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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你手中有多少京港房地产公司的股票,我也不知道目前的股票市场会向什么方向发展。不过我个人的直觉告诉我:要小心被'多头套牢'。〃
〃你得到什么消息吗?〃
〃仅仅是个人的直觉而已。〃
常锐回家时,只有康定一个在家。他没有和她打招呼,就进了自己的房间。他需要认真的思考一下。
我应该卖,还是不卖?最后问题归结到这一点上。他想起一个与他熟悉的S大学经济系张教授说的话:〃经验告诉我:那些真正懂得股票知识,消息灵通的聪明人,往往就是赔钱的人。因为他们一有风吹草动就买进或卖出。去年年初,专家们分析:田野公司的股票因经营欠佳,所以可能跌。而开发银行的股票会涨。可到了五月,偏偏是田野公司的股票涨了十三点六倍,而开发银行的跌了五点九倍。聪明人按照'切不可贪得无厌'的原则,在某种股票升到百分之三十后就把它卖了。可就在几个月后,它就涨到十倍左右……所以赚钱的往往是那些'愚蠢'的人。〃
他说得有道理:套用资本主义成熟的股票市场经验来指导S市这个不成熟的社会主义股票市场来是不能得出正确的结论的。常锐用遥控器打开窗帘。在成熟的市场上,一个公司的股票是涨还是跌,一般和它的业绩有关,因此涨跌互补。可在S市却是要涨都涨,要跌都跌,什么计算公式,什么走势图表都不管用。我不卖了。
康定敲门后进来说:〃我有件事想和你说。〃
〃说吧。〃
〃我的钱挣够了,所以我想回老家去。〃
〃知道了。〃常锐从冰箱中取出饮料,给康定一筒,〃不过我有一个问题:钱还有够的时候?〃
〃我只想要两万块钱,在我们县城开一家商店。而现在已经差不多有四万块了。〃
〃你积攒钱的速度不低。〃常锐笑着说,〃甚至比我还要高。〃
〃我把京港房地产公司的股票卖了。〃
〃什么价?〃
〃差不多是原来的五倍。〃
〃如果你把它卖给我,我就会给你更好的价钱。〃
〃我劝你最好也把它给卖了。〃康定欲言又止。
〃往下说。〃常锐的观察是很敏锐的。他递给康定一简饮料。
〃我不知道该不该说。〃康定知道股票市场是瞬息万变的,自己的消息如果不确,就会给常锐带来很大的损失。
〃你尽管说你的,对不对我自己会判断。〃
〃我昨天晚上在亚园酒店的衣帽间听到几个人说:北京不肯批京港房地产公司的股票在S市卖。〃
〃你没有听错?〃
〃没有。〃康定说话的声音很不自信。
〃我已经看到正式的批文。〃
〃我看那几个人的衣服穿得特别好,好像其中还有一香港人。〃康定根本不知道〃批文〃是什么东西,她靠的是直觉。
〃你怎么知道是香港人?〃
〃他用港币。〃
〃在S市用港币的人多了。〃常锐松了口气。
〃他还有香港护照。〃
〃你认识香港的护照?〃
〃它的皮上有狮子的图画。〃
常锐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我记得你有一个关系在北京人民银行金融证券管理处当处长?〃常锐问辜梅。
〃你的记性非常好。〃
〃你能不能给打听一下《关于〈京港房地产公司申请在S市发行股票的请示报告〉的指示》这一文件的真假。文号是一九九○中银发第八五六号。〃
〃你声音都变了,什么事情,这么急?〃
〃可以说是有关我的身家性命。〃
辜梅拿起电话。
处长不在办公室。
〃你打到他家试试。〃
〃我不知道号码。〃
〃能不能通过什么途径打听出来?〃
〃似乎没有途径。〃
常锐一下子瘫在沙发中。
辜梅静静地看着他。
三个小时内,心脏一直像要冲出牢笼的野兽一样撞击着常锐的胸膛。
〃我实在是不忍心看你这副样子:就像剔了骨头的猪肉一样。〃辜梅看看表,已经是晚上十一点,〃我要是不给你打这个电话,你就会在我这里呆一夜。〃
常锐睁开眼睛。内心活动剧烈时,外表总是非常平静的。
辜梅拿起电话,艰难地拨号:〃我找卢处长。〃
〃你是辜梅吧?〃说话人是一个女子。
〃对的。是我。〃辜梅的话一下子变得不连续。
〃你找他有什么事?〃问话很尖利。
〃没有什么事。〃辜梅说完又补充道,〃只是想和他聊聊。〃
一声冷笑:〃已经是二十年过去了,你还没有忘了他。我告诉你:我们的孩子都上初中了。〃
