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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手换一条命,只要人还有命,手断掉算什么?”
爸爸一向先公后私,先人后己。台风天家里的屋顶掀了,土石流把整个家冲到山谷里,爸爸都不曾在家,这次妈妈最担心的就是爸爸尽忠职守,拼命以赴的态度,一家人都是神经紧绷。妈妈见人从我家经过,就会问:“你看到我家阿万了吗?”
对方若回答看到了,妈妈就安心了,若对方说没看到,妈妈就会神经紧张,要大哥快去矿坑事务所看看!
救灾工作经过了半个月,宣布放弃。由于矿坑因河水倒灌,已无利用价值,矿主宣布破产,整个煤矿因而被银行查封,所有员工全部遣散。依靠矿场维生的家庭一户一户地迁移,同学也一个个转学,每个家庭都陷入了极度的不安。因为爸爸是矿长,发生意外负有刑责,爸爸一边接受调查,一边四处找工作。由于爸爸具有矿冶工作的专业技能及经验,海山煤矿及煤山煤矿,多次派人游说爸爸再去矿场工作,但妈妈经历了如此重大的灾变,无论如何都不肯让爸爸再在煤矿做事。但除了煤矿,爸爸十几年不曾做过别的事,如今让他中年转业,谈何容易?
所幸,几经波折,爸爸应征上了中日合营的木业乐器公司,全家便由三民山上搬到了大溪镇。
刚到大溪镇的我们,因爸爸好几个月的工资都没有领到就被遣散,家里几近山穷水尽。想租间房子,却没有人敢租给我们,因为怕收不到租金,甚至还有屋主带我们去看废弃的猪舍。种种屈辱让爸爸好几次想再重回矿场工作,但在妈妈的坚持下,我们一家人好不容易才在爸爸的工厂附近,找到了一处老旧四合院的一间偏房。屋子虽小,但尚可供全家遮风避雨,家庭在数月的动荡中,总算又回复安定!
我也因此转入了大溪国小。对我而言必须重新适应新的生活,而老师、同学都是陌生的,我又再度成为教室里的客人。虽因妈妈用心教导,已认识了一点字,但并不足以跟上同学的进度,不过在大溪国小的成绩已能破零,在个位数及十位数之间徘徊。爸爸全力以赴地适应新工作,而妈妈为了生计,也加入了附近的电子工厂,二姐也要忙着升高中,而外祖母也在矿灾前去世了。我不仅要照顾自己,还要照顾两个妹妹,生活自理能力突然增强了,我学会了生火,用大灶煮菜、烧水。
期末成绩单发下来,当然没什么期待,也没什么意外。五十四个同学,我第五十三名,成绩单上盖满了“丁”,有一科老师给的分数还是手写的“戊”,只有美劳、体育是“丙”。我还一知半解地问爸爸“戊”是什么意思,爸爸只轻轻地回答“戊”是有进步!二姐看到我的成绩,竟然大叫:“你倒数第二名!”
爸爸怕二姐说一些伤我心的话,赶快用眼神示意二姐别再多说。
“阿伟,五十三名我们差归差,但至少还赢一个人,不是吗?”
“还赢一个人!”
爸爸的话给了我很大的激励。开学之后,就特别去认识这位同学“阿枝”。四年级的下学期,我们几乎形影不离,有一天阿枝位置空着,我还特地利用课间跑去他家找他,鼓励他一定要来上课。因为怕阿枝不来上课,我早上绕道去他家等他,午餐零用钱一起花用,有好东西一定会第一个想到他,可说是竭尽所能来讨好他。就怕他不来上课,我会没有玩伴、朋友,更怕因为没有他,我会成为全班最后一名。
难兄难弟(2)
阿枝不但成绩差,生活及卫生习惯都不是很好,衣服经常都是脏脏的,我也因鼻子长期过敏而流黄鼻涕,袖口常沾着鼻涕。我们两个人像对难兄难弟,我们也不懂别人的想法,反正上课我常发呆、他常睡觉,下课我们两个就玩自己的,别人喜不喜欢我们,我们似乎也不太在乎。老师只有检查作业时才会注意到我们,因为我们几乎很少把作业完成,被打屁股、打手心、打小腿,甚至罚跪、罚顶椅子、顶水桶,两个人还被罚一起顶过大桌子。我们好像也都习以为常。在这段时间,我常想,如果这个班上没有阿枝,我真不知道上学会是什么样子,反正没事,只要有伴,好像彼此就可以得到支持。
看见自己
生命中有太多的不可确定,唯一能够明确的就是生命是不明确的,“无常”、“意外”、“灾难”谁都不愿遭遇,但很少有人能完全避过。如果站在人生漫长旅途的角度来看,所有一切的不幸,不过是让生命更丰富的手段而已,悲、欢、离、合都是短暂的影像,都将成为生命的片段。若我们带着恐惧,企图逃避生活中的磨难,那么,除了磨难本身带给我们的困苦之外,还会加上心灵的折磨!
人的一生当中,若能不求平安、不求健康、不求不劳而获、不求幸运,将会少掉许多辛苦。“不求”并不是消极,而是看清了生命的本质,有形的物质、成就可以努力求得,心灵的宁静、喜乐却是求不易得的!
