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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生一再叮嘱她要休息好,要保持充足的睡眠。可大爱连着两天都没睡着觉了。一闭上眼,就满脑子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黑暗中一幕一幕地闪现,令她头痛欲裂,想躲都躲不掉,吃安定片也无济于事。
十一年前的那个晚上没有月亮,周围黑咕隆咚的,街上还没有路灯。大爱从招待所值完班时已是夜里十二点。她深一脚浅一脚地匆匆往家赶,她想象着余智斌就在她的身边陪伴着她,就像小时候放学回家一样拉着她的手。可是,想归想,他毕竟不在她的身边。
远处传来一阵狗的狂吠声。周围黑乎乎的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大爱不禁有些害怕。
商业招待所在县体育场的旁边,紧邻体育场的是一条长长的水渠,沿着这条水渠往西一直走到尽头就是家。大爱摸着黑经过一堵厚厚长长的墙根,走得又快又急,她急着回家看两个妹妹。
突然,一个人从后面一把搂住了她的脖子,将她仰面摔倒在地上。另一个人迅速上来控制住她的手脚,将一块毛巾塞进了她的嘴里。大爱拼命地踢打着,头却被什么东西狠狠地击了一下,她顿时失去了知觉……
大爱被人糟蹋了。塞北街上的人们沸沸扬扬传播、议论着这件事,说得活灵活现,而且要夸张上十倍。父亲报了案,却迟迟没有凶手的下落。公安局的人对父亲说了:你们家大爱长得那么漂亮,眼馋的人多的是,凶手不好找啊。
大爱一下子成了众矢之的。她走在街上,就有人不拿好眼看她,还说:“看她那个样,还好意思出家门?羞先人哩,都没个人样子咧!”
余智斌闻讯赶到大爱家里安慰大爱,大爱将他赶出了家门。余智斌在门口站了好长时间,表达自己多年来埋藏在心底的感情和爱意,乞求大爱接受他,大爱硬是没有开门。余智斌走后,大爱大哭了一场,“咔嚓”一剪刀就把自己留了多年的大辫子给剪了。
大爱突然变得异常开朗奔放。眼神变得大胆,充满挑衅的样子。这时,在街上没有好名声的胡二水走进了大爱的生活。
一个护士走了进来:“蓝英爱,打吊瓶。”
大爱无力地将胳臂伸给护士。
护士问:“怎么你身边没人照顾呀?”
大爱笑了笑:“不用,我自己可以的。护士,能不能多给我些安定片,我实在睡不着觉。”
“不行!万一出事咋办?最多给两片!”
“这输的是什么药啊?”
“甘露醇。降眼压的,眼压降下来了才能给你手术。”护士麻利地将药瓶挂了上去。
大爱想着刚儿,不知他咋样了,作业完成得好不好,听不听二爱的话。一想起孩子这么多年来孤单无助,从没有多少安定与欢乐,她就一阵阵地心酸。头痛欲裂中,刚儿躲在角落里那双惊恐的眼睛又浮现她的脑海。她在心里反反复复地说:刚儿,妈妈对不起你,让你来到这个世界上,却没有能力给你一个安定幸福的家,请你原谅妈妈的无能。
小燕来看大爱。她一屁股坐在床边,从大包小包里一边往出掏营养品一边心疼地数落着:
“你呀你,你为胡二水生的什么气,他值不值得让你为他伤身子骨?一个混账无赖,赶紧和他离了算了!”
“当年你要是听我的话,鼓足勇气给余智斌早点说了你的心事就好了,也不至于把你俩都耽误。看三丹那个样,仗着她大的势三天两头丢他的人,余智斌也真窝囊透了!”小燕边削苹果边继续说着。
第二部分 《人样子》 二大爱的眼睛(1)
“小燕,我也不愿意想那些。就是睡不着觉,怎么也睡不着。我可咋办呀,我这眼睛可能要完了。”大爱又悲哀地闭上眼睛。
“什么都别想,把这片安定药吃了,好好地睡一会儿吧。”小燕给大爱递上药和水。
吃了药,大爱终于沉沉地睡去。
一觉醒来已是下午两点。大爱发现她的头和眼睛不那么疼了。
小燕高兴地笑了起来。
“呀,小燕,你咋还在这,赶紧回塞北去吧!你还得张罗理发馆的生意呢。”
“那你一个人咋办?我走了谁照管你?吃饭咋办?”
“嗨!医院有病号饭,我自己买。再说二爱把刚儿安顿好就来了。你就别操心了,我老大的人了,还能照顾不好自己吗,快赶紧回吧。”
“嗯,那我走了。你要照顾好自己,别老想那烦心事儿,睡不好觉眼睛又该疼了。啊?有时间了我再来看你。”
“放心吧,我这不是又好好的吗。”大爱乐呵起来。
“呵呵,永远是那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小燕亲昵地笑着。
“对了小燕,回去记得给二爱叮嘱,叫她千万不要告诉三爱我住院了,三爱知道了一定又要从北京赶回来,那么老远的,花钱又耽误学习。”
“嗯,知道了,放心吧。你呀,就是个操心的命,打你妈去世起你就开始操心,操到什么时候才是个止啊。快赶紧歇着吧,我走了啊。”
“去吧去吧,你才是个操心的命!”大爱佯怒。
小燕一走,大爱顿时无精打采起来。
一大早医生在病房门口喊:“蓝英爱的家属到医生办公室来一趟!”
