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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让凉风吹进怀里,她长长舒了口气。姑娘心里很难过,在错乱地想着:
“秀娟呀秀娟,你这是做什么呢?生谁的气呀?人家又没对你说过什么,你也没告诉他什么呀!你和人家是什么关系?唉,真不知道害臊,想这些呢!”她的脸发起烧来,重重地垂下了头。
“人家好不好吗?你为什么不高兴?你好狭隘哟!”调皮的风把她的头发飘拂起来,散乱在脸上,她生气地把它一遍遍地甩回去。
“秀娟,你这末傻。你想了些什么呢?你是共产党员,你在革命!是什么时候你还来想自己的事呢?对,我为什么要去管这些呢?干工作要紧。这多不好受啊,一辈子不找男人啦!对,人家好,我要向好同志学习……”她昂起头,心里爽快好多,又感到凉意,于是把衣服扣好。她心里想着以后的工作,迈着敏捷的碎步,很快地走进猫岭山的险峰峻岭里。
一声惨厉的猫头鹰嚎,骤然传来。娟子不自禁地打个冷颤,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这才感到空旷和孤单,也随即带来了紧张。她警觉地向四周看看,把匣子枪掏出来,顶上火,紧握着继续向前走。
突然一阵草响,接着是人的脚步声急切地传来。娟子还没来得及回转身,就被人从后面将她连胳膊带腰紧紧地抱住,那呼哧呼哧喘出的粗气,直喷到她的脖子上。
娟子浑身一抖,她立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她觉得胳膊弯以上被箍住,以下还可以动,就用力把右手向后弯去,枪筒正好从她肩膀上伸过去。她狠狠地勾了枪机……
随着枪响,噗嗵一声倒下一个沉重的东西。可是马上又有一只手,象钳子一样掐住娟子的手腕。娟子手一麻,枪掉了!
那人用绳子照她脖子上就套,娟子两手扒着绳子,身子猛地转过来,向那人扑去!
对方丢开绳子,用枪指着她,阴沉地喝道:
“不准动!”
啊!这声音多么熟悉!是谁?知道了,她知道了,是宫少尼!
娟子盯着在黑暗里象一只怪兽的眼睛一样闪着阴光的枪眼,不自觉地向后退了一步。
对方以为她被吓住,趁势逼上一步,伸手就来拉她。
娟子在后退这一步中,象闪电似地在脑海中泛起一个念头:“跑吧,只要向山洼里一窜,怎么也打不着了。不,汉奸!
抓住他!死也要抓住他!”
她趁对方伸过手,飞起右脚,照握枪那只手狠命踢去。枪,飞落到山沟里。
宫少尼见枪被踢飞,也顾不得手的痛麻,慌忙去摸娟子那支枪。
娟子跳上来,扑到他身上,抓住他的胳膊向后死扭。
可是宫少尼还挣扎着去摸枪。
娟子眼见他快将枪拿到手,自己已抢不到了,就用脚把那支枪也踢出去了。
宫少尼翻起身来,扭打娟子。
凭娟子那从劳动中锻炼出来的强壮身体,力气是大于敌手的,她大多是占着上风,将宫少尼压在身底下。可是一来娟子中午只吃点冷干粮,晚上还一点没吃,再加上走了这末多山路,渐渐身子在发软,有些无力了。但是杀敌的怒火在她心里燃烧,她使出全身力量,一点不松劲地和敌手搏斗着。
宫少尼也知道逃身不得,就拚出吃奶的力气,恨不得一下捏死娟子。
他们从山脊上打到山坡上。宫少尼趁一棵松树把娟子的衣服扯住,挣脱出来,弯下身去摸石块。娟子猛地一挣,衣服哗哧一声撕开。她纵身扑向宫少尼,两个人扭打着滚到山沟里。猛然,娟子觉得头上被打击了一下,接着全身急剧地软下去……是一个尖刻的石尖,将她脑后扎开一个洞,鲜血泉水般地涌出来。娟子有些昏迷了。
宫少尼觉得对手的手在渐渐松开,他猛一用力翻上来,压倒娟子身上。他感到她的呼吸在减弱,胸脯在下陷,心里有说不出的松快……
娟子浑身瘫软。骨头也酥了!可是还用手抓住宫少尼的胳膊,生怕他逃走。
宫少尼呼哧呼哧地喘息着,娟子挣扎着。当宫少尼的手卡着她的咽喉时,娟子的脚正好触着身边的一棵树。她急中生智,把一只脚蹬着树干,另一只弓起踏着草地,用尽生平力气,猛力向上一翻,又把宫少尼摔到底下。她不等他来得及还手,抽出一手,握紧拳头,照他的前额打去……
这打击来得有效有力,宫少尼两手松开,躺着不动了。
娟子越发来了力量,要想把他绑起来,可是没有绳子,怎么办呢?他醒过来还是难以对付的。娟子找到一块石头,照他头上打了几下。啊,依着她对这坏家伙的仇恨心理,她一定要把他砸死才罢休。可是她没那样做,她要留着他,问个水落石出。
娟子估计宫少尼一时苏醒不过来,就想去把枪找到,那样就容易对付这坏蛋了。可是她刚挪动两步,就噗嗵一声倒下去。只觉得眼前黑糊糊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了。
不知过了多久,娟子渐渐醒过来,可是她还站不起身,挪不动步,全身痛得似刀割锥扎,血已把衣服粘住,只要一动,就象揭皮似的剧痛。头上那个窟窿疼得更厉害,血把头发都僵在一起,糊在头皮上。
痛啊痛啊!娟子两手紧攥着一把青草,几乎要淌出眼泪来了,她真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才能使伤口痛得轻些,能好受些……
娟子身上烧得火烫,嗓子干得要冒烟,身旁就是潺潺流着的泉水,她多末想喝几口啊!可是她克制住了自己,她曾听说过负伤的人不能喝冷水……她用手薅了几把青草,放到嘴里咀嚼着,使嗓子清凉些。
娟子艰难地爬上山坡,用手到处摸索。那棘针怎么刺她,乱石怎么扎她,她都不觉得痛,只是找她的枪,枪!
