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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妆想了想,又问:“这次用谁的脸?”
原来他就是秦昭伯口中那个萧公子亲自派下去查账的人,只秦昭伯以为萧公子每次都会派不同的人,事实却是梅公子每次用都会换一个人的脸面。
萧御伦停下了手上的动作,细细想了一会儿,道:“你的。”
梅妆不语,似是在考量着什么。
萧御伦也不急,等着他开口,终是等到了一句:“是。”干净利落的一个字,和梅妆往常的风格大相径庭。萧御伦却笑了,道:“妆儿的定力是越发的好了,不枉本公子对你寄予厚望。”
“公子过奖了。”梅妆的话语谦和有礼,可脸上却不自觉带上了几许得意,不过又有什么关系呢?萧公子是瞎子,是看不见的,要不然他现在这耐不住性子的模样可是要被公子训的!
但是得意归得意,梅妆却是没有忘形,只盯着萧御伦尖俏的下巴,目不转睛。
萧御伦猛地转过头来,淡淡问道:“你在看什么?”他的面容被遮住了最关键的眉目,柔美的轮廓依旧婉约,只白绸缎带上缘露出的那一点上挑的眉梢泄露了他的不悦。
“公子的脸色不好。”梅妆说了句毫不相干的话,旋即低下了头。他也是个十分漂亮的男子,只那妖冶艳丽的容色遇到萧公子的温婉柔丽便不堪一击起来了,甚至还变得有些轻浮和媚俗。
“是吗?”萧御伦不自觉地抚上自己的面颊,不一会儿便笑出声来了,戏谑问道:“妆儿难不成还会嫌弃这张脸的容色?”
乱怀楼四君子里最为神秘的就是这位名唤梅妆的梅公子了,如果说兰敞、菊让偶现于人前,那梅妆便是只出现在乱怀楼自家人眼前。
兰公子最得青睐,竹公子最得信任,菊公子最得重用,那么梅公子呢?梅公子最得放心。
千变万化的梅公子最是顽劣,也最是执着。他和其他三公子都不同,他留在乱怀楼并非是因了柳陵郁的教养之恩,而是……为了萧御伦的这张脸。
当一个人有了十分痴迷的事物的时候,那么只要把握住这样事物,你便能完全地操控他。醉心于易容术的梅妆最为痴迷的就是各种各样的美人容颜,在他眼里,能做他主子的是教养他的柳陵郁,而能拴住他心的却是萧御伦的这张脸。
柳陵郁自然是美的,矜贵温柔,婉丽多情,萧御伦的脸也是这样,但有一点是不同的:在梅妆的眼里,这张跟柳陵郁俏似的颜面因了被遮住了眉眼而愈加的神秘诱人。
萧御伦当初问他愿不愿来销魂山庄做事的时候,他扬起漂亮的脸,用琉璃一样流光溢彩的眼睛盯住萧御伦,道:“愿意。”萧御伦的眼睛瞎了,就算是没瞎,眼睛上蒙着白绸缎带也看不到任何东西。他瞧不见梅妆的眼神,却感觉得到那孩子眼里灼人的热度:这个孩子喜欢他的脸,尽管只能看到一半。
“你为什么喜欢本公子的脸?”萧御伦已有一段时日未曾为难过旁人,心下有些寂寞,突然就起了逗弄他的心思。
“好看。”梅妆大概觉察出了萧公子逗弄的心思,便只简单说了两个字。这种时候还是少说话为妙:祸从口出,言多必失。这也是柳公子教他的保命绝招之一。
“看不到眉目是不是让你很失望?”萧御伦似乎不想就那么放过他。
梅妆摇了摇头,漂亮的脸上染就满满的笑意,“犹抱琵琶半遮面,须得千呼万唤。”
萧御伦越发的觉得梅妆长进了,挥了挥手,道:“下去收账去吧,办得好的话本公子就让你看看‘始出来’后的景致。”
梅妆又笑了,琉璃一样的眼睛眯成一条线,满心满意的欢喜,那精致的脸上媚色浑然天成,他摆了摆手,道:“不急,不急,柳公子的眉目好看,萧公子的应该也不差。”
萧御伦见不到他的笑脸,故而也见不到那双琉璃般的眼珠里惑人的神色。
梅妆高兴的时候声音也变得十分天真,好似吃饱了的小孩子,有种甜甜的满足感,萧御伦很喜欢他这样天真满足的样子,故而不太想让他太为难。
今日的逗弄就到这里。
之后梅妆就下去了,萧御伦坐在留云轩内,以手支额,唇角含笑。
萧御伦喜欢自己的脸,在他极小的时候元帝会抱着他,然后揉捏着他的脸蛋儿,冲萧降城说:“看看咱们的伦儿长得多像你!长大了肯定也是个容色绝代的美人。”
那时候萧降城佯作恼怒,喝道:“胡说什么呢!伦儿可是男孩儿!”
而元帝笑出声来,低沉的嗓音回荡在萧御伦的耳边,“你娘生气了!生气了都那么漂亮,真真是天下第一等的美人儿啊!呵呵……”
然后元帝还会转过头来哄着萧降城,道:“好了好了,别生气啊!咱们伦儿将来肯定是天下第一等的翩翩公子,到时候迷倒千百大家闺秀,定能抱得美人归!”
