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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股票和债券一样,同属于证券一类。现在既然有了债券,为什么不能有股票呢?您不要太古板了。〃郭夏收拾提包,〃眼下是改革的年代。〃
〃股票和股票市场不是一回事。在改革的年代,稍微发行一些股票,以增加工人的主人感,不是说不是一种可行的方式。但是股票市场一旦出现,就立刻变成另外一件事了。量变引起质变。股票市场是专门为了投机者而设立的。这你不懂。〃
〃我不懂,您找懂的人说去。再见。〃郭夏顽皮地朝父亲摆摆手。
〃我有一个主意:过几天,〃董一说出一个著名人物的名字,〃要来S市考察经济。这必定是一个庞大的团队,其中一定有经、计委和财政部的负责人。到时你找一个机会把你的想法与他说一说。如果他同意了,别人就不会不同意。如果他不同意,那也没有什么关系:你原本也不过是一个设想而已。〃
〃用这种越级的办法办事,很可能会得罪一些人。而这些人一定会在一个合适的时机来报复你。用你们经济学的术语来说:这是一种透支。〃
〃他们或许同意你的意见,从而不来报复你;他们或许不同意你的意见,可因为是中央领导同意过的,而不敢报复你;或许想报复你,可是没有等到实行,他们就下了台或调了工作。所有的可能都是存在的。〃
〃而最大的可能就是我被他们狠狠地报复了一下,从而下了台。〃方市长的决心已下,〃你的方案搞出来了吗?〃
〃在我的电脑里面有十个方案。在我的头脑里还有十个。到时候你需要哪个,我就给你调哪个。〃
第三章
依照董一的方法,方市长的方案比较顺利地通过了。
之所以说是比较顺利地通过,是因为在那位领导人走了之后,他还是被省人大的马副主任叫到了房间里:〃我很奇怪你哪来的那么大的胆量?〃他原来是主管财经的副省长,去年刚退到二线。
方市长没有答话。质问本身就是一种表态,根本就不需要回答。
〃我怀疑你是不是搞不清楚你的工作范围了?〃马副主任穿着睡衣,相当随便地斜靠在沙发上。
方市长继续保持一种尊敬的姿势,只坐半个沙发。
〃我是爱护你的。所以我才警告你:这种事情搞不好要去坐牢的。〃
〃我知道。〃方市长是从北京调来的,与马副主任没有渊源,所以必须格外注意分寸。
〃你难道就不怕去坐牢?〃
〃当然害怕。我还有一个不是很老的母亲和一个快要成年的孩子。不过我相信您是不会让我去坐牢的。〃他不卑不亢地说。
〃你也不要太自信。有些事情发展到后来,既由不得你,也由不得我。〃马副主任的态度缓和下来,〃我教你一个工作方法:凡事不要急,先放一放。事情一放就放出结果来了。〃
对下面提上的事情在某些时候是要放一放,而目前这件事情,自己是原动力,放是没有任何用处的。方市长心说。
〃舞会组织得怎么样?〃在自己的意见得到重视之后,马副主任换了一个话题。
〃一个小型的但是质量相当高级的舞会已经万事俱备。〃马副主任以善于跳舞著称。
〃你会跳舞吗?〃
〃不会。〃方市长虽然会,可还是这样说。
〃应该去学学。〃马副主任把一杯褐色的液体倒入喉咙中,〃跳舞是保养身体的好方法。〃
保养身体的方法确实有许多,而对我来说,最好的就是睡上一大觉,〃我一定找机会学。〃
方市长告辞出门时,又被马副主任叫了回来,〃我有一件事想让你给办一下。〃他的声音放得很低。
〃您尽管说。〃方市长心说,〃肯定不是什么好事。不是安排人,就是给某个公司争取某个项目。〃
〃我听说从下面来了一个算命的?〃
〃我好像也听说了。〃所谓〃下面〃就是指香港。
〃据说是一个女人。〃
〃有可能。〃方市长虽然根本不明究竟,可还是随口应答。
〃她根据什么?是什么流派?经历如何?〃
〃我去了解后再告诉您。〃方市长这次不敢随便说了,因为他对〃算命〃这一行当是一窍不通。
〃我有一句话想和你说。〃康定悄悄地对常锐说。
〃说吧。〃常锐连头也没有抬。在他未出生前很久,家里就雇有保姆。因此他知道对她们最好的办法就是保持一定距离。
〃这家里没有孩子,老人的身体也好。活不多。〃
常锐抬起头来。普天下的保姆只有嫌活多的,没有嫌活少的。这样的开场白后面一定是一个让你为难的要求。
〃我想在晚饭后,再到附近的饭馆兼一个职,多赚几个钱。〃在来这的一年中,康定的话中多了不少新名词。
〃你征求过他们的意见了吗?〃常锐说。保姆在家庭中总是划归女主人管辖的。必须搞清楚自己的权力范围,这是家庭政治中不易的〃黄金律〃。