辜梅重重地放下电话。
常锐没有提任何问题:几乎每一个女人都有不可告人的过去,美丽的女人尤其如此。他开始不停地抽烟。一个小时后,他终于忍不住了:〃你再打一个,如果是卢处长就说话,不是就算了。〃
〃你不了解卢太太,〃辜梅边拨号边说,〃在一个星期中,你不能突破她的防线。〃
果然是卢太太。
回家后,郭夏仔细地盘问他到什么地方去了。
常锐被逼不过,就把所有的情况和盘托出。
郭夏一下子就愣住了。
郭天谷在屋子里来回踱着步。他此刻的心情非常复杂:因为他事先以委婉的方式,发表了马副主任提供的消息。
第二天整整一上午都没有能找到卢处长。他一直在海关开会。
常锐提着一箱子股票,守在电话机旁边。
中午一点,终于把卢处长呼了出来。
〃按照一般规律,发行新股票,必须由我们出面,与计委、经贸委联合发文。〃卢处长说,〃如果在其中牵涉到外资,就必须与中国银行和海关联合发文。〃
〃特殊情况有没有?〃
〃如果有上面的人说话,也有这种可能。〃卢处长的话相当辩证,〃怎么,你在做股票买卖?〃
〃是的。〃辜梅看看常锐。
〃那你在四点到六点之间等我的电话。〃
六点十分,卢处长的电话来了:〃我已经落实:中国人民银行没有发过任何关于京港房地产公司在任何地方发行股票的批准文件。一九九○中银发第八五六号文件是关于加强外汇管理方面的。〃
常锐听完,连招呼都顾不上打,就冲了出去。
股票市场已经关门。
常锐马上赶到〃黑市〃。可刚刚找到买主就赶上市政府组织的〃取缔黑市〃行动。他好不容易才溜掉。
第二天,市政府发布文告:京港房地产公司发行股票的行为是非法的。予以取缔。
第三天,市政府又发布〃禁止场外交易〃〃利用内部消息买卖股票〃〃非法过户〃〃私下串通〃和〃证券交易管理委员会的官员。上市公司董事、监事不得参与股票买卖〃的文告。
尾声
股票不是赌博。在赌博场上,一个人赢的必定等于另外人输的。而股票市场却能使得所有的人都赚到钱,或者所有的人都赔钱。不过赔钱是实实在在的,而赚钱却总是在账面上。再往深里说:即使京港房地产公司的股票是完全合法的。可如果在某一天大家全都持股票到市场上去兑现,那么它也会变得一钱不值。
因为还不了银行和私人贷款,常锐决定拍卖新住房。
他出席了拍卖活动。用他的话说:〃为的是经历一下市场风波。〃
拍卖的结果是除去税收,刚好够本钱。
〃在S市拍卖房屋,你是第一人。〃建设银行的行长对他说。
〃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是伟大的;第一个吃龙虾的人也是伟大的。〃常锐说。
〃难得你如此豁达。〃行长拍拍他的肩膀,〃如果你以后还要贷款,请来找我。不过前提是你必须有东西可抵押。〃
常锐在亚园酒店给康定送行,作陪的有郭夏,郭天谷没有出席。
没有人和常锐打招呼:他所认识的人大部分都在这次由京港房地产公司掀起的股票风潮中赔了个干净。股票市场凭空塑造出许多中产阶级,又轻而易举地把他们毁掉。
〃咱们可能是最后一次在这里吃饭了。〃郭夏悲观地说。
〃我敢肯定这不是最后一次。咱们的本钱不是还在吗?大浪淘沙,可淘不掉真正的股票经纪人。我已经决定不再做票友了。〃常锐特地点了昂贵的龙虾。
〃你还打算干?〃郭夏不禁有些怯生生地问。
〃当然!我有勇气,同时还冷静得出奇。并且对股票进行了深入地细致地研究。更何况我还有你这样一个第六感官极其发达的妻子,能就此罢手吗?〃
〃这听上去真不像一个刚刚在股票市场差一点赔干净的人说的话。〃常锐的自信感染了郭夏。〃我真不知道你的勇气来自何方?〃
〃勇气是我固有的。我敢预言:我将和S市的股票市场一起成熟、一起发展。〃常锐举起杯,〃咱们不要忘记今天的主题:为功成身退的康定女士干杯!〃
三只杯子相碰。
〃一只龙虾这么大,要二十年时间。〃常锐说。
〃那不是和我一样大?〃康定说。
没人回答。
〃吃它是什么感觉?〃郭夏问。
〃如果吃菜的感觉是语言能形容出来的,谁还会花钱吃它呢?要想真的体会,你必须去吃!〃常锐伸出钳子。
蜡烛在这张辽阔的桌子上投射出一圈温暖的黄色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