有个叫赫特兰的黑人美俘竟呜呜地哭了起来,一问原因,才知道是他们没有文化,不会写信。隔了些日子,来了一辆大卡车,把一些文盲战俘拉走了,连行李也带走了。有的伙伴私下里猜测:他们完蛋了,该轮到他们头一批遭处决了。可是,过了几个月时间,这批战俘忽然又回到了伙伴们中间,个个眉开眼笑,原来他们被集中起来去办文化班的。由中国人帮美国人学英文,摘下文盲帽子,可称得上是天下一大奇事。
1951年秋天,志愿军文工团到战俘营演出话剧《白毛女》,开演之前先由翻译向大家介绍了剧情和社会背景。西方战俘们都看得很入神,有个血气方刚的美国战俘看完戏,竟偷偷潜入后台,挥拳狠打了扮演黄世仁的演员。志愿军把这一行为看作是演出成功的标志,是艺术感染力产生的效果,并没有责难这名年轻战俘;战俘同伴们却批评了他,有的还说他是精神失常。他理直气壮地反驳道:喜儿小姐是弱者,值得同情,同情弱者是人类的共同美德。后来开座谈会,战俘们一起漫谈观看《白毛女》的感想。感想五花八门,畅所欲言:有的说这样的故事不可能发生在美国,美国粮食过剩,玉米面只用来喂牲畜,用不着为了欠一点点租就让美丽善良的喜儿小姐去抵债;有的说这类故事在美国已成了真正的故事,随着黑奴解放运动的胜利而永远不会再有了;有的说黄世仁的母亲用簪子刺喜儿,是侵犯人权,喜儿为什么不向法庭起诉?;有的说杨白劳不应当喝盐卤自杀,应当带上喜儿和大春去开发西部,中国的西部和美国的西部一样值得开发……温纳瑞斯也积极发言,他说世界上总是有富人有穷人,不论在哪里,穷人的生活都不好过,中国的杨白劳喝盐卤自杀,美国不也是有很多“杨白劳”服毒自杀、跳楼自杀、开枪自杀吗?教员趁机用英语说:天下穷人是一家,美国军队的士兵本来也都是工人、农民、学生和失业者,是受压迫受剥削的阶级兄弟,不应该让他们对侵略战争负责,一旦放下了武器,就要把他们看成自己人……。中国人民军队的宽待战俘政策,正是根据这个道理制订出来的。战俘们听了教员的总结性发言,纷纷点头称是,都觉得有道理,能够让人信服。也有的战俘爱说俏皮话:原来以为让我们看《白毛女》是让我们欣赏艺术,没想到也是为了“洗脑”。好厉害的“洗脑”!不少战俘除了对强制性上大课听高深莫测的共产主义理论表示厌恶以外,对一些形象性的宣传教育活动并不反感,明知是“洗脑”活动的一部分,潜移默化之中也就完成了“洗脑”。有的战俘说这样的“洗脑”是愉快的“洗脑”,他们乐意。
1952年春天,美军在朝鲜进行灭绝人性的细菌战,在北朝鲜各地空投带菌昆虫。为了预防病菌蔓延,志愿军给战俘们注射防疫药苗。许多战俘不相信这是事实,不愿意接受注射,个别战俘还嚷嚷说是“共产党搞阴谋”,甚至诬蔑“共产党贼喊捉贼,搞细菌武器试验”。志愿军俘管人员见一时无法说服战俘,便一个个勒起袖管,带头接受注射,这一来,多数战俘才开始相信了。不久后,战俘营附近也落下了细菌弹,战俘们亲眼见到了这种装载带菌昆虫的容器和满地乱爬的带菌昆虫,最多的是苍蝇和蚂蚁。这时有一个名叫道斯曼的美军黑人战俘却天真得出奇,他猜测美军空投这些昆虫顶多是一种心理战,是吓唬吓唬人的,居然在雪地里抓起一个苍蝇丢进自己嘴巴,吞下了肚子,还说敢用自己的生命来检验这个事实的真假。温纳瑞斯目睹了这个场面,真为这名黑人战俘捏一把汗。不几天,这名黑人战俘果然发起高烧,不得不将他立刻送进医院隔离抢救。脱险后他回到战俘中队,愤恨地说:“从此以后我再也不相信杜鲁门政府了!”
