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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南医术果然了得,成卫在医学一道上虽然一向自恃甚高,但看了贺南所使用的针灸之法,仍旧佩服得五体投地。贺南虽然在我与莫离面前是个嘴碎的,没想到对其他人竟然一点都不假颜色,整日端着个圣手的架子,下巴扬得高高的走来走去,还时不时在我床前抱怨几句成卫好麻烦、中原武林没几个像样的之类的话。待我稍好一些,竟然在某日半夜不告而别,只留了封写着处方的破纸给我,让我按时服药。
我料到贺南多半是舍不得山谷里的那些花花草草还有奇怪动物,但是这样做贼似的落荒而逃,实在是让我大跌眼镜,顺带着好气又好笑,与莫离说起,他也不诧异,只道让他去吧,倒像是早知道贺南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我醒过来的前几日都只能待在屋子里,后来就能起来走动了。文德很少来看我,或许是因为莫离一直都在,我隐瞒他自己的身份这么久,他也说过最恨别人骗他,但让我吃惊的是,他除了在那晚对我流露过一点愤怒之意外,之后便不再提起,而且大有当此事从未发生过的意思。对于我与他分别之后的这段日子,他也只提起过一次,说他已派人与伊丽取得联系,她与格布已经平安回到蒙地,让我不必再牵挂他们。
我料想桑扎感他大恩,或者早已将地图复制给他,方便他穿过那峡谷来找我,是以他能派人赶赴蒙地也不算奇怪,再听到他这样一说,我除了仍为桑扎以及其他死去的牧人感到难过之外,总算是个好消息。
他又说:“伊丽有信给我,你让伊丽带的话,她在信中带到了。”
我让伊丽带的话?我有一瞬间的愣神。
他慢慢地说:“伊丽说,你恨我将你丢给他们,这辈子都不想再见我了。”
我听完就急了,几乎要哇哇大叫起来,“怎么可能!我明明是要她告诉你,我一直都很想你,很……”
我说到这里,声音像是被什么斩断,然后,整张脸就腾地红了。而面前这个可耻的人就这样看着我,眼里慢慢带出些笑来,又更慢地开口道:“说完。”
我嘴巴张了又张,感觉自己的脸烫得都要冒烟了,最后终于忍无可忍地开口,“你太可恶了,别想再听我重复一遍。”
他这次真的笑了,晕开后的眉眼温柔如斯,又伸出双于抱了抱还躺在床上的我,同时落在我头上,是一个久违的温存的亲吻。
“我知道了,快点好起来吧,我还有许多地方要带你去。”
我不知多久没有享受过他这样的温柔了,当下便在他的拥抱与亲吻中化了,化成一摊水那样,居然还笑了,傻笑。
真没出息,可是我没办法。
后来我还问了莫离他回教之后的那些日子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事?他拿回的那只圣虫是否真的起了作用?教主又是如何处理那个假冒祭司的?还有闻素、小未这些人现在又是怎样一个情况?这么多问题,他却不肯多说了,惜字如金,只说过些日子自会告诉我。
我问了几个问题都没有得到确切的答案,后来便也作罢了,总之他平安无事的回来了就好,再加上莫离并未对将我欺瞒于他所产生的愤怒进行到底,这让我喜出望外,与这两者相比,圣火教里究竟发生了些什么,根本是微不足道的事情。
莫离带的人多,所以包下了这镇子上最好的一间客栈。虽然客栈里还有空余房间,但我师父与成平他们仍是选择在附近暂住。文德很少来看我,与莫离碰面更少,简直是王不见王。其实这两个人若是站在一起,其压迫感,头脑稍微清明些的人都会转弯绕着走。过去是因为两方有所误会,几乎火并,见面不对盘当然正常,但现在误会基本都解除了,为什么他们还是会如此不合呢?
