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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纸被打着了火,窗棂着了,房子也着了。屋里充满浓重的乌烟,德松呛得流泪,喘不过气来,几乎窒息过去。
他拚命挣扎,重新爬到窗台上,胸脯又中几弹,他用一只手撑起身体,另只手向外开枪。他全身被血浸透,痛楚得把嘴唇都咬破了。但他听着敌人被他打的惨听声,那苍白的脸上,显出骄傲自豪的笑影。在渐渐停止一下弱似一下的心跳时,他还在想着:
“抗战快胜利了。鬼子要完蛋了。我也对得起党和人民了。
我的革命成功了!……”
庞文暴怒地看着躺在血水里的三四个尸首,命令把房子遍处点着。
其实德松已静静停止呼吸。敌人不过尽了火葬的力,让火光烧得更大罢了。
孔江子骇然地望着房上窜跳的火苗,那熊熊的火焰象是烧煎着他的肺腑,他感到浑身刀刺般的灼热。孔江子失魂落魄地向后退缩着、哆嗦着……
狂风暴雨,击打得房顶上的瓦片哗哗啦啦往下掉,吹撞得门板崩崩响。家家户户死闭门墙。全城在颤栗中摇晃!
原先,敌人仗着这坚固的城防,对八路军并不害怕,静等牟平的来援,企图开门出兵夹击八路军。可是一知城里进来人了,就惶恐起来。
敌人实行戒严,满城搜捕,城门加强了防守。
母亲不顾一切地向前奔跑。她的衣服早被淋湿,鞋子已跑掉,在及脚肘深的泥水里,迈着艰难的步子。风吹散她的发髻,长长的灰白头发随风摔打。骤雨猛烈地打到脸上,使她眼睛睁不开,头抬不起。她怎么也站不稳,时时被刮倒在泥水里。她爬起来,又向前跑。看不到路,她用手去摸。碰到墙上,她来不及管哪里碰伤哪里痛,忙折回来又向前冲!走,快走!跑,猛跑!冲,把全身的力量使出来,向前猛冲!
母亲跑到福昌饭店门口,听到几声枪响,接着忽忽拉拉一群人冲过来。她略一怔,忙叫道:
“德强!妈在这里!”
德强领着三个便衣队员,急忙赶上来,扶住母亲,说:“妈!你怎么来啦?我们听到街上风声不好,急忙赶出来。
刚出胡同就遇上敌人。妈……”
“别说了。孔江子对鬼子说实话啦!你们快动手去啊!”
“啊!”德强他们都大吃一惊。德强忙说:
“妈,你快躲一躲。我们就走!”
“砰砰砰!”街口上传来枪声。
“快!去告诉李班长,叫他们马上行动!”德强知道情况危急,忙对一个队员命令,见队员跑步走后,又对母亲说:
“妈,你快走啊!”
“孩子,对面鬼子来啦!这是深胡同,一时跑不出去。你们都快走,我留下对付他们!”母亲推搡着儿子说。
“妈!这怎么行?你快走!我们迎上去……”
“别说啦,你听脚步声!”母亲打断儿子的话,性急地说:“你们就那三个人,去开城门要紧啊!鬼子这末多你们怎么架得住?快走!”母亲随即以坚定的口气说:
“德强!把手榴弹给妈一个!”
“妈!?你……”儿子明白了母亲要手榴弹的意思。德强没忘记母亲常常怀念的七子夫妇是以手榴弹与敌人同归于尽的。
“还等着干什么?!快呀!我自有法子。”
德强和战士们都流下眼泪,不忍心离去。可是眼看敌人就要上来了,如果迎上去拚了,任务谁来完成呢?!……
母亲为使儿子下决心,已开始向敌人来的方向迎去。德强知道无法挽回,又想到任务,急步赶上母亲。他没把手榴弹给母亲,而将于司令员送他的左轮手枪塞进母亲手里,抱着母亲的两臂,哭着说:
“妈!给你这个。你勾一下它就响一声,不用动它。妈,我……”
“好,孩子!你快领同志们去开城门。别哭,妈不一定死啊!快走!”母亲说着猛一把将儿子推开。……
母亲生平第一次握到枪,心里有说不出的激动。她很镇静,感到武器有那末大的力量,无怪乎当战士的都那样勇敢了。她身子靠在墙上,一动不动地站着,似乎在休息。
一群敌人忽忽冲过来。
母亲故意地咳嗽一声。
“不要动!”敌人喊道。
“我没动呀!”母亲镇静地回答。
“他妈的,是个女人!”郝三骂着走上前,喝问道:
“快说!刚才谁打枪?”
“我打的!”母亲坦然地回答。
“你打的?笑话。快说!人跑哪去啦?”
“怎么,你们不信吗?”母亲把手枪对准敌人——她的手毕竟发颤——用力勾了两下扳机。
敌人狂乱地闪到两边;一个栽倒下去。
母亲正要再勾枪机,但被郝三一枪打中左胸。她感到全身一软,瘫痪着坐倒在墙根上……
突然,东面响起了激烈的枪声!