摸索了好一会,她才看到树根旁有个东西在闪光。娟子狂喜地拿起来,枪,是它!她很难得地流出眼泪来了,她甚至把枪放到嘴唇上亲了一下。
看到枪,她想起送枪的人。是他,姜永泉!他知道她需要什么,他在最危急的情况下帮助了她。娟子有说不出的感激,感激把武器交给她的人!她更爱他了!她一点不生他的气了,纯粹是战友的爱!
娟子爬回来,见宫少尼动了一下,她端起枪,气愤地想立刻打死他,但她再一次克制住涌上心来的怒火。
宫少尼苏醒过去。他的头发被撕下一撮,脸上被乱石划去几块肉,头上有一个窟窿……他痛苦地扭歪了脸,咧着嘴,绿豆似的小眼睛也痛得鼓胀起来。他真懊恼死了。
王柬芝派他们四个人来,那三个是万家沟的。他们等了多时,看到玉秋和老德顺是白天过去的,没敢动。本来要回去,可是他舍不得。因为这次干成功的报酬是每人一个金元宝。更加使他舍不得的,是他早想在心里,馋在嘴上的这个漂亮姑娘,趁这良机,他可以把她随心玩弄个够,然后再杀死。他叫另两个人走了,留下他和万守普两人。万守普被打死的那一瞬息,他甚至有些高兴,因这样他就可以全部独吞了。在他的想象中,那末一个山村姑娘,他一定能对付得了的。却不料,这样不顺手,相反落到她手里,眼看要完了。
“叭叭叭!”一连三声枪响,宫少尼抖索一下,他以为是向他打的,可是并没有。他实在疼痛得难熬,嘶哑着说:
“冯秀娟!你……你要把我怎么着?你就打……打死我吧……”
“哼!你想得倒容易,没那末便宜。等着吧,回村后再和你算账!”娟子愤恨地说。她是打枪好招人来的。她怕自己坚持不住昏过去,就把身子靠到那棵大柳树上,举起枪对着宫少尼。
宫少尼痛得嗳哟一阵,昏厥过去。一会又哭泣起来,又昏迷过去……
娟子的身子愈来愈贴紧大树干,全身似火烧,脸色煞白,豆大的汗珠滚过脸腮,牙在打颤,手在发抖,渐渐她靠着树身坐下来,可是枪口还在对准敌人!
那宫少尼虽是遍体鳞伤,疼痛难熬,可是到底没有致命的伤处,当他完全清醒后,知道了他的结局,真是狗急跳墙,他又在想法挣扎。
时间啊,过的真慢哪!怎么还不来人呢?!娟子望望天空,还是那乌云满布,一点光亮没有。唉,傻姑娘,你是痛糊涂了吧?天才到三更呀,哪会亮呢!
娟子眼前一阵阵金花在迸飞,头愈来愈沉重,她实在支持不住了,一下子趴在树根上,一只胳膊搂着树身,一只手艰难地握着枪,忽然,眼前的黑影动了,猛地向山坡窜去,接着拚命往上爬。
“不要动!站住……”娟子见喊不应,就朝他开了两枪,可是他还在爬。娟子知道是手发抖没打准,但她怎么也起动不了身子。她咬咬牙跪起来,胸脯抵着树干,两只手抓着枪柄,朝黑影瞄了瞄,狠狠地射出两枪……接着她倒下去,头沉重地搭拉下来,带血的黑发,拂盖着她那苍白的脸面……
“是妈把炕烧的太热啦,怎么这样烫人呢?……啊,谁在说话?是天亮了?弟妹都起来啦?哎,怎么眼睛睁不开呢?……嗓子这末干,真渴啊……奇怪,说渴就有人给我水喝……呀!真舒服……不对,我不是在打宫少尼那坏蛋吗?怎么,他跑了?不行,他跑不了!枪,我的枪呢……”娟子昏昏迷迷地想着,一睁开眼睛,灯光照得她什么也看不清,可是她一瞅见那个向她俯下来的黑影,不禁叫出一声:
“妈……”
“娟子,”母亲的泪水在眼眶中游动,见女儿醒过来,忙再用羹匙把温开水送进她嘴里,“娟子,妈在这里。”
屋里的人们都松了口气,默默地围拢过来。
娟子连喝了几口水,完全苏醒了。她看清是躺在自家炕上,母亲、弟妹和好多人都围住自己,她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她一发现玉秋,忙问:
“玉秋哥,宫少尼那、那坏蛋……”
“你放心,抓到了。”玉秋忙答道,“大婶告诉我你从区上没回来,很不放心。我领着人去迎你,过了西山听到枪响……赶找到地方,见你倒在树根下,昏过去啦。宫少尼已被你打中一枪,死过去了……”
“死了?”娟子吃惊地问。
“不,是昏过去了,心窝还有气。我们把他弄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