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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那种愤怒现在竟然已经荡然无存,再找不到痕迹,此刻林靖杰想起来竟不由的微笑。
第一次的相见是在他的庆功宴上。
十八岁的大将军第一次大捷,第一次登上朝廷殿堂最高的阶梯,那是一个炎热的夏季,挥汗如雨,他第一次如此近的见到了皇帝,太子,以及已经袭承王位,陪太子饮宴的成亲王。
他记得起年轻的成亲王的样子,尊贵的亲王服饰,冰玉般的肌肤,飞扬的眉眼,他甚至有一瞬的疑惑,这么热的天气,他竟然一点汗也没有出。
满朝的文武都比平日放松许多,但成亲王眉目依然紧绷,只是在看到他的时候,目光突然一跳,然后静静凝视他。
紧绷的眉目渐渐舒展开来,飞扬的桃花眼更上挑了,带着一种彷佛是稚气的喜悦之情。
也就是那个夏日开始,他们便纠缠在一起,发生了许多事,到今日竟然解不开了。
林靖杰从遥远的记忆里回过神来,又开始想今日的事情了。
照林靖杰的想法,不喜欢便最好离的远远的,喜欢了便要尽一切可能在一起才对,如此简单直接,一目了然,岂不是好?
可方湛侯偏偏说什么因为喜欢所以要在一起,可因为太喜欢所以要离开。
且十分无赖的把这个决定丢给他来做,他自己倒是一副任凭宰割的模样。
不过……
林靖杰忍不住笑起来,他说的那话可真是动听,让林靖杰觉得似乎那该死的决定也没有那么难做了。
林靖杰性子一向爽直大方,皱着眉头想了一阵子,发觉自己已经拿那人没有办法了,便干脆顺其自然,方湛侯既然说走比较好,便让他走好了。
这人一向死心眼,心里念头又多,若留他下来不知又多委屈,说不定倒真的胡思乱想了想出些什么毛病来呢,不如让他走。
这前线本就危机四伏,他出身那么好哪里见识过,这里又不像在京里,出入都有侍卫前呼后拥,在这里自己不见得能护得他周全,万一出了什么事,可不后悔得了不得?
现在趁还未正式开战让他走了,免得担心也好。
等战事结束再说,想来他也不会走的让他找不到人吧。
林靖杰本不如方湛侯那么会乱想,这么想了想,安慰了自己心里倒是平静了很多,转身回营去了。
却哪里知道变故已经发生。
林靖杰回到帅营,招来几名副将继续研究行军部署,今天从见到方湛侯开始便整个心思都在他身上了,倒把公事荒废了,眼看开战在即,这次对手又强,得做好完全准备。
所以虽看起来晚了,林靖杰还是不放人回去休息,一直研究到快半夜。
听到巡夜敲了三更了,林靖杰见众人略略露出疲色,自己也觉得有些倦了,正要叫人解散回去,却有人风一般卷进来。
帅营警备森严,现在竟然无声无息便被人闯了进来,里面的人都大吃一惊。
立时人人宝剑出鞘,严阵以待。
林靖杰却认得来人,是与方湛侯一起来的那个娘娘腔,便命人:「没关系,你们先下去。」
几个人对看一眼,见主帅发了话,也就不敢多话,道一声:「遵命!」
纷纷退了出去。
温近南看人走了,一双细长的眼睛在帅营里逡巡了一圈,便皱起眉来:「方湛侯呢?」
「什么?」
林靖杰差点跳起来,他本来就十分不满这个人了,成日里和方湛侯出双入对的,这个时候闯进帅营自己看在方湛侯面上已经隐忍不发了,他倒不知进退,这么不客气。
林靖杰自然皱起眉来,冷冷说:「他早回去了,你还来做什么。」
林靖杰心里窝火,心道若这人还要说什么不客气的,就直接一掌劈过去好了。
劈哪里呢?脖子?算了,一下子劈昏有什么意思。肩好了,够痛就行……
正想的开心,却听到温近南冷冷说:「你倒是放心得很,湛侯并无自保能力,又无近侍护卫,半夜不知踪影,我倒是担心得很呢。」
说完转身就要走。
林靖杰怔了一下,一把拉住他,「你说什么?他没有回去?」
温近南道:「你以为我喜欢来见你吗?我是巴不得永远不必见你的,不过是来找他罢了。」
林靖杰也顾不得他的冷言冷语,连忙问:「他一直没有回去?」
温近南看他也着急,言语方才没有那么冷淡了,道:「他与你出去后便没有回来过。你们什么时候分手的?」
林靖杰道:「没有谈多久,他闹着要走,我也只得让他走。」
又想了想:「难道他真的就这么走了?」
温近南冷笑:「你放屁,他是这样的人吗?他走倒是可能不会告诉你,不过至少会告诉我的。」
