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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冬交替,满池肃杀,萧瑟风过,万物颓败,不着半点生机,入目皆是死气。
残荷衰败,枯叶腐朽,莲蓬已老,临池孤举。
桥下鸳鸯零散,连毛色都不若春夏鲜亮,而空中偶有寒鸦盘旋,声声啼叫,更衬黄昏凄切。
越往里头,越是暮霭沉沉,九疑觉得不妙,而且是……很不妙。正犹豫着要不要脚底抹油开溜,身子刚侧过一个小小的角度,就听得耳边响起柳陵郁那一把清冷的嗓音,有些讥诮,但总的来说还算愉悦:“九姑娘貌似不太看得上柳某的园子啊!这是不屑来见一见柳某吗?”
传音入密!也不知道那人究竟在哪处。无奈,九疑只得将那侧过的身子晃荡起来,装作十分欢喜雀跃的模样,强挤出一抹璀璨笑容,道:“柳公子这是哪里话!我哪儿敢不屑见您啊,我这不是看着您的园子别致闪神了嘛!”
柳陵郁此刻才从不远处的梧桐树上一跃而下,冷哼了一声,一挥衣袖,红冶就不见了。
如今只剩下九疑和柳陵郁二人对视,而柳陵郁撇着嘴看了看九疑那副比哭还难看的笑脸,真真是个狗腿的下贱货色,眼中更见鄙夷之色,道:“随我来吧。”
他才背过身,九疑眼珠一转、面上的笑立刻垮了,却又不敢随便乱走:谁知道被前头这人抓住是个什么下场?只得耷拉着脑袋紧跟其后。
进得东面小屋,柳陵郁自顾坐下了,一双修长素手搭在把手上,厚底白缎靴踩着脚踏,威仪凛然,九疑心里嘀咕道:“不就是会端着贵公子的架子嘛!说白了还不是渣商一枚?”
不过很快她便没空理会柳陵郁了,那一双黑眼珠滴溜溜转着,正在闪光,不为别的,只为了这屋里的宝贝。
这屋子与九疑在乱怀楼见过的屋子都不同,虽有些死气,可还是被那醇厚的贵气给盖住了,老旧却不拖沓,很是讲究,与那屋外的萧瑟秋景也是相得益彰、毫不相违。
紫檀雕螭案上青绿古铜鼎内袅袅生烟,一侧是金猬彝,另一侧是玻璃醢,而柳陵郁坐着的正是底下左边的第一张楠木交椅。
九疑伸长了脖子看向珠帘后头,本来已经够圆的眼睛,如今连眼珠子都要掉了出来。隐隐约约的,她看见:一张嵌玉的梅花式小几上置了汝窑美人觚和文王鼎,并了茗碗唾壶一起摆着,错落有致,每一件都是顶值钱的东西,除了……小几最边上放着的那一方窄窄的小木盒子。
柳陵郁见着眼前这人恨不能将脖子拉扯成一丈长,暗自道:下贱货色就是下贱货色,见着些好东西就是这么一副眼馋的怂样!故意咳嗽了一声,九疑立时清醒了:这是柳公子的地盘,还是收敛些为妙。
眼见着九疑那张快要流出口水的脸一下子收敛了,柳陵郁不高兴了,不过……也就是须臾工夫他便收起了那满心的不高兴,起身朝珠帘后头走去。
掀开帘子的一瞬间,他瞥眼看了看九疑的神色,满意地点了点头:果然又变成了那满眼闪光的雀跃模样,真真是没话说的下贱。
拿起嵌玉梅花式小几边上放着的那只小木盒子,柳陵郁朝身后一掷。九疑慌忙接住那东西,很是好奇地打开,然后嘴巴就合不拢了:银票啊!这可是满满一盒子银票啊!
“给你的。”一边整理那有些凌乱的前襟,柳陵郁也不去看九疑。这还要看吗?那人定是哈喇子止不住地往下流呗!
可是当前襟连半点褶子都没有时,他抬头所见的竟不是脑中所想:九疑正在点银票,一张一张,极其认真地点银票。
好一会儿,九疑终是将那满满一盒子的银票点完,却未见欣喜之色,反而一本正经地看向柳陵郁,道:“柳公子,您给错了,这里折成金子不过六万两,照着原先谈好的价钱,您该付我十万两黄金。”
柳陵郁眼眸微眯,道:“杀个江湖上二流的高手,你用了整整四十二日,凭耽误的这些个工夫,本公子愿意给你这个价已是大方了!”
若是方才,柳公子笑眯眯九疑就浑身汗毛倒立了,如今柳公子眼眸微眯,她就该止不住打摆子了。可九疑却是朝前逼近了一步,道:“柳公子说这话可就不地道了,您当初可没说要尽快,既没有限定时日,那么只要本姑娘在自己死前将白啸林那老匹夫杀了,您就该付十万两黄金!此刻的九疑可不是原先那副狗腿的熊样,黑眼珠盯住柳陵郁的,凌厉之气顿显。
柳陵郁不说话,只打量着九疑,别的是瞧不出什么,只她的那双眼睛:波光潋滟,深不见底,却又杀气凛然。
良久,柳公子站起身来,也是朝前逼近了一步,冷声问道:“本公子当初是怎么说的?本公子让你将白啸林那老匹夫脱光了吊在梅花山庄园子里最金贵的老梅树上,你是怎么做的?”
九疑愣了,她是用四枚袖箭将那人钉在了老梅树干上的!
