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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话题。在情绪慢慢调整后,梅小清也会适时地说几句,或者侧过身,看一眼任远。因为某一句话笑了,她笑的时候,注意到任远也浅浅地笑了,他们的目光碰上的时候,她没有躲闪,他的面部线条很柔和,眼神很温暖,如流水一样的目光,黑眼珠像锆石,浓得化不开。这温和美好的笑容,把她的情绪晒得很明亮,很明亮。
青葱的岁月,欢喜,忧伤来得比任何时候都深刻。
后来尤薇薇有提到一个细节:“在岔路的时候,你朝一边走,我朝另一边走,而任远在犹豫了一下后走在你的身后。我回头的时候正好看到。”
“真的?”梅小清飞快地问,一脸的笑意。
“不过那才是回学校的路。”尤薇薇补充地说。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任远“选择”了她的这件事情真实地发生了,在他心里,至少她比尤薇薇稍显与众不同的。他没有停下来问到底朝那边走,也没有跟在尤薇薇的身后,而是选择了梅小清。
这一种选择就像一种恩赐。
梅小清笑了。走路在笑,吃饭在笑,入睡的时候也在笑……心里就好像成了那淡蓝色的湖泊,有鱼不断地跳跃着。看见的人觉得她是疯了,只有疯子才一个人痴痴呆呆地傻笑,才会莫名其妙地傻笑。就连尤薇薇也忍不住叹气,能不能矜持一点?
不——能——
因为她被任远选择了。
那天他们同行了半个小时。在那条美丽的山路。
她在学校操场一圈一圈地奔跑,风擦身而过的时候,有膨胀的笑声,咯咯,哈哈,嘻嘻,呵呵,嘿嘿。
只是一点,也能让她有着极致的幸福感——少女的心,原本就这样简单。
或许是受了这件事的鼓舞,她们又做了一件事。
在一本书里看来,凤尾草是一种具备特殊迷离力量的植物,如果让你的意中人喝下铁角凤尾的汁液,就可以牢牢地抓住对方的心。这是源于云南苗家的一种蛊术,书上说可信度非常地高。这件事就像你知道下一期彩票的中奖号码一样,内心按捺不住的都是狂喜,还不能表现出来,免得泄漏了天机。
那些日子,她变得比以往更积极了一些,更明媚了一些。甚至有一天他们在经过走廊相遇的时候,她主动地跟他打了个招呼,笑容像白露沉沉的花枝盛开在脸上,声音轻盈,利爽:“去厕所?”
任远微微错愕地望着她,又不好意思地点点头。
脚下的步子没有停止,他们在彼此的目光里擦身而过。然后她小碎步地溜得飞快,她的心情像被包住火的纸,热热闹闹地烧着。她和任远同行了,她和任远打招呼了,她的肩膀碰到任远的肩膀了,也许会和任远做朋友,又或者,还可以更多——当他喝下凤尾的汁液的时候,会不会就像灰姑娘在厨房里遇到仙女,发生奇迹?
学校的门口有一家小吃店,她,尤薇薇和夏燕总是在那里喊上三碗酸辣粉,辛辣的味道让她们的牙齿打颤,嘴角沾满浓烈的辣椒,丝丝地发出呼哧呼哧的声响时,会忍不住笑起来。每每都会说,辣,真辣,太辣了。但三个人从来就没有想过下次的时候要让老板少放一些辣椒,年轻如她们,就是要做一些小小刺激的事,这样才叫过瘾。
“到底有没有用,那个凤尾汁液?”夏燕眨着大大的眼睛问,她的睫毛很长,看人的时候表情总是无辜而天真。
“应该有用。”梅小清笑着说,又端起碗呼噜地喝了一大口漂着葱花辣油的汤:“我们打过招呼了。”
“就这?”
“那还想怎样?”
“具体的,具体能看出他喜欢上你的地方。”
……梅小清思索了一下。另外两个人有些紧张地望着她。
“做操的时候,好像回头看了一眼我。”
“好像!?”异口同声。
“我近视啦,所以不确定,他只是回过头朝这边看了一下。”
“做操,那到底是哪一节?”
“就是这节。”梅小清放下碗,把椅子往后挪,然后开始做扩胸运动,两手横在胸前,左扭一下腰,右扭一下腰,身体随着动作转动,再把手臂打开来,腿朝前迈步,收手臂的时候收腿,如此反复,嘴里轻声地喊着节拍:“1、2、3、4、2、2、3、4……”
“切!”
“坐下!”
两个好友撇了撇嘴。
“怎样?”梅小清趴在桌面上期许地看着两个好友:“平时做操他一定不会转这么过来的,这一次是真的看了这边一眼。”
“神经!”尤薇薇终于忍无可忍地骂了一句。
“算了,估计是凤尾汁液的用量不够。我们多试几次啦!”夏燕不忍地宽慰道:“或者还有其他更好的方式,听说把自己的指甲埋在一个无人的地方,一边埋一边许愿,愿望就会实现。”
“好,我们今天试试!”梅小清兴致勃勃地说。
“走火入魔就是这样的表现。”尤薇薇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
“也就是试试,死马当做活马医!”夏燕轻言细语。
“就是……夏燕,你说什么呢?”梅小清扬高声线。
“比喻!”她讪笑着缩了缩颈项。
那天晚上,三个好友都逃了课。晚自习的时间是没有老师上课的,但班主任会时不时地隐在教室外的窗边,偷偷地观察教室里的动静。就好像,潜伏在黑暗里静静等待猎物的猎人。班主任对于她们几乎是放弃的姿态,虽然成绩不好,但平日里也是循规蹈矩的学生,所以,不会鼓励,也不会批评。
手已经仔细洗过,透明的指甲泛着青涩的光,肉嘟嘟的手指在每个指节的地方有小小的圆涡,摊开来,在手掌对着中指和无名指的地方,有一粒小小的黑痣。据说在掌心有着黑痣的人都欠着前世一份情缘,那么,她是欠着他的了才来还?
