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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蜜不客气的裹了裹外袍,脑袋摇了摇,小巧的鼻子耸了耸,噘嘴道:“严明多人精啊,亏本的买卖他才不会做呢。他出手,明面的说法,是我曾赠与他的搏技够独特,为他招揽了不少生意,所以我有求,他必应。况且,六千金虽不少,但对他来说,也不是什么特别大的事儿,他完全承受得起。”
“这第二嘛。”田蜜再次打了个呵欠,扁了扁嘴,道:“和张老板他们是一样的吧。德庄谁不晓得得隆是怎么起来的啊,还不是靠推广?如今这么好机会摆在面前,说白点,就是花点钱买个名声,他们乐意至极。”
顿了顿,她揉了揉犯困困得水汪汪的眼睛,长长的睫毛眨了数眨,直到感觉眼前的一切无比清晰。
她怔怔地看着远处广袤的城郭,轻声说道:“名利之外,应有真心吧?曾见过的活生生的人,遭此厄运,谁人不心悸?人心都是肉长的,该铁石心肠到什么程度,才能完全无动于衷啊?”
是啊,该铁石心肠到什么地步,才能狠心弃之贱之呢?
幸好。
乔宣漆黑的眸子落在身旁十分困顿的女孩儿身上,本想说的话,咽了回去,柔声道:“回屋歇着吧。”
田蜜却固执的摇摇头,抿了抿下唇,瓮声道:“睡不着。”
虽然她很困,但她就是知道她会睡不着,因为虽然身体很疲惫,但脑袋里是空的,一种真空的状态,在这种状态下,越是告诉自己什么都不要想,就有越多的光影浮现,郁闷的让人想撞墙。
她可不想去撞墙,本来就够傻的了。
乔宣见她手肘撑在膝盖上,短短小小的双手捧着脸颊,像朵太阳花一样,一脸郁闷的瞅着斜挂在天际的明月。
莫名的,淡红的嘴唇一勾,他点点头,漆黑的眸子看向城中万家灯火,侧头与她道:“你看,很多人都睡不着。”
是啊,很多人都睡不着。
田蜜蔚然一叹。
城内的疫情在多方努力下,已经得到了有效的控制,但医师们出城后,就再也没有消息传来,不知生,也不知死。
乔宣说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可这个理由,并不能让人心安。
“怎么紧皱眉头?”乔宣看着一脸苦大仇深的田蜜,莞尔笑道:“都皱成小老头了。”
田蜜想笑,但使了点劲儿,还是没笑出来,于是哭笑不得的道:“明明是老太婆。”
乔宣弯了眉眼,漆黑的眸子里,星光点点,莹莹闪烁。
他们这算不算是苦中作乐?
笑着笑着,终究还是无力了,田蜜沉静下来,看着灰色的烟雾缭绕在远处城郭,有不知名的鸟儿在城墙上空回旋。她沉默良久,终是忍不住说出那句有些天真,又很是大不敬的话:“其实,这些事情,本可以不发生的,不是吗?”
乔宣何其玲珑,即便是没有任何提示。他也能心里神会。这丫头,一定是想到圣上最初颁发的那道圣旨了。
用她的话说,这个社会就是*独裁的。在这个体制中,皇命,就是天命,有的时候。他想做什么,根本不需要任何理由。不需要任何人认同。
君权神授,圣上想做什么,谁人能够阻挡?
乔宣沉默,田蜜却清晰的说道:“没有增税。就不会引起粮荒,不会有百姓弃地而逃,不会有那么多人病倒路中。更不会有那么多人在窝棚区那片狭窄的区域里挣扎求生,如此。也就不会导致大范围的疫症爆发了。”
琥珀般的眸子沉静幽深,她缓缓眨着长而卷翘的睫毛,看着黑夜中巍峨壮丽的城楼,凝声道:“经济从来都是一个整体,牵一发而动全身,圣上坐拥万里江山,手掌天下大权,不说事无巨细都逃不过他法眼,至少各地各方各种情况,大体上,他是了解的。增税乃是王朝一件大事,我就不信,他事先没想过可能引发的状况。”
“那是根本不可能的。”田蜜断然摇头,冷静的道:“因为就算退一万步来讲,即便他真的不知晓,那大臣们呢?大臣们只知道听命行事吗?户部是干什么吃的?会不上书具体方案,全面剖析利弊吗?能站在朝堂上的,不能个个都是只拿俸禄不办事的酒囊饭袋吧?”