……
萧御伦八岁的时候就瞎了,他脑中自己幼时的模样早已模糊,长大了的模样更是不知究竟如何。虽然他看不到自己的五官,可丹朱会一遍又一遍地告诉他:“公子,你长得可真好看,跟夫人一模一样。”
在萧御伦的心里萧降城是最好的母亲,她绝色倾城、聪慧不凡,她像一把火焰,让每个人都感觉到她的温暖。只这样的母亲死在周御胤的手上,死于一杯鸩酒,他无法原谅,更何况……那一味贪欢还教他五脏俱损、不能人道……
萧公子在留云轩惬意休憩的时候,九疑在乱怀楼忙得可谓是脚不点地。
小厨房里热火朝天,九疑瞧着四处蒸腾的热气,狠狠地嗅了嗅混合了各种香味的空气,暗自道:“柳公子去哪儿了?怎么最近都不见他来找本姑娘麻烦了?”
这人啊就是这样,原本还嫌人家老是来找麻烦,巴不得有多远躲多远,可现在人家不来招惹,自己倒又想念起来了。
“兰敞!”平地一声雷,九姑娘又咋呼开了。
兰敞一听这声音的架势当下就知道是九姑娘在叫唤,立刻从小厨房外推门而入,皱眉问道:“九姑娘有何吩咐?”
九疑食指一出,对着西北角的锅灶就是一阵指指点点,“我不是说那盅乌鸡汤只要炖半个时辰吗?然后是要朝里头加香料的,你怎么不好好看着!”
兰敞翻了个白眼儿,撇嘴道:“我不看着你不也没误事儿吗?我又不像你只要管厨房就好!”自打这呆货得知自己被公子指派给她后,她便越发的蹬鼻子上脸了,指手画脚那是常有的事!
“没看见这是什么时候了吗?本姑娘该去关春院了!坏了本姑娘的事儿你担当得起吗!”眼下已经到了该去地窖的时辰了,小厨房里她又脱不开身,九疑急得脸都红了。
见她着急,兰敞觉得分外解恨,凉凉道:“我可没坏你的事儿,你自己没本事安排好时候还来怪旁人,真真是好笑了!”
没空跟着人斗嘴了,九疑一把扯下身上的围裙,往兰敞头上一套,转身一阵风似地跑了。
兰敞气急败坏地摘下头上脏兮兮的围裙,认命地朝灶台上各色还在煮着的菜肴走去,他心中暗叹了一口气,道:“说你是呆货你还不信,公子是要杀你呢!你还傻了吧唧地为他出力卖命……”
兰敞算是服了九疑了,这女子阴起来比公子不差,他不过是一不小心在她的鸡汤里下了泻药,她发觉以后二话不说就点了他的穴道,将那碗大补的鸡汤给他灌了下去,还盯住他不准服药,害得他其后好几天都浑身发软、腿脚乏力。
他至今都记得九疑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自己的样子,那懒懒的语调里充斥着戏谑之意:“这叫什么?知道吗?”那女子得意地看着他,笑道:“天做孽,犹可赦;自作孽,不可活!”之后兰敞的小动作无一不被识破,非但没整到九疑,反而把自己整了个够呛,要不然如今他怎么这么听话?
兰敞觉得:九疑是聪明的。但为何她有时候却又那么笨呢?
他想不通:有时候他觉得九疑跟自家公子特别像,这种感触在九疑回到兰厅紧紧坐下喝茶的时候尤为明显:一袭男装的九疑端坐在楠木交椅上,三指托着茶盏,另一只手捏着碗盖一下又一下地拂去碗里漂着的茶叶末儿,慢悠悠不急不缓的考究姿态像极了柳陵郁。透过氤氲的茶雾,兰敞看不清九疑的眼睛,他只觉得她漆黑的瞳仁深不见底。
不得不承认,兰敞先前是十分嫌弃九疑的:一个呆货,一个贪财怕死的狗腿杀手,这样的九疑算是什么东西?什么都不是!故而在他心里九疑的到来就是典型的鸠占鹊巢。可就在这个女子入住了兰厅不久后,他发现他错了,或许这个人也是个狠角色。甚至……他隐隐觉得:九疑是知道些什么的,只是不动声色而已。
兰敞猜对了,九疑是知道一些的:比如柳陵郁中毒了,比如红冶如今的任务便是牢牢看着自己,比如菊让时不时会在关春院周围溜达巡查,比如兰敞每天夜里都会给自己下药,再比如有些药膳的配方一起吃就是某种毒药,而另一些一起吃就是某种毒的解药。
九疑不明白的是:她这样一个呆在人群里顷刻便可被淹没的女子究竟有什么值得一群人为了她如此奔波劳累的地方。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手腕上几不可见的伤口,神情若有所思:那些药吃下去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毒性,不像是要毒杀自己,反而更像是在尝试,至于他们想得到什么结果……她猜不到。
面前的金丝笼里嗜血蝶翩跹起舞,灯火映着那硕大的幽蓝蝶翅招摇宛若地狱业火。“你们想出去吗?”她对着那几只妄图逃脱的嗜血蝶喃喃道:“别费劲了,金丝笼间隙大,可外头罩着细孔渔网,你们怎么逃得掉呢?”
她如今的处境不就是如同这几只嗜血蝶一样吗?表面上风平浪静、日日可酒足饭饱,而本质却是无可奈何、非得要装聋作哑。
想着想着,九疑脑中便莫名地晃出柳陵郁站在雪地里喂食麻雀时的样子:宝蓝色的长衫、雪白的狐裘披风,宛若女子,那人影与眼前的嗜血蝶重叠在一起,纷纷乱乱,明明暗暗,教人分辨不清。
“你当真是中毒了吗?”她眼神涣散地看向地窖顶端,“那般好看的人,死了当真是可惜啊……”她倒是不曾多想,不想想若是自己死了……那不也一样是件极可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