学校的操场,四周被高墙围绕,用白油漆画过一圈就成了一条跑道,中间长了些杂草,每每春天的时候就会安排学生去操场锄草,扯得泥土翻飞的时候,好一派热闹景象。是很简易的操场,也有跳远的沙坑,有高低杠,有高架灯映射着操场,但那些光显得太微不足道了。几步的距离也分辨不清谁是谁。那个晚上,三个少女溜到寂静的操场上时,天上挂着一弯镰刀样的月亮,清冷的光洒在她们的面孔上,是虔诚的姿态。
一棵悬铃木,又一棵悬铃木,再一棵悬铃木……她们一直数到第九棵树下。看了看手腕上的卡通手表,等着时间到九点九分九秒。是对很多的细节都很迷信,只是单纯地相信这样了就会多一份把握,再多一份把握,沉下去的是希望,浮上来的也是希望。
是真的期待过。
分针、秒针齐飞的时候,她们都没有再说话,手里紧紧地攥着小火柴盒,里面放着写有心愿的纸条,有十枚弯弯的被仔细沿着椭圆形线路剪下来的指甲,一个都不能少,若是被剪飞了一枚,就趴在地上把它找出来。都齐了。放进火柴盒。用透明胶再在外面封上,就好像被放进大海里的漂流瓶,等着有人来拾捡。
当秒针都指到九的位置时,她们开始细细地刨土,三个人围着一棵悬铃木,用准备好的小刀、圆规、树枝,一点点刨开松软的土质,再朝下挖一个小坑。很安静,连风都屏住了呼吸,月亮偷偷地望着她们,想要知道她们的火柴盒里装着怎样的心愿,但其实是一目了然的吧。
关于凤尾汁液,还有另外一个说法。如果你一直都得不到那个人的心,你所承受的单恋的痛苦就会比以前更多一倍。
长长的藤蔓上,长满了羽毛一样的叶片,浓绿的颜色很蓬勃。用手搓了又搓,会有些汁水拂到手指上,再把手盖在一瓶开过的冰红茶的瓶颈上,轻轻地一侧,倒一些在手指上,就可以把那些汁液洗走了,如此反复——这样愚蠢地喜欢一个人,就好像,只要有一线的希望就能把所有压上去。试试,再试试。
热腾腾的体育课后,会挤在学校的小卖部买一些饮料。
尤薇薇和夏燕在返回教室的路上拦住任远,尤薇薇会递过去作业本,书,然后说:“帮我看看书上这道题,怎么都演算不出。”
那个时候的梅小清就藏在二楼转角的柱子后,偷偷地望着楼下的一切。她看到任远接过书,接过本子的时候,尤薇薇很自然地接过他手里的冰红茶,凑到他的面前,挡住他的一部分视线,然后手放在身后,夏燕会顺势接过来,再把事先准备好的冰红茶塞到尤薇薇的手里。其实只是很小的把戏,但梅小清觉得快透不过气来了。他会喝到有铁角凤尾汁液的饮料吗?会吗?有没有差错?会不会他接过饮料后正好不想喝了然后扔掉,会不会被别人拿走了?又或者他喝了一点,觉得味道不对,就不再喝?心里那么多的不安,在看到任远喝了一口,又一口的时候,才稳稳地落了地。
接过冰红茶的任远在喝了第一口后,有些奇怪地看了看瓶子,大约是觉得怎么还这么多?又觉得味道确实有点古怪?但只是稍稍地迟疑,便作罢了。梅小清如释重负地靠在石柱上,长长地呼了口气。
尤薇薇她们朝梅小清走来的时候,满脸笑意地朝她悄悄地比了个OK的手势。那一刻,她很想要拥抱她的朋友,内心动容。
那瓶属于任远的饮料自然是归了梅小清。她坐在教学楼的顶楼,一个人,看着日暮,就着自己的思念一点一点地咽下去。
干杯。她举起瓶子,对任远,也对自己说。
一节体育课,自由活动,三三两两的男生打篮球,女生玩着毽子或者只是三三两两扎着堆,聊天说笑。梅小清和尤薇薇坐在单杠上,手撑着杠面,晃荡着脚。她的目光依然追随着任远,他站在罚球区,带着一点漫不经心地拍了拍球,然后扬起头,把篮球举到头顶,目光测试了一下距离,轻轻地一跃,篮球出手,那枚棕色的球在空中划了一个优美弧线然后稳稳妥妥地投进篮筐里。空心。
好。她在心里欢呼了一声。
“在看任远吧!”听到声音的时候,她吓了一跳,一回头,正看到班上的另外两个女生坐在另一个稍低的单杠上。她绷起的情绪就失笑地放松了,差点就以为说的是自己。
“没有。”被说到的女生反驳。
“明明就有。”
“少来了,要看也是苏羽看吧!”
“苏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