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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然知道这种戏码很滑稽,只是多年以来互相赌气成了习惯,以至于四十多岁的大男人还像个十几岁的少年一样,行动幼稚得令人发笑。
小路转角那边隐隐传来说话声,方卓放轻脚步悄悄走近,停到一个恰好安全的位置听那些对话。
“大哥,你饶了我吧,就这么演一场戏,我差点没被你揍死,你还让我继续演?”那人语气如哭丧,声音明显是岑锦华。
“我控制得很好,只是皮外伤。”
“原来说好的,没有揍人这一段,你得补偿我。”
“我也没叫你伸出贼手去占我妈的便宜。”方澈冷冷地说。
“咳,这个事情,哈哈,我这一切都是为了逼真嘛!”
方澈的声音又略显烦躁:“我觉得很撇脚!行了,只是叫你再打上几个挑衅地电话而已,又没让你当面挑衅,你害怕什么?”
“我就是觉得生命安全很重要而已,嘿嘿,方大哥呀……”
“想要我给你涨佣金?”
方卓没有再听下去,他又放轻脚步,小心地转身离开。直到开车驶上了郊区的公路,他心里都还在思索着:“他什么时候开始这样做的?”
想到自己十年来一直都演着笑话给儿子看,方卓重重一叹:“算了,只是跟她摊开来说而已,有什么不好说的?早晚也只是一句话,成或不成,又不是非她不可。”
方澈回到赵周家里以后,还没站稳就被外婆叫了过去。
老太太身体健朗,笑眯眯地拉着方澈走到二楼画室里,叫他弯下腰来,跟他咬耳朵:“小澈呀,快点告诉外婆,你是不是干坏事啦?”
方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低声回:“外婆,我能做什么坏事?”
“外婆告诉你,看戏可以,你演技不好,参演什么的,你就别凑合了啊。”老太太又拉着方澈一起坐下,拍他的手,慢慢悠悠地说:“你看,外婆都不着急,你急什么?”
方澈哭笑不得:“外婆,有什么是你着急的吗?”
“有啊,比如你找媳妇儿这使,我就挺着急的。”老太太的表情却半点也不显着急,她很欢快地说:“那个小姑娘嘛,我也见过,不过没能说上几句话。我有几手绝活,一直都没人能学会,就不知道她能不能学会。”
“外婆,你所谓的绝活指的是什么?”方澈摇摇头,放下先前的烦闷,收起心思陪老太太闲聊。
“你连这都不知道?”老太太很惊讶,“你看我们家的鸡,一个个都长得那么好看呢,那是一般人能种出来的吗?你再看我们家菜园子里的菜,那是一般人能种出来的吗?就这样,一般人想学,我都不给学。”
方澈连忙安抚:“外婆种的菜最好吃,当然不是一般人能学会的。”
老太太便喜滋滋的起身,拍拍方澈肩膀说:“我得想个法子,看怎么才能让那小姑娘愿意跟我学种菜喂鸡。你说吧,她要是不愿意,我也不好逼迫她是吧?她要是能自愿来学,那可就好喽。”
老太太摇摇晃晃乐乐呵呵地离开,留下方澈坐在原位,心情古怪。、
他发现自己的苦闷已经自然地转移了方向,从考虑怎么解决上一辈恩怨问题,转而纠结——老太太这算不算欺负秦秣?假如算是欺负,他该怎么维护?
卷四:千山万水一线间 六十回:闹剧缘由
直到吃过晚饭,赵芷兰都没给方澈好脸色看。
赵周终于看不过去,一甩筷子,怒道:“兰丫头,我这是太纵容你了,把你宠得不知道天高地厚,是非黑白!你自己看看,四十多岁的人,还要二十岁的儿子操心,你动脑子想想,你这些年是怎么荒唐过来的!你好意思还是不好意思?”
赵芷兰自小就没受过重话,仅有的几个吵架对象中,方卓永远排在第一位,仔细算来,她这可是头一次挨到赵周的教训。
“你偏着他是吧?那还有什么好跟我说的?”猛地起身将椅子拉开,赵芷兰微昂下巴,神情倔强地扫了周围所有人一眼,最后瞪着赵周,“爸,你给挑了丈夫还不够,现在我都离婚了,你还想控制住我所有的人生吗?”
她冷哼一声,甩下这句话便不再管其他人的反应,又怒气冲冲地直上二楼。
赵周起身走到一边生闷气,对这个女儿曾经是千般娇宠,如今则是百般无奈。
说好听点,赵芷兰这叫做心态年轻,说贴切点,她这就是大小姐脾气,多年来从未改变。
方澈又开始觉得头疼,他揉揉额角,只想回房继续去面对那些复杂无比的代码,也好过在这里看着他们时时吵闹,没完没了。
“三儿,过来!”赵周点着一个烟斗,磕巴了一下,向方澈招手,叫他跟自己一起到池塘边上散步。
他们屋前的积雪都是被扫干净了的,池塘边上道路有些潮湿,夹着泥土和雪花自然清冷的气息。
“你妈这个人,脾气坏,是我骄纵了她。”赵周无奈地叹了口气,“现在只怕是再也纠正不过来了。”
方澈心里头对赵芷兰其实也是不无怨气的,不过这毕竟是自己的亲生母亲,他不好多说什么,只得无声笑了笑,在赵周面前保持沉默。
“这种时候,只有动用非常手段。”赵周脸色微沉,“三儿,你有没有想过去做风险投资?”
