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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九疑笑了,漆黑的眸子闪着光,却也……深不见底。
九疑回房后,萧御伦修长美好的食指叩击着楠木雕花桌的桌面,一下接着一下,很有节奏。笃笃笃的声响不停地产生、回荡,萦绕在耳边形成一种奇特的韵律。
九姑娘知道那张灵符的妙处了,萧御伦感到神奇。他本来还想用筹码要挟九疑替他杀人的,但九疑竟然主动请缨了,这让他很意外。如果是他逼着九疑去的,那么九疑今后就会忌惮他,可现在却不是这样,九疑自己要求动手,不但报答了他的“恩情”,还让那个筹码没有威胁她的机会,这一招以动制静用得堪称绝妙,而且不留痕迹。
“果然有趣……”食指的敲击停了下来,萧御伦起身朝着窗户走去。外面的天色是阴霾的,他看不见却十分清楚这一点。
洛阳和开封的堤坝早就已经开始建造,千里河堤终究能否挡住水潮……这还很难说。萧御伦想起皇宫里那个荒淫暴虐的君主,他菲薄的嘴唇抿得越发的紧了。真的很想让周御胤就那么死了,可……那不是太便宜他了?
生不如死。
这个词很好。
萧御伦很喜欢。
他今年二十四岁,却有十六个年头都是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不让周御胤也尝尝这样的滋味……他不甘心。
潮湿的空气扑面而来,萧御伦伸出手,似是想要抓住一丝流动的水汽。很快这个偌大的王朝就会如同一座腐朽的高楼一般轰然坍塌,他一点也不在意会不会伤害到黎民百姓,因为他觉得让它早些毁灭或许能够救更多的人于水火。
“呵呵……”他低垂了头颅,脖颈弯成一个美好的弧度,“萧御伦,谁会了解你的苦心呢?你这个杀人如麻的疯子……”
没错,他疯了,打从他八岁的时候他就疯了,仇恨蚕食着他的心,人性被消磨,血液日渐冰冷,五脏慢慢腐朽,他的人生千疮百孔,却透不进光,死气一片。
恍恍惚惚地,他又把心思转到九疑身上:同样是背负着仇恨,他只是自己和母亲两个人的悲惨,而那个人却是一个家族的毁灭,凭什么她可以那般逍遥快活、浑然不在意?
萧御伦一直在装君子,而九疑一直在装小人,两个人一白一黑、一正一反。而真相却是……男子是凶手,女子是帮凶……
萧御伦觉得这局棋真是荒诞,然……他乐此不疲……真是疯了!
42一曲阳关调
卢立人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会死的那么快。不仅他没有想到,任何人都没有想到。
卢立人和姜知渔一样,是个气质儒雅到近乎刻板的男子,五十岁上下,腰杆却是笔直,不带半分弯曲。
这次九疑还是待在离玄武门不远的那个屋顶上,只是……这一次她用的是一把弯刀。
那是一种飞掷而出后能够迅速返回的武器,九疑只用了两个时辰便让它变成了自己身体的一部分。九疑对此十分得意,她也是个天才,武功兵器于她……算得上锦上添花。
银子并没有因为许久不见主人而显得疏远。今早九疑去西郊坟场的时候也只是用了一炷香的功夫就让它记起曾经玩过的那个游戏。
九疑觉得银子是很喜欢玩丢丢捡捡的,不然这畜生何必每次都飞得那么卖力?不过这也难怪,事成之后它会得到一条羊腿,怎么能不卖力?
仰面躺在屋瓦上,九疑半眯着眼睛看天。
晨曦初现,薄弱的光无法穿透厚密的云层。九疑憎恶这样的天气,尽管这样的天气都快持续半年了。
“天作孽犹可赦,自作孽不可活”这是九疑给自己挑选的最恰当的写照。可不是?老天下雨没办法,谁也拦不住,不赦也得赦。她自己可就不一样了,没事儿招惹了个了不得的大人物,辛酸苦辣都得自己扛,顺带着还得翻一翻自己的家底,连祖宗怎么死的都得一并弄清楚,想不活都难,更惶若活着?
九疑正想着心思撇着嘴,不远处的宫门打开了。又是一行人鱼贯而出,她眯眼巡视着,挑中了那个有点仙风道骨的老头子。
弯刀一出,雄鹰振翅,血溅三尺,一命呜呼。
九疑连给玄武门上的那颗人头一个眼神都觉得浪费,收回弯刀便一跃而下,隐身在长安城屈曲复杂的小道中,须臾便踪影全无。
锦绣街的那家羊肉铺子已经开了,九疑进去拎了一条羊腿就出来了。到了门口却遇上了一个浑身肥肉的人,二人皆是一愣,其后又笑开了。
“这不是九姑娘吗?怎么又回长安了?”钱满脸上的油光亮得都晃眼,而那笑却是热切至极。
九疑提起羊腿晃了晃,道:“原本就没走,今日银子要吃羊腿,我就来城里了。”
钱满搭上九疑的肩,笑嘻嘻道:“都半年没见了,不如去小酌一杯?”
“满爷客气了。”九疑想早点回销魂山庄复命,面色上有些推脱之意。
钱满是做惯了生意的人,照理说眼睛是贼尖的,可愣是没看见九疑的敷衍态度,拉着她就朝鼎华居去了,一路上还絮絮叨叨:“九姑娘走后天字一号房一直空着,满爷我最近可是亏大了!小二也懒了,教他做什么都拖拖拉拉的,还是九姑娘在的时候好啊!连个跑堂的都比现在勤快……”
九疑扯了扯嘴角,干笑,心底却是嘀咕:“还不是银子好?你以为谁都像本姑娘这般大方好说话的吗?”