“哎!来了!”二爱赶忙答应。
二爱忐忑不安地进了医生办公室。
“你是蓝英爱的什么人?她爱人呢,咋不来?”
“我是她妹妹,她爱人……死了。”
“下午三点手术。这个手术很复杂。一个是青光眼手术,一个是角膜移植术。”
“不是说她是青光眼,光疏通降压就行了吗?咋还要做角膜手术?”
“因为她曾经做过玻璃体切割,一直没能得到好的护养,眼底硅油乳化,眼压又长期居高,角膜已呈葡萄水肿,阻碍了视力,即使眼压降下来恢复的可能性也很小。要想看得见,必须做穿透移植。”
“那……有危险吗?”
医生递过一张手术单,用手指给二爱:
“当然有了,你看看,上面写着所有可能发生的症状,大出血,失明,甚至眼球萎缩。你考虑一下,看要不要签字。”
“这是交费单,如果你同意的话就去把手术费补上。”医生又递过一张单子。
“八千块,咋这么多呢?”二爱看了后吃惊地问。
“这已经够便宜的了。你想想,两个手术呢!角膜来得容易吗?那可是新鲜的角膜!”医生有些不耐烦了。
二爱的心沉重极了,她心慌得厉害。她觉着自己似乎承担不了这么重大的责任。父亲去世了,胡二水指望不上,三爱又在北京上学,小爱也还小,除了自己,还有谁能担负这个责任呢!可是又到哪里去筹那么多的钱呢?二爱赶紧给王警超打了个电话,王警超让她别着急,两小时内就把钱从塞北送到地区医院。
二爱咬咬牙,在手术单上签上了她有生以来写得最沉重的七个字:同意手术,蓝萍爱。
换了消过毒的病号服,大爱躺在了手术床上。“哗”的一下,眼前一片刺目。手术灯全部打开了,一束刺眼的光从头顶对着她的脸直射下来。她无奈地闭上了眼睛。
护士利落地摆正大爱的头,将提前遮盖右眼的纱布取掉,开始消毒。大爱的脸上一阵火辣辣,手术前被剪掉了眼睫毛,眨巴上去有种奇怪的针扎似的感觉,磨得她难受。
开始打麻药了。针头一刺进大爱的眼睛,大爱就疼得不由打起颤来。她觉得这种疼痛甚至远远超过生孩子时的痛苦。疼痛中她听到医生说:结膜太硬了,到处是疤痕,针头难以刺进去,再重新来吧。
针头又开始在右眼周围的皮肤上穿入。深深地穿进去,再来回地抽动,要让麻药充满皮肤。钻心的疼痛令大爱的脚直想乱动,两个护士给摁住了。大爱紧咬住牙关。她想,自己真是越来越软弱,一丁点疼痛都无法忍受了。
大爱整个人被包了起来,只留下一个露着右眼的孔便于手术。昏沉中,大爱感觉右眼球被什么给箍住了,一把锋利的手术刀在她的眼里开始了切割,又一种剧烈的疼痛弥漫开来。大爱忍不住一声声地痛苦地叫唤着。医生说,呆会麻药扩散开就不疼了,忍着点吧。可大爱还是疼,疼得浑身颤抖。主刀的医生叹息着说,也难怪,你的眼睛做过多次手术,结膜到处是缝过的,麻药对于你来说已起不了太大的作用了。再加量!大爱咬紧牙忍着剧痛,过了许久许久,慢慢地,疼痛逐渐离她远去,大爱觉得自己就像是一条困于沙滩上的鱼,正被人按住一刀一刀地划着,大脑里渐渐浮动、游离起来……
杏子河边的桃花洞里,一帮孩子正玩打水仗。其中有个扎着羊角辫五六岁左右的女孩负责救护伤员。
又一个“战士”“负伤”倒下了。担任司令的男孩脖戴一个用玉米秆编成的望远镜,对着同样用玉米秆编成的对话器大声地呼叫:
“大爱!大爱!听到了没有?我军战士胡二水受伤倒下,胡二水受伤倒下!火速救治伤员!火速救治伤员!”
小女孩立即回报:
“五号明白!五号明白!”一边迅速在“受伤惨重”的胡二水面前蹲下用玉米叶为他包扎胳臂上的“伤口”。
可胡二水趁她不备将自己的鼻涕抹到了她的脸上。
第二部分 《人样子》 二大爱的眼睛(2)
“胡二水你坏!你耍坏!”大爱一边骂一边使劲地抹着脸。
胡二水嬉皮笑脸用袖子蹭了一把鼻涕。
当司令的男孩过来了,他一把推开胡二水,两手叉着腰说:
“胡二水你像不像我军战士?怎么又欺负人家大爱?来人!拉出去给我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