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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到这里便开始发寒,只觉天地之大,竟没有一处不令我惊惶,身子情不自禁地往他身边靠去,直到手指碰到他的一角衣摆,这才略觉心安,而倦意随之上涌,眼皮沉重,想着要自己千万别睡,心中念着念着便没了意识,朦胧间觉得身上暖,更觉贪恋,哪还有力气再睁开眼。
我这一觉睡得又深又长,半点梦都没有,再睁开眼,像见自己竟枕在他的膝盖上,两手抓着他的衣袖,脸埋在他的衣衫里,身子在两件披风下蜷起,睡得像一只暖炉边的猫。
“醒了?”他在晨光里低头看我,声音仍是哑的。
我望着他愣住。他却面不改色,稍歇之后又道:“如果醒了,就自己站起来,我腿麻。”
我突然间明白过来,这不是做梦,身子一仰,差点滚翻在地上,爬起来之后仍觉不可思议,小声道:
“我,我怎么会……”
他眼尾微扫,“难道是我?”
压迫感如此强大,我立刻识相地闭上了嘴。
只是,莫离与过去不一样了啊。若是从前,他绝不可能让我在他膝上睡一整夜,还有那披风,若不是他替我披上的,难道是我?
他并没有想起过去,那么,这些改变又是从何而来?
我百思不得其解。他在片刻之后才站起身来,看来是真的麻了腿,又很是看不惯我晨起茫然的样子,伸手指指一边的山溪。
“去洗把脸,我们还要赶路。”
我也想让自己清醒清醒,走过去蹲在溪边掬水泼脸,山溪冰冷,冻得我一阵激灵,头脑也随之清醒许多。
是了,莫离虽是为中原武林所不齿的圣火教中人,但恩怨分明,昨夜听他提起往事便能证明,那教主救过他的性命,之后无论再对他做了什么,他都只念着必不负他。而我前两日在他中毒之时对他全力维护,他嘴上不说,但定是放在了心里,所以才会对我改变态度,还说出让我不必担心的话来。
再与莫离一同上路的时候,我便直截了当地开口问他:“莫离,你对我好,是不是因为我替你取出了那枚毒针?”
他就走在我身前,闻言忽地回眸,不答反问:“你说呢?”
山间晨雾弥漫,他也与我一样在那山溪中洗过脸,脸侧乌发微湿,白色的脸在雾气中灵秀如仙。这样一个回眸,竟让我当场红了脸,哪还说得出话来,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不相干的句子。
“那个,你的面具……还是戴起来的好。”
他倒是没想到我会说出这句话来,一怔之后仰头笑起来,“你还有空惦记这事?”
他的笑声在山间回荡。一时天地悠悠,只有我与他还有这笑声在一起。我忽觉心满意足,再不想多问什么,也不再觉得山路艰苦,心里只盼这条路是永无尽头的才好。
与他一路下山。莫离虽说翻过这山便是关外之地,但山脉绵长,我们一路行去,竟足足走了两日有余。他功力恢复,随手便能猎杀野味,老板为我们准备的干粮又充足,入夜之后再生火休憩,有吃有睡,倒也不觉辛苦。
在夜里总是盘腿打坐,我每晚都想好了不睡不睡,但每每一睁眼却发现天已透亮,而自己不是靠在他的身上,就是躺在他的腿上,虽然他总是表情平静,但越是这样,越是让我不能不万分羞愧。
就这样行行走走,到了第三日的正午,我们终于入了平地。
我从未到过关外,出山之后又是另一番景象。眼前草原平缓开阔,正值四月,绿草浓密,让人看了便想奔上去尽情地撒欢打滚。
草原上还散落着一些牛羊,都在懒懒地低头吃草,根本不理人。
我在皇城长大,后来到了庆城,山里哪有牛羊,只有厨房里的大伯养了些鸡鸭,另有肥猪数头,甚有灵性,每次见到有人经过就惊恐万状,唯恐被牵出去就是一刀,与这些牛羊悠闲淡定的模样真有天壤之别。
“莫离,你看牛,你看羊!”我乍见牛羊,禁不住兴奋,拖着他左指右点。莫离两日下来,气色已经完全恢复,对我时不时的触碰也像是终于习惯成自然,也不推开我,只在阳尤下眯眼遥望。我踮脚与他一同望过去,只见远远有匹马往我们所在处跑来,马上还坐着人,不知是否就是这些牛羊的主人。
“还有马。”我惊喜。
“很好,我们正需要马。”莫离望着那人开口。
我一愣,他这句话的意思是……要抢了那匹马?
我再仔细看,那马儿在阳光下皮毛油亮,高腿长身,果然是一匹好马,而马上所坐的竟是一个姑娘,穿着我从没见过的关外服饰,一把粗长辫子甩在身前,一张脸黑红闪光,最多不过二十。
我急起来,怕他随手就杀人夺马,鼓起勇气抓着他的手臂不放,嘴里小声道:“莫离,其实我们走路也不是很慢,那个马……”
那姑娘马术极好,策马向我们迎面飞驰而来,不等我一句话说完已经到了我们近前,勒住马后双目落在莫离脸上,还未说话,先自红了脸。
我看得皱眉,在他手臂上的双手抓得更紧,之前想说的话都忘了,就差没上去挡住她那直勾勾赤裸裸的目光,
莫离被我抓得衣服皱起,终于有了反应,伸手抓住我的手背将我的手拿了下来。
“你们是关内的汉人吧?怎么到此处来了?”那姑娘马鞭一收,利落地跳下马,仍是盯着莫离说话,“我叫伊丽,你呢?”
