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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伟华被秦秣搀扶着,颤颤巍巍地往外走,那行走的背影显出蹒跚,忒是凄凉。
“爷爷……”秦云志在心里继续点评,“您演技真好,刚才上坡的时候我还见您健步如飞呢,感情这一瞬间您就老了多少?”紧接着他又有点看好戏的意味,“嘿嘿,这杀威三棒就这么飞飞了,不知道您老人家还有什么后招没有?”
秦伟华心里头着实是憋着股气,还杀威三棒?他这就是一棒都还没能完整打出呢!
老爷子半生精明,这下出招无力,生气之余又有些欣慰:“两个孩子都挺机灵。”
屋内是其他人不知该如何是好,秦永成和秦东升继续沉默着,秦沛祥只能又挑起话题,随意跟对方闲聊。
秦云志悄悄地遛了出去,藏在堂屋门后面,偷听着站在台阶外的秦秣和老爷子对话。
“秣秣,你是不是觉就得爷爷有意棒打鸳鸯?”
秦云志在心里做泪状:“爷爷,您真可爱,难道这不是棒打鸳鸯?”
“没有啊,”秦秣的语气在秦云志耳里,就是天然呆,“爷爷你怎么会这样以为?我和方澈好端端的都是人,我们不属鸟类。”
秦云志心里的眼泪滴了下来:“二姐,你不是天然呆,你是伪装天然的腹黑,属性好可怕。”
“你这孩子!”老爷子摇头,“我这思维是有些跟不上你们年轻人了,唉,你这样护着他,你就不怕他以后欺负你?”
“我不怕,”秦秣顿了顿,继续说:“我不怕他欺负我,我怕我欺负他。”
秦云志心里顿时天雷:“二姐,方澈哥没这么弱的。”
老爷子只觉这对话难以继续,他头一次发现自己这孙女不但牙尖嘴利,还特别能跑题。他心里头来是酝酿着无数沉重又现实的话题,准备再给秦秣敲敲警钟,可秦秣却硬是能把他们的对话拉得完全脱轨,就好像……
秦伟华不知怎么形容这种怪异的感觉,秦云志却在后头兴奋地想:“轻喜剧啊,轻喜剧!二姐,你把生活伦理剧给硬生生拉成了轻喜剧,天赋,难道这就是天赋?”
互相沉默好一会之后,秦秣柔声说道:“爷爷,外面风寒,您要不还是进屋里去烤火?”
老爷子感觉自己仿佛是被宣战了,心里头的憋闷继续炸起,又哼了一声说:“这外面的风能有屋子里的寒?”
秦云志顿觉自己火星:“屋里风寒?爷爷,您真油菜花!”
“是孙女的不是。”秦秣忍着笑意说:“不如这样,我叫方澈去找些工具来补房子,也算是给他一个锻炼的机会,让他表现诚意,您说好不好?”
老爷子轻轻拨开秦秣挽着自己的手,沉声道:“我们家的房子自己修,秣秣,不要让别人看轻了!”他转身从堂屋走进。
秦云志立马就敏捷地从转角跳出,装作刚从里屋走来的样子,左右张望道:“诶呀,二姐,我刚想起点事情要跟你说。”
老爷子与他擦身而过目光在他身上一扫,意味深长。
秦云志龇牙扮鬼脸,蹑手蹑脚地走到秦秣身边,嘿嘿笑道:“二姐,你们是不是老早就知道我在那边躲着?”
“当然知道,”秦秣很理所当然地说,“你刚才不是招了吗?我自然就知道了。”
秦云志顿觉倍受打击,他抓了抓头发,一边告诉自己要无视掉刚才那句话,一边又问:“爷爷干嘛要说屋里风寒?我们家的房子还没到漏风的地步吧?”
“爷爷那是在暗示,因为我的不配合,他心寒呢。”秦秣笑着摇
“啊,至于嘛?”秦云志低下头,“那你干嘛说要方澈哥帮我们修房子?”
“激将法呀,”秦秣抬手又习惯性地揉秦云志头发,“爷爷那个脾气你还不知道?以前他觉得爸爸做错了事,所有就连亲生儿子的孝敬都不肯要,现在我说要方澈帮忙修房子,他又怎么会接受?我这一说,他立刻就回一句不要叫人看轻,其实就是默认了我们的关系,让我自己好好把握。”
秦云志闷闷地继续抓头发,很纠结地说:“二姐,等到以后我找老婆的时候,爷爷这关怎么过?”
秦秣:“……”
片刻之后,她说:“小志,你不觉得这个问题你考虑得太早了吗?”
严肃的三堂会审就这样轻易被夭折掉,出了秦秣和秦老爷子,其他人在方澈面前或多或少地都有些尴尬,秦秣眼见这气氛不对,起身便问:“方澈,你家里不是有事要忙吗?”
方澈应了一声,正要说话,手机铃声适时响起。
卷四:千山万水一线间 五十九回:开场
车窗外景物飞逝,方澈沉着脸,脑海中交错了无数今日的画面。
他的心情其实还算不错,至少刚才在秦秣老家的时候,他心情是很不错的。
不过刚才赵宁香打过来的一个电话,却着实是只在瞬间便给他的好心情蒙上了一层灰色。
车子开得飞快,将近天黑的时候,方澈将车开进了赵周家里。
赵周是方澈的外公,但他的家却不是方澈的家。方澈没有家,因为他的爸爸妈妈全都是四处乱跑居无定所的人,而只有他一个人的住处,都只说“公寓”,或者“住处”,或者“我那里”。
这个“那里”,究竟是“哪里”,他找不到答案。
悍马在老房子旁边的车棚里停下,方澈打开车门,高帮的绒面革皮鞋重重踏在地面上,显出他平常难见的粗犷。
赵宁香正倚在家门口,一见方澈下车,她就小跑过来,有些着急地说:“三哥,姑姑打电话叫来了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奶油小生,快把姑父气疯了!”
