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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机就道:“再有一个多小时,估计就能到了。”
曾毅无奈摇头,心道这真是望山跑死马,从地图上看,南云县城距离老熊乡的直线距离不过五十里,可在这大山里一转悠,五十里路却要跑上四个小时,平均下来,一个小时也就直线往前推进了十多里地多一点点。
曾毅觉得这已经够慢了,没想到司机又来了一句,“幸亏前几年县里勒着裤腰带,把这条路重新扩宽了一些,不然我们天黑都到不了老熊乡了。”
以前看那些诗人们笔下的山路,气势大的,什么犹如一条蜿蜒的巨蟒;气势小的,行走在山路上,耳边是不知名鸟儿的清脆叫声,脚边是潺潺流动的小溪,远处,偶尔还有几声野兽的怪叫。
可曾毅遇到的却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他甚至怀疑诗人是不是在公园里散步呢。
路上遇到了几次飞石,幸亏掉在路面的石头都比较小块,曾毅和司机下车把石头推下悬崖,清理了路面之后,接着前进,这又耽误了不少时间。
等皮卡车进了老熊乡的乡政府大院,已经是下午三点了。
听到喇叭响,两层高的办公楼里的人几乎全跑了出来。一位四十多岁的红脸大汉迎了上来,呵呵笑着:“曾局长,从早上接到通知,我们就在等着你了。”
“没想到山路会这么难走,早知这样,我就让局里的人晚点再通知你们了。”曾毅笑着,“实在是抱歉,让大家等久了。”
“这熊日的山路。”
牛旺森骂了一句,又笑道:“自我介绍一下,我是牛旺森,老熊乡的乡长。”牛旺森的手相当有力气,抓住曾毅的手晃动两下,道:“曾局长,我们一直都盼着能来你这么一位见过世面的干部,来帮助咱们老熊乡脱贫致富。”
“牛乡长太客气了,今后一段时间内,怕是都要麻烦你了。”
“好说,好说。”牛旺森轻轻拖了一下曾毅的肩膀,“走,我带你去见赵书记,完了咱们先吃饭,路上肯定辛苦了。”
曾毅这才想起老熊乡的书记赵成柱没有露面,心道这位书记好大的架子。两人上楼,敲开东侧的一间办公室,就见到了赵成柱。
赵成柱脸色黝黑,带了一副眼镜,看起来比较冷淡,话也不多,和曾毅打了个招呼,他就出门锁了办公室。一行人出了乡政府大院,到对面的饭馆吃饭。
牛旺森一进门,就去柜台上翻出两瓶酒,乐呵呵地道:“今天曾局长来了,咱们喝南江老窖。”
赵成柱的脸一沉,道:“吃完饭还要向同志们介绍一下曾局长,酒就不喝了吧,等会一个个醉醺醺的,像什么样子。”
牛旺森只好放下了酒瓶,脸上有些尴尬,道:“曾局长,可别嫌我们招待不周,咱们山里汉子招待客人,从来都是很实在的,等下午开完会,我陪你喝个桌底倒。”
虽然没有酒,但老熊乡准备的这桌菜还是很丰盛的,有山里的野猪肉和山鸡,还有一些蘑菇和野菜,特别是那个野菜炒鸡蛋,味道香得厉害,曾毅以前从没吃到过。
本来按照计划,是等曾毅来了先开会,开完会再吃饭的,可曾毅来得晚了,这顺序只好颠倒过来,先吃饭,后开会。
吃完饭,赵成柱召开会议,把曾毅介绍给大家认识。
其实在饭桌上,曾毅就已经和乡里的干部认识得差不多了,赵成柱这番介绍,相当于是在一堆老面孔跟前,又把曾毅给介绍了一遍,只不过更为正式罢了。
曾毅此时就发现了赵成柱的一个特点,待人接物,赵成柱的话不多,可往主席台上一坐,赵成柱的话闸就收不住,天南海北讲了一个多小时,却只有一个主题,那就是希望曾毅能够给老熊乡的扶贫工作,带来新的气象。
第一一三章这是什么
散会之后,赵成柱把自己的工作本一合,四平八稳地上了楼,对曾毅的安排不闻不顾。
牛旺森走到曾毅跟前,嘿嘿笑着:“曾局长,我先带你到住的地方看看。”
住的地方也在这座两层高的办公楼上,准确说,就是一间办公室,十三四个平方大,中间用帘子一隔,前面摆了一张长条办公桌,后面放了一张床,门后面摆着脸盆架子。
牛旺森搓着手,不好意思地道:“咱们老熊乡的条件艰苦,连个像样的招待所都没有,我让人把这间办公室收拾了出来,办公住宿两用,实在是对不住曾局长啊,你看你这大老远下来扶贫,可……”
“牛乡长,今后很长一段时间内,咱们就要在一口大锅里搅马勺了,你也别喊我曾局长了,叫我小曾、曾老弟都行。”曾毅笑着,他看出来了,牛旺森是个比较实诚的人。
牛旺森就笑道:“行,那我就托个大,喊你一声曾老弟。”
牛旺森亲自动手,帮着曾毅把行李归置好,然后又叮嘱道:“曾老弟,晚上睡觉记得关窗,夜里还是有些凉的,可千万别感冒了。另外,床下给你铺了电褥子,要是觉得冷,就开电褥子。”
一切收拾停当,牛旺森又拖着曾毅,“走走走,晚饭安排好了。”
晚饭还是在乡政府对面的饭馆里,基本上还是下午的那几个人,只是赵成柱没在,他不在,大家反而放得开。
牛旺森还惦记着中午的两瓶酒,进门就道:“老黑,把南江老窖拿出来,要两瓶。”
老黑就是饭馆的老板,他一听就摇头,“牛乡长,南江老窖没有了,只有北云大曲,你要几瓶?”
