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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柬芝一听有人,忙从枕头下抽出手枪,开门冲出来。
王长锁见势不好,转身就跑,大喊大叫!
王柬芝尾追不放!
一个细条条的青年,穿着一身已褪色的军装,两手插进口袋里,满脸流露出喜悦的光彩。他那对黑大的眼睛,更显得有神而英俊,只不过现在里面含的善良温情的成份比过去更多些。他漫不经心地迈着敏捷轻快的步子,走近杏莉家的大门口。
突然,一阵叫嚷声和沉重急促的脚步声,使他立刻停住脚步。他脸上的喜色、眼里的温情几乎同时消失,随即换上紧张、警觉和勇敢的战士表情。他迅速抽出两手。
就在这青年的感情骤然变换的同时,一个人猛地冲出大门,枪声也随之响了,子弹打在门板上。那青年机灵地把身体闪到门旁,两眼紧盯着门口。
王柬芝提着还冒烟的手枪窜出来。青年见势来不及多想,等王柬芝跑到跟前,他飞快地抢上去把腿叉开,噗嗵一声,王柬芝那瘦高的身体被绊倒在地上,嘴里啃满一口土。青年再上前一脚,踩住他伸向右前方握住手枪的手脖子,一把将枪夺过来。
王长锁跑出好远,听到这摔倒的响声,回头一看,就急忙跑回来,喘吁吁地叫道:
“啊!德强,德强啊!是你呀!”他见德强有些迷惑吃惊地看着他,又说:“他杀杏莉……是大汉奸……”
“什么?!”德强禁不住浑身一震,紧盯着王长锁的脸。
王长锁抽泣着,忽然叫道:
“德强,快!快去抓吕锡铅,也是汉奸!别叫他跑了!”
德强一听,来不及再问,这离学校很近,怕吕锡铅闻声跑掉,就把已经摔伤的王柬芝交给王长锁看管,提着枪直奔学校去了……
王长锁照躺在地上的王柬芝狠踢一脚,怒骂道:
“你这兔崽子!……”
王柬芝摔得并不重,只是装着爬不起来。他见德强一走远,猛地跳起,照王长锁胸前狠狠一拳,立时冲进门去。他慌忙地跑进屋,回身把门闩上。他打开箱子,把译电报的密码本揣进腰里,又抓起掉在血泊里的那把匕首,眼睛四下扫了一遍,没找到淑花。他要杀死她,以防她泄密……。他听着前面王长锁的砸门声,也来不及再找,把刀插进腰间,推开后窗,跳进花园里,开开后门上了大街……
娟子听到枪声,急急向南赶来。街上有好多人,都惊恐地朝枪响的地方跑去。
昨晚开干部会,大家讨论了王柬芝的老婆和长工的事。经过分析,都觉得里面有文章。就决定今天找杏莉母亲和王长锁谈谈,看看他们有什么反应……
娟子正走着,猛见王柬芝匆匆从南走来。看样子他很紧张,别人和他打话也来不及说完,只是一个劲地走。娟子心里一动,就迎着他走上去。
王柬芝一发现她,略一怔,就先开口说:
“秀娟,妇救会长!是怎么回事?哪里打枪?”
“我也不知道,想去看看。你上哪去?”
“噢,我,我想到万家沟去一趟。”他说着就走过去了。
由于人多,娟子开始没看清他的身上有什么特别。可是当他一闪身,娟子那敏锐的眼光就发现王柬芝的黑衣服上有点点的血印,再见他不安的神情,那枪声又是从南头传来的,娟子立时警觉,疾忙跟上他,叫道:
“校长!等一下,我有点事!”
王柬芝已走出十几步,听见叫声转回头,可是一发觉娟子的手在从腰里向外掏什么,立时知道不对头,就放快脚步。
“哎,你等一等呀!”
王柬芝心一慌,顾不得其他,大跑起来。
“站住!”娟子推上子弹,紧紧追赶。
那王柬芝跑得更快了。
“站住!要不我开枪啦!”
王柬芝见跑不出去,就停下来,急忙从腰里掏出密码本,划着火就烧。
娟子见他在烧什么,更急了。猛地冲上去,抓住王柬芝的衣领,怒喝道:
“快把火熄掉!”娟子见他把烧着的东西摔到地上,急忙赶上去用脚踩。
王柬芝突然抽出匕首,照娟子背上就刺。
娟子飞快地闪身躲开,用枪指住他:
“不准动!把刀丢掉!”
王柬芝颤抖一会,又凶恶地向娟子扑来。
娟子气炸了!照他腿上狠狠开了两枪!
后面的人群赶上来,把已打伤的王柬芝扭住……
教员吕锡铅因吃多了油腥东西,又喝了不少凉水,这几天颠晃着大驴头,老往茅厕里跑。前天上课时,他拉到裤裆里,学生说臭,他还赖学生不讲卫生,在教室里放屁呢。今天一大早,他又蹲在茅厕里拉稀,一面还想着昨晚王柬芝交给他的任务——早饭后就到万家沟去……一听枪响,他心里有病,吓得没拉完就提上裤子,越想越怕,又拉了一裤裆。
他刚出茅厕,就听见有人问那年青的老师:
“高老师!吕锡铅哪去啦?”