梅枝纤细,根本承不住力,想把白啸林吊在树上是不可能的,故而她只得将尸体钉在树干上,没想到却真真是没有做到主顾所要求的,若是主顾苛刻,大可一两银子都不给。
见着眼前人高昂的头颅霎时垂了下来,柳陵郁勾了勾薄唇,出手挑起一缕九疑的头发,道:“九姑娘着男装真是俊秀,上次未曾细看,如今仔细端详还真是不错。”帮她理了理垂在鬓边的头发,他又道:“本公子向来公道,冲着九姑娘这一袭俊美绝伦的装扮,还有那份在秦淮河码头垂钓半个月的定力,六万两黄金算是本公子送给九姑娘的了。”
“柳公子还真是大方!”后退一步,九疑深深一揖,道:“九疑在此多谢柳公子了。”说罢,拿着那满满放着银票的小木盒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柳陵郁看着那人失魂落魄地走开,心下嘲讽道:“天下第一杀手?你的节操就值本公子的六万两黄金吗?呵呵……”折辱那人……似乎让他很是开怀……
鼎华居后院。
钱满才歇息下就听见小二跑过来猛地拍门大叫:“满爷!满爷!快开门啊!”
火冒三丈地把门打开,穿着中衣的钱满半睁着本就不大的一对绿豆眼,骂道:“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大晚上的吵什么吵!我满爷开的是长安第一客栈,你这么大呼小叫的,别惊了我鼎华居的客人,砸了我鼎华居的招牌!”
“不……不是啊!我是想来告诉您……”小二辩解,却又被打断。“不是什么啊!刚才不是你叫的?扰人清梦,那可是个大罪过!死后是要下阿鼻地狱的!”钱满伸出那肥肠一般的食指戳向小二的额头,小二闭了眼大喊:“九姑娘回来了!——”
预料中的疼痛没有袭来,小二先睁开了一只眼,又睁开了另一只眼,原来满爷的食指停在了他的额头前半寸,紧接着就看见满爷夺门而出,直奔天字一号房。
看着满爷绝尘而去的背影,小二很想说一句:“满爷,您开的是长安第一客栈,您这么衣衫不整地跑出去,别惊着鼎华居的客人,砸了鼎华居的招牌……”
“九姑娘啊!上次您走的时候一共欠了我四千三百八十二两银子。后来您出门了,天字一号房照老规矩给您留着,算到今天,您已经拖欠了鼎华居六千五百七十九两银子。”钱满站在天字一号房门外,小心翼翼地提醒着。
许久里头不曾有半点声响,钱满敲了敲门框,可怜兮兮道:“您也是知道的,若是赊账超过六千两,鼎华居从此都不再招待了。可是满爷我重情重义,依旧替您留着这天字一号房,您是不是该……先……结账啊……”
“哗”地一声,房门开了,九疑满脸杀气,瞪着满爷,恶狠狠道:“满爷——你难道不知道……扰人清梦,那可是个大罪过!死后是要下阿鼻地狱的……”
“下……下……下阿鼻地狱……”满爷彻底结巴了,满爷彻底语无伦次了,他怎么会不知道九姑娘是做什么生意的?
眼见着门前的大佛就要瘫成一坨,九疑鄙夷道:“没人出钱买你的命!姑娘我没银子不出手!你暂时还死不了!”说着掏出一把银票塞到钱满的怀里和那张因了错愕而大张的嘴里。
“拿好了!别来烦姑娘我!”再瞪了钱满一眼,九疑恐吓道:“不然……本姑娘自己出银子买你的命!”
然后……雕花大门“砰”地一声……关了……
赶来的小二见着的是:肥嘟嘟的满爷怀里、嘴里都是银票,呆呆地站在九姑娘的门前,大有九门立雪的阵势。
扯了扯满爷中衣的下摆,小二道:“满爷,还魂啦!”
钱满这才赶紧将嘴里的银票吐出来,合并着怀里的,十分仔细地数了起来。
一遍,两遍,三遍……小二眼见着满爷将银票理了又理、点了又点,却不知究竟是怎么了。难道……九姑娘赖账了?
大着胆子,小二凑上前去,试探着低声问道:“满爷,九姑娘没少您银子吧?”
钱满痴痴地抬起头,一双小小的绿豆眼对上小二的,摇头道:“不……你快去看看天上是不是挂的月亮,满爷我有生之年竟然得见夜里出日头,九姑娘方才多给了我三千四百二十一两银子!”
原来,三年前九疑住进来的时候连一枚铜钱都不会多付,住了许久以后,依旧是如此。九疑平日里阔绰得厉害,吃穿用度皆是要可着最好的东西来,而房钱拖欠得却是越来越厉害,于是钱满就暗自道:要想九姑娘多给一文钱,除非夜里出日头!
方才九疑给他的银票他数了整整四遍,的的确确是货真价实的一万两啊!钱满如今满足了,怀揣着厚厚一沓银票,一边打着瞌睡一边朝后院去了。
小二站在一边看着满爷满脸笑意,脑袋一点一点地下了楼,心肝儿又抖了抖:满爷,您眼睛可得睁着点啊,别一脚踏空了滚下楼去啊!虽然您那浑圆的腰身滚起来甚是利索,可咱鼎华居的楼梯不够结实啊!
06卷土复重来
第二天九疑歇息够了,开了门很是熟悉地吩咐着:“隆李记的小笼包两只,花九娘腌制的小菜一碟,盛芳楼的椰蓉玫瑰露一品。”
小二点着脑袋,正要转身下楼便被一把抓住了,诧异回头,却见九疑笑道:“别忙着跑啊!我话还没说完呢!去把满爷叫来再备早点。”
少顷,满爷摇晃着满身的肥肉,晃晃悠悠地来到九疑面前,笑得一脸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