方澈点点头,喜怒并不形于色,只是大步踏进屋里。走过正堂,左转是一套四室两厅的居室,青砖铺地,装修古朴大气,色调简洁自然。
里面正上演的闹剧却完全没有分毫古朴简洁的气度。
赵周铁青着脸坐在一边的太师椅上,端着茶杯也不管那几个纠缠在厅中胡闹的人,而当中入戏之人显然也无暇顾及其他。
方澈眼睛一扫,见到外婆站在里间的门边往外看,而他一手拉着脸色冷然的赵宁东,自个儿却眼睛眯起,神情带笑。要说在老赵家,最为豁达乐观的还真是非这位外婆莫属,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笑得出来的,也只有她了。
厅中有两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一个是方澈生父方卓,一个是他的大舅舅赵易书,赵易书正拉住神情激动的方卓,示意他要冷静。而站在赵萱兰身边的则是一个看起来不到三十岁的年轻男子,他穿着雅痞似的休闲外套,看起来时尚俊俏。
方澈的舅妈站在另一边,她面容秀雅,穿着打扮完全可以形容为雍容华贵,她漠漠地瞥了走进厅中的方澈一眼,也不说话,只是继续冷眼旁观闹剧。
“赵芷兰,十年前是这样,现在还这样,你到底准备了多少个男人?”方卓眼睛怒睁,周身都散发这暴戾的气息,整个人就像一只几欲择人而噬的猛兽。方澈的长相跟他有五分相似,只是方澈气质清峭,而方卓个头稍矮,略有发福,整个儿一副精英成功人士的派头。
赵芷兰保养得宜,从外貌上来看也不过三十出头,一身成熟女人的知性魅力,站在那里叫人只觉是一道美景。
她偏过头,温柔而充满歉意地笑道:“锦文,真是抱歉得很,有疯子突然闯进我家,竟然惊扰到了你。
岑锦文半斜身体站着,眼神轻佻,摇动手指笑道:“我们这样的交情,你还用得着客气吗?”
方澈懒得看着闹剧继续下去,大步走上前,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时,忽然揪住了岑锦文的衣领。
岑锦文只觉一愣,很快就反应过来,仍是轻佻地笑道:“这位帅哥,你想做什么?”巴着眼睛,又扮演无辜纯良的小绵羊。
方澈嗤笑道:“果然很极品,你的出场费是多少?翻倍,我包了”
本来满腔怒火的方卓敛下神色,手上一挣,赵易书见他平静下来,也就顺势放开了他。
赵芷兰板着脸,横了方卓一眼,又瞪着方澈,怒道:“小澈,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出场费多少?”方澈继续问。
岑锦文魅惑似的翻了个白眼,眼波流转,又哼道:“你就是这样问人家出场费的吗?”
赵芷兰怒极大喝道:“岑锦文,你这个没节操的家伙!”
“我没节操还是你没节操?”岑锦文看也不看赵芷兰,只是紧盯着方澈,那眼睛里好似能滴出水来,“帅哥,十万块一个月,我很便宜吧?”
方澈秣秣地笑道:“十块钱一个月。”
“不带你这样杀价的!”岑锦文哼哼道。
“我请你做清洁工,这十块钱是医药费。”话音刚落,方澈手上用力,揪着他往地上一摔。
人体落地的声音惊悚到一片,方澈打得凶狠,岑锦文毫无反抗之力,没几下就被他打得鼻青脸肿,原来杀猪般的痛呼声也渐渐微弱起来。、
周围的人目瞪口呆,岑锦文间或大叫:“我要告你,你这是恶意伤人!”
“你试试看,看你能不能告下来。”方澈手上用你,又将他拎起身,拖着他就往外面走。
赵宁香拍手笑道:“三哥,打得好!”
赵芷兰气得说不出话来,想要追出去,又觉得太没面子,但要在这屋里继续面对方卓,又觉得心有不甘。
“你……你养得好儿子!”她气急了,终于憋出这么一句话,猛地就对着方卓甩出。
方卓整理着刚才在扭打中弄得有些凌乱的衣服,冷冷地回了句:“难道不是你的儿子?”
“要不是你的种,我能生出这么个儿子?”
这话一出口,便产生了恐怖的效果,谁也没想到赵芷兰居然能说出这样几近粗口的话来。
她却浑然不觉,只是偏头转身,踏过正堂径往二楼而去。
闹剧收场,赵易书劝解方卓:“妹夫,你还是回去吧。每次你一来,就得闹出这种戏码,这都十年过去,你们也该腻了吧?”
方卓声音微沉,带着点天然的沙哑,他挥挥手,不含喜怒:“大哥,我就是想看看,她能装多久。”
说是这样说,他还是向赵周道别,又跟老太太说几句话,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赵家。
出门后,方卓却没有绕过池塘走那边的大路离开,而是沿着屋后山路想要抄小道走走,顺便整理一下心情。
他自然知道这种戏码很滑稽,只是多年以来互相赌气成了习惯,以至于四十多岁的大男人还像个十几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