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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布勒仍坐在马上,说:“我知道了。”说完大概觉得身上脏污,直接将身上原本已经有些破烂的上衣一把撕了,光着上身,对那群黑压压围住他的人大声说了句什么,用的是墨国话。他话音落地,只听应声如雷,那些人竟是群情激动。
他着身子光得那么突然,我正对着他的方向,闭眼都来不及,忍不住又在心里骂了句。
真不知羞耻!
阿布勒说远就走,突然想起什么,回头对白桑道:“她会开锁,一定要有人时时盯着她,小心她逃跑。”
我一口血涌到喉头,差点没从眼里对着他飞出刀子去。阿布勒接收到我的愤怒,居然还对我笑了笑,然后才大步走了,身后跟着一长串人。
长老们也跟着去了,转眼此处就只剩我与白桑。我知道自己已是羊入虎口了,长老们的功夫自然高出我许多,再加上这铜墙铁壁般秘密基地与一山谷的士兵。
他看了我许久,最后终于一欠身,虽然还是抱着我的,单感觉倒像是在对我行礼。
他说:“一路辛苦了,公主千岁。”
这一生“公主千岁”不知勾起了多少前尘往事。我与他对视,许久,渐渐目光变冷,嗓子哑了,开口时的声音都不像自己的。
真不敢相信,我居然会忘记了这个人的脸,居然会直到现在才想起他来。
我慢慢得开口,答了一声:“李大人,好久不见。”
5
白桑将我带进室内。
这山谷内凿满出入口,从外边看像是窑洞,里面却别有洞天,全是互相连通的地堡,隐蔽在山体内,地堡大小不等,大的宽阔如殿堂,小的却低矮得只有弯腰才得进,地堡有通道相连,暗道连着暗道,错综复杂,不知通向哪里。
这样复杂的屯兵之所,层层叠叠,连绵向上,环绕整个山谷,不知能藏下多少兵马,我光是窥一斑便觉得气势宏伟,走进去更觉目瞪口呆, 白桑像是对这个地方非常熟悉,走过数个暗道之后便进了一个较大的地堡。门口有士兵立在,里面桌椅俱全,还有床,地上铺着兽皮,墙上挂着弯刀。看上去就是个日常起居的房间。有数个墨族女子正在整理忙碌,看到他立刻停下手中的动作。
“白先生。”
白桑用墨族语与她们说了几句,她们便退了出去,一个个偷偷地多看我几眼,好奇不已的目光。
门被合上,地堡里安静下来。白桑将我放下,我刚刚吐过,浑身散发着刺鼻的气味,自己都嫌弃,他却衣摆一掀,竟然在我面前跪下了,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君臣大礼。
我已经多年没有受过这样的大礼,过去鸾车到处人人匍匐的情景早变成了依稀旧梦,自己都记不清了,看到他的动作,立刻目瞪口呆, “你,你干什么?”
他已经站了起来,低声道:“皇上这些年一直记挂公主的安危,现在公主无事,实乃国家之福。”
我听到“皇上”这两个字便混乱了,而且害怕,看着他问:“李大人,你是来找我的?”
他并未点头,也未摇头,只道:“公主请叫我白桑,详情现在不便细说。公主只要记得皇上早已安排好一切,无须害怕就是了。”
皇兄早有安排…… 我加倍地胆寒了,前所未有的冷,“皇兄”两个字就在嘴边,竟不敢说出来,最后开口时声音都有些发抖,“那,那你先替我解开穴道。”
他微微躬身,“公主恕罪,微臣自小习文,武学之道一窍不通,的确不会解穴。”
我崩溃,想说你一个读书人,跑到这种蛮荒野地来凑什么热闹,突然想起当年他与成平打交道时的气定神闲,还有战时翻脸无情的手段,顿时沉默。
皇兄的手下,没一个省油的灯,这位李大人该是身居高位庙堂之上的人物,却屡次眼也不眨地身先士卒打入敌人内部,这种精神,现在都该混上一品大员了吧?
白桑确实没时间细说,很快那几个墨族女子便再次推门而入,带来洗浴用的大木桶,里面盛满了热水,腾腾地冒着白烟。
白桑便退出去了,留我下来独自面对她们。
女人们七手八脚地将我的衣服剥了,我手脚不能动,挣扎都不能,转眼变得光溜溜的,地下阴冷,虽然地堡中生着火,但仍然冻得我直打哆嗦。她们就笑起来,一边笑一边低声交谈,虽然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但无疑是在对我评头论足。
我被放入水中,木桶大而深,我虽不算矮小,但身材与这些墨族人相比着实差了许多,又不能自己定住身子,入水便直往水下滑,有个女人就立在桶边双手将我托住,期间时不时地摸我几下,其他替我洗净身子的女人也是,我被摸得忍无可忍,终于叫出来:“你们摸什么?”
她们大概是听不懂汉语,但看我的表情也猜出了个大概。那托住我的人就笑起来,还拍了拍我的皮肤,做了个好的手势。
我几乎要哭出来了,没想到我堂堂一个皇女,沦落到被异族女子乱摸的地步,皇兄你还不如早点安排我去死。
想到皇兄我就更觉得冷,水温再高都没用,身上不停地打寒战。她们将我洗净后捞起来,七手八脚地替我穿衣,这里没有汉家女子,她们拿出来的自然是墨族服饰,色彩艳丽,很是华丽,却异常单薄,仅够覆体的布料,比睡袍还不如,最后将我放在床上,摆出一个任人鱼肉的可口菜肴姿势,又替我盖上条薄被,这才抬着木桶出去了。
我呆呆靠在床上,思前想后,只是猜不透皇兄究竟有什么安排。
难道……他见我死也不愿嫁给墨斐,突然起意,要将我嫁给阿布勒了?