这二人到了鼎华居,上菜的小二一扭头就瞧见了久违的九姑娘,那一瞬间盘子都端不住了,一双小眼睛瞬间水汪汪,真真是热泪盈眶。
这伙计的名字就是小二,没办法,家中第二个儿子,穷苦人家也不讲究,就小二小二的叫开了,还真是和他讨生活的行当相配。小二格外想念九姑娘,从前日日帮九姑娘买早点的时候觉得苦,到了其他客人跟前才知道……那般好说话又不计较银子的主顾也就九姑娘一个。
九疑冲小二笑了笑便随钱满朝里走。那路她是熟悉的,走着走着就到了天字一号房,九疑觉得奇怪,却没有开口发问。
钱满推开门将九疑领进去,在屋里头翻翻找找终于寻出一块墨蓝色的锦帕,“晋先生前几日来过,没见着九姑娘便走了,只留了这个给我,我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你拿回去看看吧。”
逍遥散人晋子淳,钱满称他:晋先生。
师父来了?九疑挺吃惊的,她家那个老头子云游四方,怎么会来长安这种富贵繁华之所?接过那锦帕,九疑也不多动作,只是将它揣进怀里,道:“难为满爷留心。”
钱满笑了笑,绿豆大的眼睛连缝都小得可怜,却好似能看透人心,“九姑娘客气了。单凭您从前住在这儿花销的那些银子,钱满我也得好生巴结着您不是?”
九疑跟他一起笑,和乐融融。
吃了点酒,又寒暄了几句,九疑说她得去喂银子就告辞了。
钱满点头把她送出门,顺带着还送了九疑一只烧鸡。
银子叼着羊腿飞了,九疑拎着那只鼎华楼老师傅特制的烧鸡走在回销魂山庄的路上,脚步轻快,满面愉悦之色。
萧御伦听说九姑娘办完事儿回来了,一颗提着的心终于落下了。距离下朝已经有些时候了,卢立人身死的消息已经传来很久,可九疑就是不见踪迹,萧御伦也是会着急的。
九疑哼着小曲儿入了留云轩,一进院子就瞧见了伫立在树下的萧御伦。
今日也是有阳光的,虽然只有不很强烈的一点点,但那光落在萧御伦雪白的锦缎长衫上便化作了夺目的华彩,隔着老远就照进人的眼里,明晃晃的却又不太亮,像是一轮皎洁的月亮。
红枫树下的萧御伦听到脚步声就扭过头来,冲着路口九疑的方向笑了笑,道:“九姑娘辛苦了。”
极其冷清的嗓音,犹如金石敲击而出的声响,本该有着渗人的寒意,可九疑听了却是心头一热。这么多年了,她还是头一回被旁人等着。
“听说人死的很漂亮,九姑娘果然不一般。”萧御伦慢慢地转过身子,修长笔挺的男子堪堪站在那里,有风吹动了他的鬓角,漆黑的发映着白玉般的脸,很美,只可惜……看不到被遮住的眉目。
九疑的眉心一动。
人死的很漂亮。
这句话柳陵郁也跟她说过。她当时听了很开心,得意忘形了,竟然不记得自己丢出去的那块铁板,最后的烂摊子还是柳公子帮忙收拾的。
九疑看着离自己不远的萧御伦,突然觉得他的白衣很刺眼。他怎么能说出和柳陵郁一样的话来呢?他不是矜贵的王孙吗?怎么能和刻薄的柳陵郁说一样的话?
方才那点被等候的暖意刹那间被抽走了,九疑想:同样是白,有时候是纯良且无害,有时候却是晃得人头晕。还是始终如一的好,就像柳陵郁,一直冷,一直寒,一直那样柔美而恶毒,至始至终……纹丝不动。
“九姑娘累着了吗?”萧御伦许久不得回应以为九疑太过疲倦。
九疑现在有点害怕这种过于贴心的温暖关怀,不得已只得朝男子走去,道:“不累不累,这点小事怎么会累呢!”她扶住萧御伦的胳膊,道:“萧公子体弱吹不得风,还是进屋去吧。”手中人的胳膊偏于纤细却异常有力,九疑觉得寒意冻人,却不能抛开。
萧御伦很是自然地接受着九疑的服侍,他二人间的距离就好像一开始就配合好了的——一个主子,一个奴才。
萧御伦觉得九疑的手掌相较于他的冰冷热得好似烙铁一般,但他没有拒绝。他把注意力转到了别的东西上,“什么东西这么香?”
九疑这才想起另一只手上被遗忘了许久的烧鸡,“买羊腿的时候撞见了鼎华居的满爷,他送了我一只烧鸡,您要不要尝尝?味道很是不错!”
女子向来充满市侩气息的嗓音里猛然多了一丝雀跃,萧御伦不想扫她的兴,于是点了点头,“好呀!鼎华楼的烧鸡也算是长安一绝,本公子倒是沾了九姑娘好处。”
“哪里哪里,九疑吃睡都在销魂山庄,萧公子的关照九疑没齿难忘。”
萧御伦没有应声,而是把九疑带进了书房让她随便坐,他吩咐下人去备点餐食后自己坐在了琴台旁。
案上有一把琴,漆黑的,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萧御伦纤长的食指覆在琴弦上,白与黑,鲜明,矛盾,但又莫名的和谐。
九疑不知他要做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