我苦思冥想不得其解,最后只能放弃。
算了,绝世高手都是很难为常人所理解的。
文德自那天与我长谈了一次之后,再也没有在我面前提起过我皇兄与这场战争,倒是我一直记得他说过或许可以利用阿布勒早些结束这场战乱的话,数次想再问得详细些,他却总是直接忽略我的问题,就像是从未说过那些话一样。
我便没了方向,也不知道他究竟作的是何打算。
再过几日我能够下床了,莫离便带着我在客栈的庭院间慢慢行走。镇子上有些三庄九流的人在,他与青衣他们进出时便一直戴着面具。我有心想让成平他们见一下他真正的面貌,或许他们之司的气氛便会不那么紧张,但是我重伤初愈,有这个心野无这个力,更何况就算我没有受伤的时候,想要强迫莫离做他不愿做的事情,那也是万万不可能,我思量再三,最后也只好作罢。
我躺得大久,一开始走几步便东倒西歪,他倒耐心十足,一直负手在离我三尺开外的地方看着,见我要倒下了,便伸手扶我一把。那天被路过的成平看到了,成平虽冷,但其实是个万事上脸的男人,什么都藏不住,见我们手握在一起,眼捎一扬,立刻就冷哼了一声。
我就脸红了,而且不甘心,心想也就是你,要是易小津在这里,不知羡慕成什么样。
等我稍微能够多走几步路了,便觉得那窄小的屋子与庭院简直是个牢笼,整日央求着莫离带我出去看一下。
其实我私心里还是存着侥幸,希望这场战争已经在我不知道的时候消失于无形。墨斐也好,阿布勒与他背后那个谁谁谁也好,当然是老谋深算,老奸巨猾,但是我皇兄真可称得上是我在这世上所见过的最深藏不露的人。
我一直都没有忘记,皇兄他是那个眼都不眨地弑了父,眼都不眨地登了基,眼都不眨地将我嫁了出去的男人,临了还送我一对不离不弃。这场战争虽然来得突然,但如果是我皇兄,说不定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如果是我皇兄,说不定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一切都已经烟消云散了就像我曾经熟悉的那段人生。
莫离经不起我的缠拗,最后终于板着脸将我带出去了一小会儿,还是在清晨,番强出去的,没一个人注意到,也不知道要躲着谁的眼睛。
我尝试着自己从墙内翻出去,虽然在贺南与成平双管齐下的治疗之后,我的伤口在这短短的两月之内已经以奇迹般的速度接近痊愈了,但是身子到底还没有大好,我又太过心急,居然一提气就想用轻功飞出去,结果当然是惨痛的,我还没接近墙头就脚下一滑,然后眼看着就要丑得像个肚皮朝天的青蛙那样掉下去。
莫离也不说话,凌空飞过来一手抄住我的腰,还有闲暇给了我一个冷冷的“看吧”的眼神。
我被他看得脸上挂不住,落到地上的时候就有些讪讪地开口,“其实我可以的,前些日子师父还渡给我那么多真气呢。”
他听完脸就沉了。我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话了,一边跟他走着,一边偷偷看他。他抿着嘴唇,过了好一会儿才说话,声音极低。
“我也渡了真气给你,他只是在我离开的那几天才接手的。”
我其实是没有听清他在说些什么,也不敢相信,过了一会儿才连猜带想的明白过来,然后死命的憋了一会儿,终于没有憋住,笑出声了。
这个男人,他是在跟我闹别扭吗?他这样讲话的口气,真像是个做了好事却没有得到称赞的小孩子。
“你笑什么?”他转过头瞪我一眼。
天借我一百个胆子都不敢把我现在所想的说出来,我立刻将所有的笑意都压下去,维持着一个严肃的表情回应他:“是是是,我知道是你渡了真气给我,是你救了我,谢谢。”
他仍旧板着脸,半晌之后才又从喉咙里吐出一句模糊的话来。
我从未发现自己竟然会这么爱一个别扭的男人,爱得连怎么表达都找不到了。幸好身体已经自动自发的做出了回应,我转过身,就在清晨的清冷街道上,欢欢喜喜的拥抱了他,然后本着充分理解他别扭之后所代表的一切的宽容大度:“谢谢,我也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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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小城安静。城中的百姓大多还延续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习惯,晨曦中城中唯一的一条小街两侧,零星的几个小店铺都安静的紧闭着门板,安静得让我有不真实的虚幻感。
我与莫离牵着手走了一会儿。他在圣火教地位超然,平时习惯了摆出冷然威严的样子,偶尔对我温存也一定是在两人私下独处的时候,在外头是绝对不可能让我这样牵着他的手的。但是小镇安静,清晨更是如在无人之境,我适才被感动的不行,抱过他之后也赖皮的不肯放开手,他抽不回手,后来也就任我去了。走了一会儿,他见我略有些喘,又反过手掌来,轻轻抓住了我的手,脚下也放慢了许多。
再走几步,他忽然开口,“再过几天,等你大好了,我们就要走了。”
我只是一愣,虽然心里明白总是要离开这个地方的,但是突然听他这样提起,却一下子答不上话来。
这要是搁在从前,我一定会热烈的回应他,顺便提要求,说我要去哪些哪些地方,做哪些事情。
我出宫已久,再不是过去那个把书上所写的寻常酒楼与一斤牛肉当做梦想之地的傻瓜,这天下南有江南烟柳,北有大漠风沙,东有浩瀚汪洋,西有崇山峻岭,若能自由地跃马驰骋,纵情欢乐,又有哪一出不是我想与他一起去的?又有哪一件事不是我想与他一起做的?
可是现在……
我想到文德对我说的那些话,心跳便乱了几拍,声音含在喉咙里。
“莫离,可是墨国那边已经有人知道我就是……”
“嗯,我知道了。”他沉声道,又看我一眼,“你可知那些人为何要找你?”
我垂下眼,在清凌凌的晨光里沉默。
“我追踪长老们的行踪找出阿布勒此人,又随他们回到那山谷,原本想将阿布勒带回作为人质交换三个老东西,将他们带回教中问罪,但是没想到竟然在哪里找到了你。”
没想道我是只有阴差阳错地被救的。莫离之前从未提起过,我也忘了问,这时听完,立刻万分庆幸地点了点头。
他又道:“我将你带回之后,另着人继续探查。前日有消息回来,说有人正与阿布勒联系,欲助他起兵。”
我又嗯了一声,心里想到的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