〃你要是不同意,我就不和他们讲了。〃
〃我想他们是会同意的。〃常锐笑了。有些狡猾是人类所共有的,比方异性要比同性好说话之类。所以不管是都市人还是山里人都会。
〃我可以少要一些工钱。〃
〃钱的事你和他们去商量。〃越俎代庖是再俊不过的。常锐低头继续读他的《证券市场》。这本书是S市市立大学的一位副教授写的,充满逻辑和推理,清楚、空洞。他读完最后一页后就把书扔到一边,并决定不再读它:现实中的股票市场肯定不会是这样的,它一定是不合逻辑也不合推理的杂乱无章所在。
股票市场正式成立了。上市的股票一共是四种:开发银行、田野公司、中山公司、亚园酒店。
在这四家企业中,数开发银行的资金最为雄厚。它原来是由几家城市信用社组成的,早在一九八五年就发行了股票,筹集了大约一亿资金。不过那时没有股票市场,所有的股票都是通过内部途径流动的。田野公司是一家生产农用机械的厂家,专门出产适合南方水田用的手扶拖拉机。中山公司是玩具公司,以产电子游戏机为主,近来市场很好,可因为抽紧银根,造成资金紧张,几次由政府出面向银行贷款。亚国酒店是中外合资的三星级宾馆,各个方面的情况都很好。
〃成立大会你一定要出席。〃董一说。
〃我看我还是不去的好。我一出面,电视台、报纸就必须报道。闹不好会诱发出一些你根本想不到的问题来。〃方市长说。
〃干都干了,你还怕别人说?〃
〃有些事情是只能干不能说的;有些事情是只能说不能干的;有些事情却是又能干又能说。要区别对待。〃
〃如果事先知道如此顺利,就应该找一些骨干企业来作试点。〃
〃这话完全可以倒过来说:如果找一些骨干企业来作试点,就肯定不会如此顺利。〃方市长点燃一支烟,〃即使是一个非常大的知识分子,在特定的时刻也会发生概念错误。〃
〃为了防止概念错误,我有一个小小的建议:能不能找一个美国的、一个日本的、一个香港的证券专家来这做顾问?对于如何管理股票市场,咱们是一点经验也没有。〃
〃等看一看再说。〃
股票市场成立之日,没有任何政府要员出席。国内的报纸反应也不热烈,只在〃经济版〃发了一条小消息。这也难怪:如今是信息的时代,需要报道的事情实在是太多。
可这条消息被日本的《朝日新闻》转载,并附有一位名叫小岛的人写的分析文章。
〃这个小岛是什么人?〃方市长问董一。
〃是日本野村证券公司研究所的研究员。〃
方市长沉默不语。
〃野村证券公司是日本最大的证券公司。〃
〃这我还是知道的。你能不能通过某个途径和他联系上?〃
〃你是想请他来华?〃董一问。
〃如果是由政府出面邀请,我就不用征求你意见。〃既然是〃官〃,就总有〃官气〃,方市长也不例外,〃我想让他自己申请来华。这样可以避免很多麻烦。〃
董一点头。
开放股票市场的消息立刻传到常锐处。他打电话给上海的父亲。
〃股票死了。再也不会有这种东西了。〃常父今年已经是八十四岁。在这近一个世纪的岁月里,他阅尽了人世沧桑,对金钱、权力……和所有外在的东西早已厌倦。他整日蛰伏在一幢相当精致的法国式的洋楼中,既不读报,也不看电视。每日与医书和《易经》为伍。
〃真的。〃
父亲根本不听常锐解释:〃十五世纪末就有了股票这东西,十六世纪在荷兰的阿姆斯特丹就有了世界上的第一家证券交易所。在本世纪四十年代,上海的股票交易量和上市品种雄居东南亚之首。我当时就做股票生意,在上海滩也是数得着的人物。可一解放就不行了:银行、企业统统是国有的,那还有什么炒头?〃
〃我记得您在解放后还到天津做了一阵子股票生意。〃常锐对这段时光记忆很深。
〃是这样的。〃老人顿了一顿,清理了一下思绪,〃当时上市的股票有:启新洋灰、滦州矿务、江南水泥……〃他一口气报出若干家来,可一旦国家把物价稳定住了之后,就开始对企业、事业单位实行现金管理,催缴税款。同时国家银行又紧缩对私人的贷款。他们不许做'期货'交易,只许做'现货'。更可怕的是不许买空卖空。而买空卖空正是股票的生命动力所在。
〃可目前确实有了股票市场。我刚刚从那里回来。〃常锐强调,〃我想加入进去。您能不能来给我做一个顾问?〃
〃股票可能会有,而股票市场永远不会有了。〃老人答非所问。〃有闲钱去买国库券吧!〃说罢就径自挂断。
常锐摇摇头,无可奈何地放下电话。父亲这些年来之所以能保持健康的身体,其主要原因就是没有什么事物、什么人能够真正地触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