林靖杰觉得这话十分难听刺耳,且本就讨厌此人,若放在往日,只怕早就发起火来,可此时心中全是对方湛侯的担忧,也就忘了发火,道:「难道是被人捉了去?」
不由得跺脚:「你先回去,我出去找他。」
一边就命人点起士兵大肆搜查,自己带了一队人去刚才的地方查找。
温近南道:「我与你一起去。」
林靖杰不耐烦:「你回你帐篷里去,别没找到他又把你弄丢了,我可不去找你的。」
温近南道:「我与他可不一样,别说普通士兵,便是你,威风凛凛的大将军,我要取你的脑袋也不难。」
「你!」
林靖杰气结,不过想起刚才他闯帅营的样子,倒也相信他的武功,只得带他前去。
在林靖杰与温近南寻找方湛侯之时,他已经远离边境前线,到了四川境内。
那是一处华丽的大宅,虽不如他在京的王府恢弘,倒也十分阔大,显然是豪富之家。
方湛侯被软禁在此,生活也算舒适。
他独自住在一个精致的小院子里,有两个小丫头和几个粗使丫头服侍,连厨房都是单伺候他一个人,要汤要茶都十分便捷。
院子里有许多罕见花草,便是凭方湛侯的见识也有许多没见过的,他每日里研究那些花草,日子倒还是过的很快。
也是疑惑的,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夜离开林靖杰回营之时遭遇突袭,待得醒来已经在路上颠簸,过了几日便到了此地。
不过直到此刻,他还没见到主使人。
也不太明白是什么缘故。
有些想不通。
在前线被虏,开始他以为是敌国人知道了他的身份,只是好歹他王爵已被废,此事明载邸报,天下皆知,敌国应不该知道他与皇上的私下协议才对。
待方湛侯一连颠簸数日,便明白自己必是往内地去了,离前线越来越远,这次事件必然与战事无关。
不由得苦笑,倒真是凑巧,他对林靖杰说了要走,果然便走了,还走的这般远,若不是阿南还在当地,只怕林靖杰会以为他真的已经走了。
阿南不见了他,不知要怎么和林靖杰闹呢,他一向为他不平,只怕不会善罢罢休。
可是此事他却一点办法也没有。
这个宅子里高手众多,便是一路上在马车里服侍他的那个小丫头也是会武的,这么多人看着他,他怎么跑得掉。
不过奇怪的是,他在这里住了有好些天了,还未曾见到首脑,也不知到底怎么回事。
只是虽是被虏,一路上却也没有吃苦,衣食都是上乘的,还有两个精乖的小丫头服侍他,对方显然不是要虐待他。
方湛侯十分担心林靖杰,这个时候被虏,想必他会以为是敌国所为,也不知他要怎么做。
可是担心也只能担心,方湛侯无计可施。
真是气闷,也就只有在边关的时候自己的暗中护卫队因在军营,无法靠的太近,又想到军营里守卫都应十分森严,不会有事,加上身边还有个温近南是高手,没想到偏偏在这里出事。
对方应是武林中人吧,且定是好手。
看这排场不小,自然是有势力的。
住了好些天,直到某日早晨,他用过早饭,正在房间里胡乱拣本书看,服侍他的小丫头琉璃儿突然进来笑道:「方先生,我们爷请您去大厅呢。」
方湛侯抬起头来,竟有种舒了口气的感觉。
不管如何,到底要见正主儿了,事情好歹有点发展,比这些天这么不明不白的好得多。
他连忙放下书,随琉璃儿去大厅。
方湛侯十分有自觉,在这里这么些日子,除了待在自己住的那房间,竟哪里也没有去过,虽从窗子里看出去,能见到后面有一片花园,满园红香绿玉,他却也从没有提出要去看过,竟是最安分守己的。
此时随着琉璃儿出去,一路上不免多看了几眼,倒觉得这宅子十分富丽堂皇,又透着一种舒朗之气,果然是武林中人所建。
一时到了正厅,厅里有人负手而立,背对着他,正在看墙上的字画。
方湛侯站在门口不动。
琉璃儿道:「四爷,方先生来了。」
那人连忙转身,满面堆笑:「方先生,请坐请坐。」
又叫人:「把我带回来的好茶泡了来给方先生尝尝。」
非常的客气,完全不像是他绑了他来,倒是请来的贵客一般。
方湛侯不语,只是打量他。
见此人容貌也算清俊,身材颐长,英气勃发,显然武功极好,且似乎是个性子十分爽朗之人,此时见方湛侯打量他,也觉有点尴尬,只一迭声请他坐下。
方湛侯七窍玲珑,此时已经明白的八分,便微微一笑,坐了下来,端了茶尝一口,赞道:「好茶!」
那人笑道:「特别为孝敬方先生的,我是粗人,也不怎么讲究。」
方湛侯微笑,这个人有点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