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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佩罗,〃莱斯特说。〃儿子。你可回来了!〃
德佩罗看着他的父亲,他看到了一只皮毛中尽是灰毛的年迈的老鼠。怎么会这样呢?德佩罗只走了几天的时间,可是他的父亲在他走后看上去却老了许多岁。
〃儿子,我的儿子的幽灵,〃莱斯特说,他的胡子颤抖着。〃我每天夜里都梦见你。我梦见正在击着那送你去死的鼓。我错了。我做错了。〃
〃不!〃至尊的老鼠头儿叫道。〃不!〃
〃我已经把它给毁了,〃莱斯特说。〃我已经把那面鼓给毁了。你会原谅我吗?〃他把前爪儿紧握在一起并看着他的儿子。
〃不。〃老鼠头儿再一次叫道。〃不。不要请求那幽灵原谅你,莱斯特。你做了你应该做的事。你做了对全体老鼠来说是最好的事。〃
莱斯特没有理会老鼠头儿的话。〃儿子,〃他说,〃请原谅。〃
德佩罗看着他的父亲,看着他那灰色条纹的皮毛、颤抖的胡子和他那在心口紧握在一起的前爪儿,他突然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要裂成两半儿一样。他的父亲看上去是那么小、那么悲痛。
〃原谅我吧,〃莱斯特又说了一遍。
读者,我以为原谅是某种非常像希望和爱情的东西,一种强有力的、美好的东西。而且也是荒唐的东西。毕竟,认为一个儿子可以为击了那送他去死的鼓而原谅 他的父亲难道不荒唐吗?认为一只老鼠竟可以为这样的背叛而原谅什么人难道不荒唐吗?
可是,德佩罗·缔林还是对他的父亲说了这样的话:〃我原谅你,爸爸。〃
他说那些话是因为他意识到那是拯救他自己的心灵的惟一的办法,使他的心不致裂成两半儿。读者,德佩罗那样说 是为了拯救他自己。
然后他转身背对他的父亲,冲着老鼠委员会的全体说:“你们错了,〃他说。〃你们所有的人。你们要我改邪归正;我也要你们改邪归正。你们冤枉了我。忏悔吧。〃
〃决不,〃老鼠头儿说。
德佩罗站在老鼠委员会前,他意识到自己和上次面对他们时相比已变成截然不同的老鼠。他去过了地牢,又从那里回来了。他知道他们永远不会知道的事情;他觉得他们怎样看他都没有关系,一点儿都没有关系。
于是,德佩罗没有再多说一句话,转身离开了那个房间。
德佩罗走了以后,老鼠头儿用颤抖的爪子拍着桌子。〃委员会的老鼠们,〃他说,〃一个幽灵访问了我们,他要我们忏悔。我们现在就投票表决。所有赞成说这一访问没有发生的,投'赞成票'。〃
老鼠委员会的成员们中传来了一片微小而坚决的'赞成'的声音。〃
只有一只老鼠一言未发。那只老鼠就是德佩罗的父亲。莱斯特·缔林转过身去,背对着老鼠委员会的其他成员,他正尽力隐藏他的眼泪。
读者,他正在哭泣,因为他得到了原谅。
41国王的眼泪
德佩罗在豌豆的房间里找到了国王,他正坐在他女儿的床上,把她的彩色绣像紧抱在胸前。他正在哭泣。虽然〃哭泣〃这个字眼儿对于国王的行动来说确实小了点儿。眼泪像小瀑布一样从他的眼里落下来。在他的脚下形成一小片积水。
我这不是夸大其词。国王似乎打算给自己哭出一条小河来。
读者,你见过一个国王哭泣吗?当强大被变得虚弱,当他们表现出作为有血有肉的人的特点,他们变得渺小的程度 简直可以说是吓人的。
你可以肯定德佩罗被吓了一跳。的确如此。不过不管怎 样他还是大胆地说话了。〃先生,〃那小老鼠对国王说。
可是国王没有听他的话,就在德佩罗望着国王的时候, 菲利普国王丢掉了彩色绣像,从他的膝上拿起他的巨大的金王冠,用它一遍又一遍地捶打着自己的胸部。正如我已经提到过的,国王有几个缺点:他是个近视眼。他制定了荒唐的、无理的、难以执行的法律。而且和米格里·索很相像,他绝不是抽屉里的那把最锋利的刀子。
不过关于国王,有一个非同寻常的、奇妙的、令人敬佩的细节:他是一个能够和愿意全心全意地去爱的男人。正如他全心全意地爱着王后一样,他也全心全意地爱着他的女儿,而且不止全心全意。他用他身体的每一粒子爱着豌豆公主,而她却被从他那里夺走了。
可是德佩罗必须对国王说的话是一定要说出来的,所以他又试了一次。〃请原谅,〃他说。他确实不大知道一只老 鼠应如何对一个国王说话。〃先生〃似乎不是一个足够大的字眼儿。到底该用什么词儿称呼国王德佩罗想了好长一会儿。
他清了清嗓子。他尽其可能地大声讲话:〃请原谅,至尊的头人。〃
菲利普国王不再用王冠捶打自己的胸部。他朝房间四周望了望。
〃往这儿看,至尊的头人,〃德佩罗说道。