我心里暗叫,谁问你叫什么名字了?关外女子果然不知含蓄,见了陌生人就报出自己的名字,民风开放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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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那姑娘仿佛听到我肚子里的那些话,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忽地转到我身上,然后又回转过去,看着他笑,“这是你小弟吗?你们穿着一样的衣服呢。”
小弟……
我低头看自己一眼,我与莫离都穿着老板的衣服,同样款式,他人高,那衣服其实并不太合身,但穿在他身上,就是怎么看怎么舒服,而我立在他身边,不用人提醒就明白自己有多像个小跟班。
况且在山里待了三天,我嫌每日整理头发麻烦,索性与他一样用发带一把扎了,再加上胸前这一马平川……确实像他带出来的小弟啊。
其实我并不介意自己外表看上去如何,只要能跟他一直在一起,做了跟班还是小弟都不算什么,只是突然听她这样一说,心里总有些不舒服,当下板起脸,哼了一声,撇过头去不看她。
“这匹马是你的?”莫离并不回答她的问题,只伸出手去,放在那匹马的脖子上。
“是。”伊丽很高兴他开口,立刻笑着答,“它叫追月,自小就是我养大的。”
莫离检视那马的牙齿,又拍了拍它的腰,那马儿踏蹄扬头,一声长嘶。他点点头,“好马。”
伊丽爽朗地笑了,“你很懂马啊,你们是来买马的吗?中原常有人到我们这儿来挑马,可来的都是一队一队的马帮,你们这样单单两个人过来的很少见。跟我走吧,要买马,去我家牧场就对了。”
伊丽自来熟,一开口就是一大堆。我听得好笑,莫离带我出关又哪是为了买马?没想到莫离却接着问道:“你家牧场在哪里?”
她回身一指,“就在那草甸后头,骑马一会儿就到。牧场上还有好些马,我们草原上的人最好客了,有客人来了,就算你没有买我家的马,我阿爹也一定会为你杀一头羊的。”
我原本还替她担心,担心莫离一出手就将她打飞了上马就走,没想到他竟与她聊起来了。他的手仍按在马身上,而她靠在马边,手里拽着缰绳,脸上红扑扑的,年轻健康的脸上闪着光。
这两人,真当我是透明的?
我越看越气,上去拉住他,“莫……大哥,我们到底还赶不赶路?”
我不想叫出他的名字,半是怕泄露我们的身份,另一半却是不想让伊丽知道他叫什么。
我这一声大哥出口,莫离立刻一挑眉,我有些紧张,他却并没有开口纠正我的意思,只对着伊丽道:“我确实需要马,不过我还在找一个人,你们久居此地,或许有他的消息。”
“找人?”伊丽睁大眼,“我们这儿可没有汉人,你要找蒙族的人吗?”
“是个有医术的汉人,中原都称他圣手贺南,据说就在这附近隐居,只是很少有人知道他的行踪。”
“汉人……”伊丽认真地想了许久,最后还是放弃,抬头道,“我不知道,不过我阿爸对这片草原从东到西都很熟悉,或许他会知道。”
“也好,那我们就先去你家牧场一趟。”莫离点头。
“太好了!”伊丽双目一亮,脸上笑得像要开出一朵花来。
我不知道情况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惊讶之余还来不及开口,伊丽已经牵着马掉转马头方向,道:“你们上马吧,我来带路。”
莫离摇头,我身子一轻,转眼就被他送上马去,伊丽在旁边想说话,他已开口,“你也上马,带着她就行,我会跟上。”
伊丽眨眨眼,还想说些什么,话未出口却忽然抿唇一笑,接着便拉着缰绳上马来,坐到我身前一扬鞭,叫了声:“好!”
追月果然是匹好马,一纵便跃出老远。我回头急看,却见莫离衣摆飘然,就在我们身侧,脚下不徐不疾,丝毫都没有落后。
草原上的风吹起伊丽未编进发辫的散发。她转头,目光与我落到一处,两眼发光,在风里对我说了句,“好俊的功夫!小弟,你大哥真是个好男人。”
我噎住,久久说不出话来。
伊丽姑娘,就算我家莫离真的很帅,就算草原上不流行含蓄美,你也不用夸男人夸得这么直白吧。
还有,我悲愤交加地往后仰了仰身子,咬着牙不再看她。
还有就是,就算我胸前起伏真的不大,与你背后相贴都没能让你醒悟,但我确实是个女人,你也留点口德,这样小弟小弟地不停叫,我被你伤得很彻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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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丽骑术高超,一开始还限制着追月的速度,后来见莫离跟得毫不吃力,好胜心大起,竟然扬鞭击马。草原开阔,追月奔起来与我之前在官道上抢来的那匹肥马相比简直快若流星,一时间我耳边只听风声飕飕,心里不禁大急,叫道:“慢一点,还有我大哥呢。”话音未落,只听一声清啸,我再转头,莫离脚下发力,竟一跃数丈有余,转眼将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