我想到这里,忽觉了无生趣,身上越发的冷。
室内寂静一片,我慢慢闭上眼睛,只晓得低声叫了一个人的名字,明知他不可能来,叫一声也是好的。
我已经不知多久没有在床上合过眼了,身体的柏娟突破极限,虽然冷,单最后还是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还做了梦,梦里我只有五六岁的光景,不喜欢各国贡品,发脾气拂掉桌上的所有奇珍异宝,只要我父皇抱。
父皇一点也不恼,笑眯眯地将我抱在怀里,阳光很好,他的脸藏在皇冠上的珠帘下,模模糊糊的,我努力地想看清楚,然后有人将我从背后抱了过去,原来是我皇兄。
皇兄还是那个笑得春风得意的样子,一样的珠帘吹落。我很奇怪,因为皇兄怎么可能带着与父皇一样的皇冠,我回头再去看父皇,见到的却是一个满脸是血的老人,那么多的学从他的眼睛、耳朵、鼻子、嘴巴里涌出来,但他还是死死地瞪着我,一根手指僵直地指着我所在的方向。
我刹那间没有了呼吸,连尖叫都不能,窒息感让我如同快死的鱼一般张开嘴,还有眼睛。
有人立在我床前,灯光将他的影子投射到我的身上,我在阴影中与他对视。他低着头,脸色是我记忆中从未有过的白整个人是静止的,胸口一丝起伏都没有,像是没有呼吸了,也忘记了怎么呼吸。
他的模样让我担忧起来,自己的不适与所有的震惊都被抛下了。我挣扎着,努力开口,“莫离,你,你没事吧?”
6
我的声音打破了地堡中的沉寂,他终于透出一口气来,但是脸色仍然惨白,果然是,快要窒息的样子。我越发担心,想伸手去碰碰他,又怕他只是我的臆想,碰了就没了。
其实也是我想多了,就算我想伸手,身上穴道还被点着呢,手指都动不了。
但是就在我这一转念之间,薄被下的手指一紧,已经被莫离牢牢握住,他另一只手运指如风,转眼解开了我被制住的那几个大穴。我穴道骤解,忍不住咳嗽了一声,他低下头,阴影中我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他紧咬着牙齿说话,声音就在我耳边。
“别出声,我带你走。”
我已经发不出声音了,突如其来的,巨大的喜悦让我晕眩,让我忘记身边的一切,只知道死死地看着他。
他让我起身,薄被被他掀开,我身上一凉,这才想起自己穿着之清凉,一抬头间,只见他整张脸都黑了,满脸杀气,可怕到极点。
短短片刻之间,他的脸色就如此大幅度骤变,我实在有些替他担心,想尽快起身找些衣服穿,但晕眩感仍在,穴道虽然被解,身子依旧发软,一时竟爬不起来。
莫离伸手将我撑住,不知从哪里拿出一套黑色衣服来,那是我在谷中士兵身上见过的军服,比他身上所穿的略微简单些,但也差别不大。
我身上发冷,简单的一个起身动作就晕眩了半天,两眼看出去也是模模糊糊的,又情急,怕让他等太久,两只手去接衣服,还接错了地方,动作可笑。
莫离拿着衣服的手略顿了一下,然后一言不发地弯下腰来,开始动手替我换上。
他不说话,常年拿惯了武器的手稳定有力,但不知为何此时去持续地轻微颤抖,隔着衣料,都让我觉得心痛。
我大概明白自己是吓到他了,有心想出声安慰,但乍见他之后,之前强撑住自己的所有力量突然消失,身体就是那样不合作,好像他来了,它就可以全面崩溃不用再继续努力下去那样,连声音都不知去了哪里。
他很快替我换上了衣服,然后在我耳边说话:“有几步路要你自己走,可以吗?”
我正痛恨自己身体的不合作,听完立刻挣扎着点点头,伸手推他的胸膛,想下地证明自己还有余力走出去。
“等一下。”他取过放在床边的头盔替我带上,又替我将露在外面的头发敛进去。手指擦过我的脸颊,我情不自禁地偏过脸去贴近他的手指,只想让这感觉多停驻一瞬,一瞬也是好的。
他看着我,眼角血红,瞳孔却黑得可怕,放下整理我头发的那只手,然后弯下腰,突然将我抱住。
这不是我熟悉的那种带一个累赘上路的搂抱,也不是地底山谷中,沉默而温柔的相拥,他的双手绕过我的身体,在我背后合拢,我的脸被迫埋在他的胸膛里,后脑被他的手掌按住,很用力。
但他在发抖。
这个在我心目中永远都强大有力的男人,竟然在发抖。
他的愤怒、懊恼、惊惶,甚至还有恐惧都清晰地通过这个拥抱传递过来。我突然鼻梁酸涩,差点就要哭出来,原本垂在身边的双手情不自禁地抬起来,轻轻按在他背后,即使知道自己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