郝三又匆忙向母亲连开两枪,领着队伍朝枪响处跑去。
德强他们离开母亲,直取东门。不料迎头碰上三四个巡逻的敌人。两方相距只几步远。德强和两个战士立刻开枪,将敌人消灭后,又向城门扑去。
守城门的敌人已经做好充分的准备,从城门一旁的地堡里,用重机枪封锁住接近门洞的去路。德强他们被打得抬不起头来,身子趴在路旁的泥水沟里,心急得直跳。
正在这时,在西方,一颗绿色的讯号弹,划破了夜空,撕破了黑暗,升到半空中。接着是更加密集激烈的枪弹声,激昂的冲锋号声,震撼云霄的喊杀声……
德强知道是李班长他们已经把西门打开,部队冲进城里来了。同时他们也听到东门外的战士们已开始冲锋了,心焦得如同着了火一般!德强不顾一切了,他立即吩咐两个战士向城门接近,自己一手握着拉出弦来的手榴弹,一手抡着驳壳枪,朝敌人的机枪阵地冲去……
东城门是靠根据地的方向,敌人的防守特别严密,火力也布置得最强。并且,敌人把围城壕挖通了,进出都要放吊桥才行。
外面的部队已经冲到壕沟边,可是在又宽又深的鸿沟前怔住了。王东海这个连是担任主攻东门的部队,他一看城门未打开,知道里面出了意外;就执行于司令员的命令:打不开城门就强攻!王连长立刻命令把事先准备好的长木板搭上堑壕,他抡着驳壳枪,第一个跑着冲过去,一面大喊:
“同志们!快冲过来!过来就是胜利!”
沟阔木板长,人跑上去板子上下跳动。跑着跑着就有人掉下去,可是后面的战士仍是毫不踌躇地继续冲过来。
冲到墙根,迅速把云梯搭上墙头,一个战士很快地向上爬。可是刚到上面,他就被打下来了。
王东海把手枪向腰间一插,推开一个要爬的排长,自己飞快地爬上去。快要到墙头,他猛力向上一跃,只觉得嗓子一热口里发腥,头一晕身子晃了晃。他用力抓住墙头,没有跌下去!
王东海抽出枪,向墙头两边的敌人猛扫。他打着枪跳上墙头。领着爬上来的几个战士消灭守卫的敌人。正打着,敌人地堡里的重机枪疯狂地压过来,打得王东海他们伸展不得。
德强从敌人的机枪口的侧面向地堡接近,可是敌人的地堡四周都是枪眼,不停地向他射击。他愤怒地盯着机枪的一窜一跳的火舌,把手枪插好,从腰里掏出手榴弹,一手握住一个,手榴弹的弦都套在手指上。他猛地向机枪口打去一颗。随着爆炸声,德强飞快地扑上去,把另一个手榴弹从枪眼中扔进地堡里。轰的一声,机枪哑巴了!
那两个便衣队员在德强炸哑了机枪之后,迅速地冲进门洞,打开城门,放下吊桥。立时,如潮水般的战士们,涌了进来。
王连长领着战士们跳下城墙,汇合了从城门冲进来的部队,在德强和便衣队员的带领下,杀进城中心区去。
城里的每个街头,每个巷尾,每个角落,都展开激烈、殊死的战斗!手榴弹飞出手,跟着就是白刃战,敌我厮杀在一起。
战斗迅速地向纵深发展。伪军举手投降,鬼子垂死挣扎……
最后,只剩下西北角上庞文和一队鬼子住的那个最大的碉堡了。
战士们马上铁桶似地把它包围起来。都登上周围的屋顶,伏下来,向敌人射击。
王东海刚爬上一所高房子,忽然眼前一黑,身子一歪——倾倒下来。幸而跌在院子里的草垛土。担架队抢上来,抬着就走。鸡叫了。天快亮了。狂风被预告黑暗将逝、光明降临的晨风所代替,暴雨也不甘心地渐渐停下来。
于司令员立即派部队去支援打敌增援的部队。
在离道水十几里路的地方,也发生了激烈残酷的血战!
在这里有两个连打敌增援,带领这两个连的营长,就是咱们几年没见了的柳八爷。
现在的柳八爷,可不是前二年的柳八爷了。
这不单是他的外装有了改变:那顶破狗皮帽子,早顺着五龙河流到南海去了;那件灰老鼠皮色的大褂,也早烧成灰,飞散在胶济铁路的上空。而更重要的是,他已是一个共产党员,一个名符其实的人民军队的营长了。
他失去一只右臂。那是在一次战斗中,他被敌人的毒弹击中胳膊,眼看就有全身中毒的危险,他立即用左手抽出大片砍刀,嚓一声把一只胳膊砍了去。现在他还带着——也是他唯一保存下来的原来的物件——这把粗大的血红穗缨已变成黑色的、从农民起义时就带着的祖传的大砍刀。
流寇的习气,在他身上失踪了。但暴烈的性子磅礴的气质,还是深深地存在着。这倒不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而如果他失掉这些东西,事实上就不会有他这种人的存在了。
有一次打完仗,部队紧急转移。柳八爷的弟弟是个排长,身受重伤,同志们抬着他走。
这人和他哥哥有着同样倔强豪迈的性格,但比他哥稳重得多。他被伤口痛得昏死过几次,可不呻吟一声。他见战士们抬着他走也是个累赘,就乞求道:
“哥,哥哥呀!看兄弟情面,你给我加一枪吧!”
柳八爷看弟弟疼痛不堪的样子,皱了一下眉,声音有些沙哑地说:
“好兄弟!哥从来没亲你一下,今儿就随了你的心吧!”
说完他掏出手枪,战士们阻拦不及,他照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