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汽笛鸣叫，火车行驶了起来，送别的人群渐渐散开。顾小北这才跳上了火车，而韩灵玫一直站在站台向他挥手，直到火车驶得很远很远。
坐了两天的火车，顾小北回到了自己熟悉的城市。顾小北感到一身疲惫，只想回到家，洗个澡，好好睡上一觉，当然，在睡觉前，要打个电话给韩灵玫。顾小北挥手打了一张的士，直奔自己住的小区。
顾小北住的房子是他母亲和父亲离婚后，父亲留给他们的，本来母亲是可以得到父亲一半的财产的，那可是一大半财富，可是母亲没有要，这个乡下来的女人不想因为离婚失去了丈夫就算了，可不能连儿子也失去了（顾小北也是判给父亲的）。当时那个负心人正处在事业的关键时期，如果他失去一半的财产，这意味着他将一无所有，于是他迟迟不肯离婚，虽然他不再爱她了，他有了另一个值得爱的女人。可是母亲体谅他了，放弃了那一半财产，她唯一的要求就是那间90平方的房子，以便有个地方和儿子相依为命。
顾小北敲了敲那熟悉的门，结果出现了一个陌生的男人，吓了顾小北一跳。陌生的男人问你找谁啊？顾小北看了看门牌：7栋405。没有错啊，顾小北反问道：“我就住在这里，你是谁啊。”这时候，里面一个胖女人听到门口有争吵啊，走了过来，问道：“你是叫顾小北吗？”顾小北有点奇怪，怎么胖女人认识他啊，他可从来没见过这个胖女人。顾小北点点头，正想问原因。那胖女人递出一个字条说：“这房子我们也搬来住了一个星期了，你原来房主的孩子吧，你妈让你按照这地址去找新家。”顾小北才明白，原来是这么一会儿事，可是为什么母亲搬家不告诉他呢？
顾小北按照地址终于找到了自己新家的地址，新家居然搬到了一个高档住宅小区。顾小北被保安拦在了大门口，直到保安打电话通知他母亲后，他母亲来到大门口才接他进小区。顾小北刚进到自己的新家，就觉得眼前一亮，液晶电视，水晶吊灯，大理石地板，真皮沙发。这怎么一回事，母亲不是一直只是在一家饮料厂上班吗，哪里来的这么多钱？母亲看出了顾小北的疑惑，只是微笑着让他先去洗澡，呆会再跟他解释。
顾小北洗完澡，刚走出浴室，就看见一个中年男子正指挥着几个师傅搬着电脑和床进家来，顾小北正嘀咕这个中年男子是谁啊？这时候，中年男子也发现了顾小北，一脸笑容地说道：“顾小北，你来了，你看你妈说你比较喜欢上网，于是我买了……”那个中年男子头秃了一半，大肚便便，一身名牌西装，一只裤脚却不合时宜地卷了起来，一副暴发户的样子。顾小北这才反应眼前这个中年男子正是他曾经叫做爸爸的人。
看着这个男人，顾小北不觉地愤怒起来，过去的一幕幕的往事呈现在他的面前：这个男人整夜整夜不回家，害得母亲总是担心他，可是他回来就是倒头就睡。这个男人从来对他不理不问，只会给他钱，顾小北一旦在学校犯错，这个男人不分青红皂白回来就是一顿毒打。这个男人还喜欢喝酒，喝醉了回来就打母亲。这个男人后来要求离婚，母亲死活不离，这个男人干脆搬出去住，母亲紧紧抱住他的大腿，被他拖了很远很远……
顾小北怒火中烧，拳头攥得紧紧的，恨不得冲上去揍他一顿。“小北。”妈妈喊了一声，才喊醒了顾小北。顾小北“哼”的一声走进自己的房间，把房门狠狠地摔个巨响。妈妈推推门，打不开，又喊了几声小北，顾小北没有出声。
“顾乾，这孩子性子犟得很，我们慢慢来。”母亲在门外宽慰顾小北的父亲，顾乾是顾小北父亲的名字。
因为顾小北回来的缘故，母亲在厨房忙了半天，做了一桌丰盛的菜。吃饭的时候，母亲不停地给他夹菜。
顾乾忙了半天，累得满头大汗，在卫生间用毛巾擦了擦，也坐到饭桌前，说道：“小北，大学读得怎么样？”顾小北不说话。
顾乾愣了下，又微笑着说：“小北，听说你交女朋友了？”顾小北还是不说话。
顾乾一脸尴尬，他手下有几千员工，没有谁敢这样的。母亲急忙出来打圆场，夹了一块顾乾最喜欢吃的糖醋排骨：“顾乾，吃菜，吃菜。”
顾乾还是：“小北是读的什么专业？”顾小北依旧不说话。
母亲插话道：“是中文系，出来当老师。”
顾乾若有所思地想了一会儿，拿出当总经理的语气开始说道：“老师啊，这个职业可不太好，收入低，还不受人尊重，我看看，现在读大一，还来得及，等下个学期，我叫朋友帮你转到好的学校去，我顾乾的儿子至少要读个北大，以后出国留学。想当年，我出来的早，就吃了文化少的亏……
这时候，顾小北发火了，直接站了起来，说：“顾乾，你听清楚了，谁是你的儿子，你这么多年管过我和妈妈吗？你当年是怎么对待我妈的，你做到一个称职的父亲和丈夫了吗，你凭什么这时候来对我指手画脚的，我当老师又怎样了？我和母亲这么多年没有你，我们没有死，知道吗，没有死……”