松树常青,友谊长存(3)
时隔40年之后,温纳瑞斯依然怀有一种特殊的深情。“进了志愿军的战俘营,对我来说是一个人生的新起点。”他深沉地感叹,又用诗一般的语言说:“从此,在我的脑子里,一扇门打开了,阳光进来了。我在朝鲜一共度过2年又10个月时间,其中2个月在美军里服役,却有32个月的时间日夜同中国人民志愿军生活在一起。这段时间里,我不但找到了兄弟,而且找到了真理,这是我一生中最有意义的日子。”
朝鲜停战后,温纳瑞斯作出重大抉择,来到中国。大半辈子过来了,他的物质生活并不宽裕,因为风俗习惯、生活方式和价值观念的差异,在日常生活待人处事方面,也不免会遇到不少的困难。但是,他从没有为自己的选择而懊悔,他觉得自己的日子过得充实而有趣。在人民大学读书的时候,他有一段难忘的校园时光,他认识了许多好老师、好同学、好朋友。他是一名品学兼优的好学生,还多次受到学校的表扬。大学毕业的时候可以自由选择,温纳瑞斯出身于工人世家,自然愿意进工厂。
到了济南造纸厂以后,一呆就二十多年。他都埋着头干活,有什么活干什么活。他看重在劳动中建立的友情,要求大家别再叫他那个拗口的洋名字,而一律改叫“老温”。
老温在孔夫子的老家过日子,改变得很快很多,不但学会了一口带山东味的普通话,习惯了山东的民情风俗,连“知足常乐”、“温良恭俭让”这一整套中华民族的传统道德,也渐渐地溶进了他的思维和行动中。老温娶了一位中国妻子,也是工人,10岁那年就许配给人当童养媳,解放以后才解除旧婚约,学了文化。妻子要强,工作努力,家务活干少了,他也能理解,便尽量抢着干,愿意当个中国式的模范丈夫。为此,丈母娘特别喜欢他,有好东西总是留给他吃。他很满足于自己的小康生活。没事的时候,他喜欢读书看报,练习写中国字;朋友们也经常请他用餐,吃水饺,呷白干,抽烟,喝茉莉花茶,谈天说地,其乐融融……。老温成了一个地道的中国人。
温纳瑞斯定居中国以后,曾经三次回到美国,探望在美国的亲人,兼旅游和讲学。三次回美国加在一起达两年多,他几乎跑遍了全美国,无数的报社、杂志社、电台、电视台派记者向他采访,他带去一大堆书刊和照片,都给记者们一抢而空。在美国的日子里,温纳瑞斯先后出席过几百场规模不同的报告会,还到电台和电视台作过讲话。在美国的一些偏僻地区,至今还有不少人对中国的印象非常陈旧,一提起中国人,就会联想到古装影视作品中那些留长辫缠小脚戴瓜皮帽穿长袍马褂的窝囊样子,不了解当代中国变化之大。有些新闻记者也很认真地问老温:“你到底是不是被强迫去中国的?”“你有没有受到性压抑?”“你每天都要参加各种政治会议吗?”等等老温觉得这些问题实在不值得回答,只要给他们看看他在中国拍的照片,就会使人心悦诚服。也有的人不怀好意,提出一些挑衅性的问题,嘲笑中国人如何愚昧落后。温听了就会勃然动容,咄咄逼人地反诘:世界四大发明的故乡在哪里你们懂不懂?当中国唐代创造世界古文化高峰的时候,美国在什么地方?你们是否知道,当中国人织出丝绸美化生活的时候,西方人还在用麻布裹身哩!你们登上过万里长城吗?你们见过宋代绘画《清明上河图》吗?西方的今日文明难道就没有得益于中国的昨日文明?更不要说许多西方国家靠侵略发迹,这有什么值得骄傲?!当温纳瑞斯逗留故乡的时候,有几位宾夕法尼亚州的退伍军人曾经在报纸上发表文章,指责他当年拒绝遣返是背叛了美国军人的誓言,损害了美国的利益。他理直气壮地回答:我背叛的只是当年侵略战争的决策人,我的行为代表了美国人民的良知。我和20名拒绝遣返的伙伴,只是侵朝战争中的一部分觉醒者,我们这些觉醒者丝毫也没有损害美国人民的利益,恰恰为沟通美国人民和中国人民之间的相互了解作出了贡献。到底如何评价温纳瑞斯的行为,功耶?过耶?在美国社会的各种舆论面前,广大的美国人民自有公论,老温心中也有着一本透明的帐,所以,他始终表现得异常坦然。
老温深深地感激美国人民。他三次回到美国,除了少数人的少数微词之外,没有受到任何非礼待遇,美国政府也没有给他制造任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