国王,还在流着眼泪,看了看地板。他眯起眼看着。
〃和我说话的是只臭虫吗?〃他问道。
〃不,〃德佩罗说,〃我是一只老鼠。我们以前见过面。 〃
〃一只老鼠!〃国王怒吼道。〃老鼠和耗子也就一步之遥。〃
〃先生,〃德佩罗说,〃至尊的头人,请你一定要听我说。这很重要。我知道你的女儿的下落。〃
〃你知道?〃国王说。他唏嘘不已。他用他的皇袍擤了 擤鼻子。〃在哪儿?〃他说,当他弯下身来凑近了看德佩罗的时候,一滴眼泪、两滴眼泪、三滴巨大的、国王号的眼泪 随着可听得到的啪嗒啪嗒声落到德佩罗的头上,然后滚落到他的背上,冲刷掉了面粉的白色,使他露出自己的棕色的皮 毛。
〃先生,至尊的头人,先生,〃德佩罗说,他把国王的眼泪从他自己的眼里擦掉,〃她在地牢里。〃
〃你说谎,〃国王说。他坐直了。〃我知道。所有啮齿目动物都是说谎者和小偷。她不在地牢里。我的人搜查过地 牢。〃
〃可是除了耗子们,谁也不真的知道地牢的情况,先生。有成千上万个地方可以把她藏起来,只有耗子们知道。如果耗子们不想让别人找到她的话,你的人是永远不可能找到她 的。〃
〃该死,〃国王说,他用双手捂住耳朵。〃别跟我说耗 子的事,他们知道什么!〃他大声叫道。〃耗子是非法的。耗子是违法的。在我的王国里没有耗子的立足之地。他们不 会存在的。〃
〃先生,至尊的头人,不是那么回事儿。千百只耗子就住在这座城堡的地牢里。他们中的一只带走了你的女儿,如果你派--〃
国王开始发出哼哼声。〃我不能听你的!〃他停止了哼哼,叫道:〃我不能听你的!无论如何你所说的都是错的,因为你是啮齿目动物,因此是个说谎者。〃他又开始哼哼了。
后来他停下来说:〃我已雇用了算命的,还有一个巫师。他们来自一个遥远的地方。他们会告诉我我的美丽的女儿在哪儿。他们会说实话。老鼠是不会说实话的。〃
〃我告诉你的是实话,〃德佩罗说。〃我保证。〃
可是国王不愿意听。他坐在那里,双手捂住耳朵。他大 声哼哼着。硕大的泪珠从他的脸上滚落下来掉到地上。
德佩罗坐在那里,失望地望着他。他现在该做什么呢?他紧张地把一只爪子伸向他的脖子,拉了拉那根红线,突然他的梦一下子又潮水般涌现了……一会儿是黑暗,一会儿是光明,骑士挥舞着他的刀,可怕的一幕又出现了,他意识到那套盔甲里空无一人。
那么,读者,就在那老鼠站在国王面前时,他产生了一 个奇妙的、令人惊讶的想法。如果那套盔甲所以是空的是有原因的话又将如何呢?如果它所以是空的是因为它有所等待 又将如何呢?
等待的是他。
〃你认识我,〃这就是在他的梦中骑士说的话。
〃是的,〃德佩罗惊奇地大声说。〃我确实认识你。〃
〃我不能听你的,〃国王大声说。
〃我必须亲自去干,〃那小老鼠说。〃我将做那披着闪闪发光的盔甲的骑士。别无办法了。那一定得是我。〃
德佩罗转过身来。他离开了正在哭泣的国王。他找司线去了。
42其余的线
那司线正坐在他的线轴上,来回摆着尾巴,吃着一根芹 菜。
〃喂,听着。〃当他看见德佩罗时说。〃你瞧瞧,那爱上过一位人类公主的小老鼠孤身从地牢里回来了。那老司线会说我没把我的活儿干好,那是因为你还活着,我一定是把那线给系错了。可是并非如此。我怎么知道并非如此呢?因为那根线仍缠在你的脖子上。〃他点点头,咬了一口芹菜。
〃我需要它的其余部分,〃德佩罗说。
〃什么的其余部分?你的脖子?〃
〃那根线的其余部分。〃
〃噢,只是我不能把它交给任何一只年老的老鼠。〃司线说。〃他们说红线是很特别的、神圣的;不过我,我自己,干了这么久以后,知道那是怎么一回事。〃
〃那是怎么一回事呢?〃德佩罗说。
〃线,〃司线说,他耸了耸肩,喀嚓一声咬了一口芹菜。〃不多,也不少。不过我还,朋友,我还有个要求。我能问一句你打算用那线做什么吗?〃
〃救公主。〃
〃啊,是的,公主。美丽的公主。这整个故事就是这么开始的,不是吗?〃
〃我必须去救她。只有我一个能做这件事。〃
〃看来大多数情形都是这样。除了自己谁也不会做那确实令人不快的工作。那么你究竟怎么用一轴线去救一个公主 呢?〃
〃一只耗子劫持了她,把她藏在地牢里,所以我必须回到地牢去,地牢里尽是曲里拐弯儿的路和隐藏在里面的许多 房间。〃
〃像座迷宫,〃司线说。
〃是的,就像座迷宫。我必须找到去她那里的路,不管她被藏在哪里,然后我必须再把她领出来,而能够做到这一点的惟一办法就是用那根线。狱卒格雷戈里在他的脚踝上缠 了一条绳子,这样他就不会迷路了。〃那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