方澈思索片刻,反问:“外公,你是不是想要我想法子收购了妈妈的那家工作室,让她挨穷,吃点苦头?”他这句话说完,心里头越发不是滋味。明明他才是做儿子的那个,现在这状态却像是他在当爹,赵芷兰在做女儿。
方澈嘴上不说什么,心中何尝不渴望母爱,不过这种感情想从赵芷兰身上得到,那显然是万分困难的。
赵周很明显就是这个意思,赵芷兰的工作室并不大,做的是广告后期,从资金上来说也就是百万规模,以方澈的财力要想吃下这样一家工作室并不困难。赵周一世清廉,势力有些,财力毫无,这个事情他却做不来。
“荒唐!”方澈只给这两个字,转身便走回房里。
他打开电脑准备写程序,手指敲动没过能录入几个代码,却又觉得心烦意乱。
过得一会,秦秣打电话过来,问他家里的事情如何。
“就是这样。”方澈简略一解释,最后说了句冷笑话,“你以后可以直接把她当成你的小妹妹看待。”
秦秣在那边哭笑不得,沉默片刻后才又问:“阿姨她为什么一定要跟叔叔赌气?”这个事情方澈以前提过一点,不过秦秣听得不是很明白。
方澈于是更详细地解释:“我妈妈从小就对数字很敏感,具有数学天赋。那个时候两家长辈交情很好,我爸跟我妈年纪相仿,两人也就经常受长辈们的对比。我爸的数学天赋好,我妈不服气,高考填志愿的时候跟他赌斗,最后输得很彻底,她一怒之下就放弃了数学,反而选择毫不相干的表演专业。”
秦秣安静地听着方澈说起父母旧事,脑海中也渐渐将那些场景勾勒出来。
原来赵芷兰从小就争强好胜,她受不得方卓的成绩始终压自己一头,便处处挑衅。方卓同样是年轻气盛,从来就不肯让着赵芷兰分毫。
高考填志愿的时候,两人选择了同一大学,并且是同数学专业。赵芷兰不愿意再跟方卓同校同系,就提出赌赛要求,赌输之人必须放弃数学。
那一次的大败将心高气傲的赵芷兰打击得不行,但她固然是从此放弃数学,选择了表演专业,方卓这个赢家心里同样不好受,干脆也放弃了数学,又选了个更偏门的考古学。方澈后天所知的那点鉴赏常识,和那小小的收藏库,就是从方卓那里继承来的。
然而方卓的相让并没有让赵芷兰觉得痛快,却让她更加难受。两人又再吵一顿,赵芷兰当时这样说:“我一点都不稀罕你的同情!”
这对冤家从此结下仇恨,多年未解。
两个人的结合同样像是一场闹剧。
赵芷兰自打入了电影学院,就没少受到赵周的唠叨。在老爷子的观念里,这演戏可不是什么好事,他堂堂中将的女儿,竟然要趟那浑水,他如何心甘?赵芷兰性情叛逆,赵周越是阻止,她就越是往那圈子里钻。
有一次没留神,赵芷兰被人用药迷倒,方卓恰好很狗血也很经典地来了个英雄救美。赵周于是有了把女儿赛给方卓的理由,方家老爷子同样乐见其成,两位长辈一促成,他们的婚事就此定下。
“我妈妈的脾气,向来是别人叫她往东,她就偏往西的。哪想这辈子就这么听话了一次,最后却还是闹得离婚收场。”方澈的语气渐渐舒缓平静,因为是跟秦秣对话,他整个心情都在不知不觉间明朗了起来。
秦秣轻轻笑道:“我看阿姨之所以同意这婚事,奉的可不是这父母之命,而是她自己的心意。依照她的性子,她若不是本来就对叔叔别有情思,又怎么会毫不反抗?”
方澈大笑道:“英雄救美,这一招果然很经典。”
秦秣便想起当初在茶馆认识的三个女孩,她从前是一直没机会见到那所谓的“三儿”,后来知道方澈便是三儿以后,却又忘了这事。
“方澈,零六年的时候,你为了救三个女孩,受了不轻的伤,这事你还记得吗?”
“怎么提起这个?”方澈稍顿,“你怎么知道的?”
“我在赵记茶馆打工呢,你不记得啦?”秦秣轻笑出声,“他们可是对你这个救美的英雄念念不忘呢。为了能够见你几次,硬是在那茶馆停留了半年,后才看你不再露面,这才辞职的。她们还让我给你带话。”
“什么话?”
秦秣好一通回忆,才记起那一番话,重复一遍之后,又带点揶揄地问道:“方澈,人家什么都不求,只是默默地站在一边,希望你过得好,你是不是觉得挺感动的?”
方澈沉默半响,才道:“你吃醋了。”
秦秣立即转移话题:“阿姨既然对叔叔真有情意,后来两人又怎么会闹到离婚?”
方澈稍一沉吟,淡淡笑道:“再有情义也抵不过日复一日地争吵。”
原来方卓靠着收藏起步,没有向家中寻求分毫帮助,渐渐地竟也积累了不菲的身家。赵芷兰争强好胜,一味不服气,在那段时间久疯狂地接拍各种大戏小戏。
她虽然有赵周做后盾,不需要担心被人潜规则之类,却在拍戏的过程中难免要跟许多男演员亲密接触。
方卓如何受得住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