“你个熊日的孙货,怕我们不给钱吗?”牛旺森一听就骂,“今天来了县里的曾局长,是来扶贫的,你别给我丢脸,快把好酒拿出来了,再磨磨蹭蹭,以后我们就到四海饭店去吃了。”
老黑这才从柜台下面翻出两瓶南江老窖,放到桌上,叨叨道:“年年都见扶贫的人,来了就在我这里吃,吃完抹嘴就走,不就是那么一回事嘛,带来的米面油,也没见分我一些。”
牛旺森一拍桌子,瞪着眼道:“你个孙货,到厨房整你的菜去,一会要是让曾局长吃得不满意,看我怎么收拾你。”
等老黑进了厨房,牛旺森就道:“曾局长,他瞎咧咧呢,你别往心里去。”
“老黑开玩笑呢。”
曾毅摆了摆手,老黑说得其实是实话,以前扶贫的工作,不就是走个过场吗,下来送点东西,转一圈,然后回去住在县城里扶老熊乡的贫,等扶贫期结束,再把别人以前写的扶贫材料抄一抄,交上去就算完事了。
如此扶贫,又怎么不贫。
山里人喝酒比较猛,就跟喝水似的,以前曾毅觉得汤卫国喝酒很猛,可眼前这些老熊乡的干部,各个都不比汤卫国差,酒杯子一端,全都是万夫莫敌的张飞。
两瓶南江老窖走完,牛旺森才让老黑端上几瓶北云大曲,这是邻县北云县产的一种酒,因为价格便宜,在南云北云这一带销量挺好。
给曾毅又满上一杯,牛旺森问道:“曾局长,这次你下来,有没有带什么项目?”
“项目暂时没有,我这次下来主要是先摸清楚咱们乡里的情况,调查清楚了,再定项目。”
牛旺森心里就有点失望,以往下来扶贫的人,大小总有点项目,比如去年就搞了乡村科技书屋,虽说带来的科技书籍很扯淡,什么无土栽培、海产养殖,根本和老熊乡不搭界,但好歹也是个项目吧。
唉,要是下来扶贫的是交通局的局长就好了,把乡里的路修一修,老熊乡就有指望了。
副乡长姚和平就道:“以前来过那么多的扶贫干部,调查报告年年都写,怎么还要调查啊,咱们乡里的困难,也没少往上提。”
牛旺森就瞪了一下眼,道:“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曾局长实地调查一下也是好的。”
曾毅笑呵呵地解释了一下:“以前那些调查报告,包括咱们乡里交给县里的材料,我都看了,但那上面全讲的是咱们老熊乡的困难和不足,没有讲优点和优势,我这次调查,主要是摸清楚这方面的情况。”
姚和平心里就笑了,一样是调查,只不过换了新鲜名词罢了,老熊乡要是有优势的话,还会这样穷吗?这曾局长看起来年纪不大,弯弯绕倒是不少啊。
牛旺森倒是问了一句,“这调查有啥区别?”
“我们不能什么事都指望上面帮忙,尤其是脱贫致富,等靠要更是不现实,受穷受贫的又不是上面的人。”曾毅看着牛旺森,“等着别人帮你致富,犹如盼着天下上掉馅饼,想发财,还得靠自己啊。”
这句话说到了在场诸位的心里去了,老熊乡的穷,县里人人皆知,可为什么县里定计划的时候,就不向老熊乡倾斜呢,追根到底,是因为没有穷在别人的身上,别人当然不着急。
牛旺森点了点头,“曾老弟是个实在话,这话说得很掏心窝子。”
“我这次来,就是看咱们老熊乡有没有什么优势,有了优势,就能拉来投资,拉来项目。”曾毅说着。
姚和平笑道:“咱们老熊乡的优势,就是山多,除了山多,还是山多。”
众人都是大笑,这话很现实,出门抬头全是山。
曾毅就笑着:“山多也是优势,俗话说,靠山吃山,咱们既然靠着山,那就吃山。”
众人又是大笑,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这话没错,可老兄靠着山,却没有沾到山的光,祖祖辈辈受穷,反倒是拜山所赐。
“喝酒喝酒。”牛旺森一提杯子,“曾局长是大地方来的干部,眼界开阔,跟咱们这些山炮不一样。他这次来了,咱们老熊乡就有希望了。”
吃完饭,大家把曾毅送回住处,就各回各家,做鸟兽散了。
老熊乡海拔比较高,曾毅迷迷糊糊睡到半夜,觉得有些冷,就起来了。山村的夜,果然是静得吓人,周围一点声音都没有,偶尔两声不知名鸟儿的怪叫,让人听了直渗得慌。
曾毅坐起来,运了运气,调整了一下呼吸,找回一床被子,才接着睡了过去。
第二天起来,曾毅推开门,直觉得一股清新空气扑面而来,直沁心脾。
赵成柱也住在乡政府大院里,此时他正蹲在一阶石梯上,拿着搪瓷缸刷牙。
“赵书记,早。”曾毅打了个招呼。
赵成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