在生命里,我们何时能够感受到生命的礼遇、占有都是恩典;我们何时能够觉得满足“够了!”不再求什么,生命便会在此刻开出花朵。生命里如果多些“还好”、“最少”、“最差”,多些“比较”能和失去多的,得到少的人比,生命就会多一些富足!
好朋友阿成(1)
四年级和阿枝在一起的快乐日子很快就过去了。五年级重新编班,我编在戊班,阿枝被编到乙班。由于少了阿枝,我大部分时间都是孤单的,没交作业的通常只有我一个。为了逃避处罚,我编各种谎言已经习以为常,譬如作业簿不见了、忘了带、被狗咬破了、被妹妹弄湿了,反正就是没写。老师也心知肚明,不管我讲什么理由,都很难逃过被打手心、打屁股、罚站、罚跪的惩罚,但也很奇怪,我却没从挨打中得到教训把功课做完。上五年级时我比较会玩,弹珠、纸牌、橡皮圈常塞满书包。在学校若被留下来做功课,也很少完整地一个字、一个字地写,都是先很快写一边的部首,一行全部写完了,再写另一边,注音都先完成上面,再写下面,所以一直到五年级我所认识的字都还很有限,作业最多是丙,偶会乙下,印象中只有一次得了甲下的成绩。
爸、妈仍在为着生计而忙碌,很少有时间注意到我的功课,二姐又考上高中住校,家里平常就只有我和两个妹妹。大妹上小学一年级,她灵巧聪明,有一天二姐假日回家,才惊讶地发现大妹会读的童话书,我竟结结巴巴地念不出来。为了面子,我假装我都会,可是二姐逐字考我,发现大妹几乎识得所有的字,我只认识不到三分之一,写出来的字也歪歪斜斜,都不是按笔画顺序来。于是二姐把她发现的情形告诉了妈妈,妈妈也才警觉到,这一年来为了生活而疏忽了对我的教育。从那时起她加班少了,想尽量早一点回家陪我做功课。然而她也有一段时间未再学识字了,面对五年级课本里密密麻麻的字,她根本就无从教起!
由于妈妈开始关心我的功课,我渐渐有了压力。妈妈每天都会翻阅我的书本,我根本就不知老师教到了哪里?作业究竟要写什么?当时尚未有家庭联络簿,电话也不普及,妈妈也无从查证我是否真的在学校写完了作业。有几次老师逼要作业,一日累积一日,我根本无法再圆谎,最后都是被痛打一顿。而这样的情形,几乎隔几天就会重来一次!有一天和妹妹一起上学,快到校门我借口有事,就从巷子躲开,跑到大庙闲逛。有了第一次逃课的经验,我就经常逃课,有时会躲在土地公庙、溪边。我实在不喜欢逃学,因为到处都静悄悄的,早上的时间最长了,有时耐不住寂寞沿着校园边的巷子,站在围墙旁,听着老师和同学们上课的声音以排遣逃课的无聊与不安,偶尔会被邻居或别的班的老师撞见,我都佯装生病了。一星期有时逃两三天课,到校老师若问原因,就谎称生病看医生,有时感冒、拉肚子,要不就头痛、胃痛,老师也懒得追究,因为他们也知道我到校就是发呆,下课常和同学有纠纷,教室里少了我,就少了麻烦!我通常会等到下午大家都下课了,再把藏着的书包取出来,假装上了一天的课。回到家,爸、妈始终未发现我逃过课!
当时的老师为了补习方便,便把补第八节课的戊班和己班合并,爸妈总希望我多学一点,也让我补习,所以,我就被编在己班。班上的座位是按成绩高低,由中间排到两边,我几乎没有例外,被编在最差的那一排。老师上课时只会注意到中间一排成绩好的同学的反应,几乎很少把眼光扫到两旁,除非我们发出了声响,做出了妨碍老师上课的行为,否则老师是不会花太大力气在我们身上的。
坐在中间一排的同学都是班上前十名,大部分家境也较好,衣着也较整洁,制服甚至天天烫整。这些同学有点像卡通影片“樱桃小丸子”里的“花轮”,衣着常光鲜亮丽。此外,老师曾规定除上体育课,其余时间要穿皮鞋,但当时我的家境十分困难,妈妈给我买的一双塑胶皮鞋,没穿多久,前面就开花了。妈妈用强力胶及细铁线固定上再穿,没多久皮鞋面裂开了,妈妈再用布袋针穿水泥袋拆下来的棉线缝合让我再穿!
成绩欠佳,加上衣服常将就着穿,除了制服就是内衣裤,一回到家脱了制服就穿着内衣裤跑出去玩,常招来同伴的取笑。畏缩自卑加上我又没有体育运动的天赋,打棒球、玩躲避球除非缺人,否则都只能在外面帮忙捡球。为了让同学能看重我,我常逞强比狠,做一些同学不敢做或不愿做的事。
印象最深的一次,是有一阵子,同学们都在玩打火石(旧式打火机用的,像铅笔芯,长约零点五公分),把它钉在课桌上用刀片刮,就会冒出火花。我和另外一个同学“阿成”,很夸张地在桌面钉上几十颗打火石,刀片一刮火花四溅,真是好玩极了。玩了一阵子,有人带酒精来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