母亲这个时候已经泪流满面了，不停地流眼泪，不停地说：“小北，你不要说了，不要说了……”
顾乾也停下筷子，忏悔地说道：“小北，是我错了，当年忙着做生意，没有好好照顾你母子俩，可是我也是迫不得已啊，离开你母亲，是我的错，我是个不称职的父亲和丈夫，我知道错了，请给我一个机会……”
母亲拉着顾乾说：“乾，你不要说了，我知道你的难处，小北还小……”
顾小北听到这些话，心里软了下来，可是看到母亲，又想到过去的一切，火气又上来了：“妈，你不要维护他，想想当年他是怎么打你的，用皮带，绳子，甚至是酒瓶，那伤痕一条一条的，红的紫的，他现在……给……给我们的，我们还给他，我们……不要……不要，这么多年了，我们……我们不是过过来了吗？这个人不是男人……”顾小北泪流满面，说不出话来。
顾乾也哭了起来，说：“孩子，现在我知道错了，请原谅我吧，我会好好对你们的，我会把以前欠你们的加倍补偿你们的。”
顾小北打开门，说道：“走，我们不稀罕你的钱，现在我们不想见到你，走。”顾乾没有办法，走出了门。母亲想追出去，被顾小北拉住了。母亲哭着喊：“小北，那是你父亲啊，你父亲啊，不管怎么样，他都是你的父亲。”顾小北也泪不成泣地说道：“我知道，我知道。”
天渐渐黑了，灯一盏盏亮了起来，像是这个城市的眼睛，它静静地看着这个城市的悲欢离合，看着这个城市的喜怒哀乐，看着这个城市的几家欢喜，几家愁。它从不发言，总是屏住呼吸，四处张望，张望你想要的幸福。它也曾经跟随着某个男孩或女孩，从这个路口向左转，过一条街，到一个路灯下，寻找你想要的幸福。可是，你可知道这里本没有幸福。
第三十三章 国家奖学金
国家奖学金
城北城东
学校刚收假，国家奖学金下来了。整个学校都忙了起来，许多学生围在食堂的宣传栏前观看，告示上黑字白纸清清楚楚写着：家庭困难，学习刻苦，成绩优越，无手机电脑高档消费品的同学。谢一凡看了看，写了一份申请书。
几天后，拟定的人选公布出来，谢一凡看见自己的名字在一大串名单里面，笑了。吃下午饭的时候，他没有像往常那样买两个馒头，他打了五两饭，一个红烧肉和两个小菜，美美地吃了一顿。连续吃了馒头和咸菜，今天算是犒劳一下自己，谢一凡心里想。
回到宿舍，谢一凡找了本书，躺在床上看。顾小北一行也刚好从小餐馆吃完，推开门进来，一身酒气。
“哎，谢一凡，这次评选不错嘛，有你的名字在里面。”
“这个奖学金将给你，可是给对人了，不给你给谁啊。”
“哟，今天谢一凡也改善了一下伙食，不吃你的馒头了，终于沾点油腥了。”
“你可别忘记了，拿到奖学金请客哦。”
谢一凡笑了笑：“请，一定请，这不是要先把所欠的学费交上，才能顾及哥们嘛。”
“他妈的，系主任不是说有手机的不能参加评选吗？可是那个金舟舟不仅有手机，还有两部。”
“刘梦不也是嘛，比我还有钱，配个电脑花了一万多。”
熄了灯，大家躺在床上，又开始了每天的“卧谈会”。今天谈论的内容就是国家奖学金，几个人把公布名单上的名字都谈论了一遍。谢一凡平时都不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他们讲，今天也不例外。听着同学们都呼呼大睡，他还是睡不着，想到了那间在半山腰的破烂的房子，母亲正在灶前凑火，火焰映红了她黝黑的脸，父亲在田里抡着锄头吃力地挖田，他挖一阵，然后咳嗽不止，这是他的老毛病了，怎么治都没用。放学回家的二弟已经背着柴火走在田埂上，后面跟着叫大黄的狗……
几天后，班主任通知开会，“这次开会主要是谈论国家奖学金的事情，最近有同学反映说你们当中的部分人有手机和电脑。你说是别人送的，或是同学的，我相信，可是别人不会相信啊。”
“还有住在农村同学，一年少于两千元，也太离谱啦，人还是诚实点。”
“不少同学还欠着学费，用欠着学费来威胁国家奖学金，据我所知，有的同学家还是停不错的，不是那种交不起学费的家庭。”
“我想还是让所有人填张表，把情况和原因都写出来，贴出来，让群众来监督。大家没有意见吧？好，现在就到我这里拿一下表格。”
第二天，材料贴在了食堂的宣传栏里。只有谢一凡的资料简单一点。因为没有手机和电脑，不用多少笔墨解释。家庭情况里只有一句：母亲残疾，父亲带病，二弟读高中。相比之下，倒是每个月生活费写得比别人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