那高老师见德强抡着枪,战兢兢地回答:
“啊啊,他大、大概,在茅、茅厕里……”
吕锡铅见德强奔来找他,转身就跑。他拙笨地往墙上爬,已快爬到顶了。谁知墙是泥和石头垒的,又太陈旧——泥散了,更加上他那又笨又沉的身子,吓得发抖的两手,一个石头被他踩活,两手也没抓住,就四脚朝天,连人带石头,噗哩崩噔跌进粪坑里。二三百学生用的粪坑,加上刚下过雨,象个井一样。他站起来稀粪还及到脖颈呢。
德强赶来将他逮住了。
村里的人们闻声已赶到。玉秋带着民兵押起犯人,进行搜查……
德强走进杏莉的家,人们的恸哭,使他发麻!
杏莉母亲已声哑泪尽,抱着血淋淋的女儿,哭得死去活来!
杏莉慢慢苏醒过来,眼睛无神地看着她母亲那哭皱了的脸,细声说道:
“妈,我不记你的仇,我认长锁叔是我爹……”说着又昏迷过去。
杏莉母亲恸哭得更加厉害了!
满屋的男女老少,个个流泪,人人悲泣!
母亲坐在地上,怀里放着杏莉的头。悲怆使她发昏,身子很难支持住了。她轻轻地抚摸杏莉苍白的脸颊,泣声呼唤道:
“杏莉!莉子!闺女!孩子……”
杏莉的眼睛睁开一条缝,注视着母亲的脸,一霎,细小的泪珠滚出眼角。她细声叫道:
“大妈呀……”
“孩子,你痛!大妈知你身上痛……”母亲急忙去揩她的泪水。
“我不痛,大妈……”杏莉的脸搐动一下,“我,我是想到你家去,跟着你……啊,大妈呀!你真好啊!德强哥……”
“妹妹,我在这!”德强立刻应道。他跪着蹲在杏莉身旁,紧握着杏莉的一只手。杏莉紧看着他,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
“德强哥,你来了!你把敌人抓住了……你别哭,你真好啊!……你很年青,别为我伤心……打敌人要紧。你要英勇下去!永远……”她以生命的最后一息,坚持着说出这最后几句话。没等他回答,她那在柳叶似的淡淡眉毛下的细眯眯的眼睛就闭上了,喘出最后一口轻微的气息!
象焦雷轰击脑门,德强感到一阵昏晕,忘记擦在他是很少流的眼泪,只是看着她的脸,握紧着她那只渐渐冰凉僵硬的小手!
人们再三苦劝,杏莉母亲还是止不住哭。而这个时时为女儿着想,在黑暗痛苦中爬过十几年的柔弱女人,怎么能不哭啊!她痛苦极了!她恨自己害了孩子。她撕自己的头发,不愿再活下去,她要撞死在女儿身旁!
花子去拾掇炕,想把杏莉抬上去,但向炕跟一走,被什么东西绊个踉跄。她低头一看,惊叫起来:
“嗳呀!这是谁啊?”
大家一看,啊!一双白胖的小脚露在外面。于是就动手向外拖……
那淑花帮着王柬芝杀了杏莉后,听到外面枪又响人又喊,知道大事不好。这女人更知道王柬芝的狠毒,他会为保密回来给她一枪的。所以吓得又是屎又是尿,恨不得钻进老鼠窟窿里去。惊恐中她发现了平常烧炕用的炕洞口,就赶忙向里爬。谁知美中不足,她长得太胖了,好容易挨着痛挤进个大屁股,但是两只脚怎么也弯不进去了……
大家把她拖出来一看,嘿!她可把炕洞里的灰都摸到皮肤上了,黑的象个驴屎蛋蛋,身上还被砖头擦破了好几处。
人们见她身上一丝不挂,都愕然吃惊。花子问道:
“嫂子,她是……”
“你这妖精!你赔我的孩子呀!”杏莉母亲发疯地扑上来,“你这婊子!汉奸的姘头!天哪!我的孩子……”
那淑花象鸡吃米,双腿跪在地上直叩头,哀求道:
“八路老爷,开开恩吧!宽大宽大咱妇女哪!都是他们干的呀!我什么都告诉你们……别打我呀!我都说出来……”
第十四章
初冬,天上飘着雪花,它一触到物件就化了。小北风嗖嗖地刮来,怪冷的。开会来的人真不少,周围十几里村上的人差不多都来了。就在几年前枪决哥哥王唯一的沙河里,又来公审弟弟王柬芝,和他在周围村里的全部党羽——二十三名。
人们都很激动,怒视着这群东洋的奴才。纯朴的人们,往往仇恨汉奸更甚于日本鬼子。他们的想法是:日本鬼子生来就是坏的,就和狼一定要吃人的道理一样;可是这些同国土同民族的败类,却出卖自己的祖国和同胞,做敌人的帮凶;他们就象是失去人性变成豺狼的人,比野兽更加可恶!
母亲气得浑身哆嗦,各处的伤疤象火炭似地烧起来。她从来都把王柬芝当成好人,并为他那次被王竹抓去担过心。可想不到他就是折腾她的刽子手,是杀死她的孩子和更多的人的大凶手。
站在母亲身旁的是杏莉母亲。她紧挨着她,似乎母亲身上有可取暖的火焰。杏莉母亲不敢抬头,不敢看人们一眼。她相信母亲的话,政府会宽大他们的,可是王长锁还和王柬芝那些汉奸一块押在台子上;虽然大多数人都向她送来同情怜悯的眼光,但也有由于对犯罪事实太愤恨向她怒目而视的啊!
她全身被悔恨、羞愧、痛苦、恐惧所控制。她在战栗中!“大嫂,”她悄声胆怯地说,“你说真能、能没俺们的事?”
母亲转过头,非常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