也是乔宣在旁边听着,这要是换了别人,就凭她这几句话,就别想好过了去了。也正因为身旁的人是乔宣,田蜜才敢直言。
她眸中泛光,情绪激动,喉中已有些发梗,硬着腔调,直言不讳的道:“我很难相信,并且接受,这是决策的失误。乔宣你知道吗?这么多的人灾难,都是一个人一句轻飘飘的话带来的,凭什么,凭什么他的错误,要别人来承担这惨烈后果?对不起要有用,还要官差干什么?况且,那个人肯定是连对不起都不可能说的。”
她侧了侧头,深吸了口气,让自己充血的大脑强制冷静,声音低下来,干涩地道:“越是位高权重,越不能肆意妄为,但偏偏,事实往往是相反的。”
把权力关进笼子里,多少年后,这仍旧是人们的期许。
是的,期许。
乔宣的目光,就那么落在身旁的女孩儿身上,他清楚的看见她脸上怅然的神情,看到她眼中至深的期望与失望,看到不属于这个稚嫩身体的一个成熟的灵魂。
突然发现,他很难用小丫头的眼光来看她了,即便她是这样的矮矮小小,就如同柔柔软软的面团子一般。
可是,面前这个捧着脸颊,因着别人的事情,跟自个儿生闷气的人,就是那个软绵绵的面人儿啊。
这种感觉很矛盾,便是连他也说不清楚。
这也还是第一次,他觉得有些事情可以不必弄那么清楚,遵从自己的感觉,就好。
伸手摸了摸她黑亮的发顶,他轻浅一笑,漆黑的眸中有莹亮的光,温温的闪着,淡而韧地笑道:“乖,风清月朗,你会看见那一天的。”
会吗?田蜜抬头,在乔宣那双漆黑如墨的眸子里,看到了星辰般耀眼的光,平和,坚定,自信。
为什么她会觉得这话听起来,就像是承诺?
虽然觉得,他真的没必要对她做这种承诺,可是不知为何,却突然觉得心定了,可以睡觉了。
恩,真的可以安心睡觉了。
说到做到,那浓密卷翘的长睫往下一压,眼皮就像不堪重负似得,立即就闭上了。
乔宣险险接住往下栽倒的身子,搂着软绵绵的团子,一时间,哭笑不得。
这些天来,田蜜第一次睡了个好觉。L
☆、第一百六十七章 云仙子的商誉
自医者慷慨出城后,昔日繁华到浮华的德庄,一下子静了下来。
行于长街小巷中,丝竹管弦之声,仍旧时常能闻,只是那乐曲不再浮躁,多了股沉静,细细品之,韵味犹存。
而寻伊湖上,也还是轻舟连绵,画舫悠然,湖畔水榭,照旧有士子成行,佳人成双,只是细看之下就会发现,喧闹少了,该论琴的论琴,该斗诗的斗诗,该作画的作画,该散步的散步,一片和谐。
其实,德庄的景象,仍旧是‘车马相交错,歌吹日纵横’,只是,那感觉不一样了,每个人都好像找到了事做,各自忙碌,各司其职,秩序井然。
只不过,原定在这几日举行的蹴鞠盛会,在众人的默契下,无人提出,被无限期延后了,估计要等到城外定了,这事件才能再次被提上日程。
袁华家的乔迁,是静悄悄的进行的,只是乔迁宴的请帖早已发出,所以仍旧按原定的计划举行。
这也算是疫症之后,唯一的一次大型聚会了,这甚至让许多原本只准备遣人送礼的商人,也决定亲自登门道贺了。
有徐师在背后挺着,田蜜轻松了很多,也有时间抽出身来,前去祝贺。
这还是到德庄以后,田蜜第一次参加私人宴会,只是她万万想不到的是,大名鼎鼎的云仙子,竟然也会来凑这份热闹,莫不是德庄这几日太沉闷,以至于大家伙儿连钱都不想挣,不紧巴着她了?这不科学啊。
田蜜不信,完全是有理由的,单看屋里屋外这一大泼跟袁华其实没多大关系的人。就知道他们来,完全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至于在什么?田蜜恶劣的勾了勾唇角,哼哼一笑。
别以为她这几天上午教席,从下午到深夜都在金铭,整日里忙得昏天暗地,就啥也不晓得。事实上,在家有乔宣。在外有林微雅。她可是门儿清着呢。
最近吧,德庄的各位权贵富商,明着是捐款。各种为疫区,为各自个儿事业忙碌,暗地里吧,却都在大量采购舶来品。据说一件东楚的铁疙瘩,随便雕了个诡异的造型。就能被他们炒出天价,当宝贝似得稀罕得不得了,现如今,可是比开了光的金佛还要名贵。
好吧。对商人来说,能赚钱的买卖就是自个儿的事业,所以专心致志的炒舶来品。一点都没错。
可是,利用他们这种心态的那人。有想过这么做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吗?
原谅她,自打粮案以后,她对那人隐隐的敌视,就不曾淡过。谁叫她爱财如命,但凡跟钱有关的事儿,她都分外敏感呢?
见田蜜愕然的看着自己,目光久久不动,脸上的表情也有些呆,云子桑当先开口道:“我来这里,很奇怪吗?”
是蛮奇怪的,袁华不过是个普通商人,虽然那日在培训班,他有顺口请过他们,但他们并未表达必来之意,为何突然就改变主意了呢?
见田蜜只是微笑,云子桑收回穿透力极强的目光,沙哑的声音,平淡的道:“怎么,姑娘你在,林当家的却不来吗?”
为什么她在,林当家的就要在啊?田蜜有点奇怪的看着她,却还是回到:“仙子料事如神,岂不知林当家的既忙着调度疫区物资事宜,又忙着打理林家偌大家业,根本无暇分身。”
见面前的姑娘睁着澄透的眸子,看着她,说的认真,云子桑无声一笑,面纱模糊了容颜,神情有几分难辨。
她也不语了,两人就在袁家大门前,陷入了沉寂,倒叫因她们而聚集的一众围观者,心中微惊,面露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