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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却越来越炽烈。她会好长时间坐在自己的房间里,盯着家具上的花纹一动不动,也会独自一人在庭院中仰望天空,看白云无声流转,蔚蓝的背景随着阳光的倾斜越来越暗淡,直到漫天星斗出现,在纯净的月光照耀下闪烁不停。慢慢地,她已经熟悉每一颗星星,知道转瞬即逝的流星怎样划过寂寞的夜空。
她太爱他了,这毫无疑问,而爱的不可得让爱变得更加稳固。每一次'文'能看到'人'他的机'书'会她都倍'屋'加珍惜,贪婪地看他,但每当能有这样的机会,她又总是因为激动和惊慌而手足无措,眼睁睁看着他离自己远去。她不能肯定他是否知道自己的一片苦心,于是只好在每个夜晚不倦地猜测,幻想。她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仓央嘉措生活得并不快乐。她从未见过在他脸上有一丝笑容浮现。当然,她见到他的机会太少了,而且在父亲的管理下越来越少。她也想过反抗,但她明白,反抗的结果不过是让自己的机会更少而已。她能做的只能是默默地抗议着,等待着。
时光因为诗的来临而陡然一转,变得异常明亮起来。全家人,尤其是兄长们,早就懂得了她的心思。作为权力阴谋的参与者,他们和父亲桑杰嘉措保持一致,但在兄妹亲情上,他们也无比疼惜自己那从小就惹人怜爱的妹妹。当仓央嘉措的歌开始流传民间的时候,兄长派手下人一首首给她秘密送过来,他们知道,这一定能宽慰妹妹的心。
读到第一首仓央嘉措的诗时,卓玛的心都快融化了,当纸上那些跳动的字句映入她眼帘,像一只只小蝌蚪游进她的内心,她浑身都瘫软了,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幸福。
不管怎样,她明白了他的心,一下子就洞彻了心上人内心的全部所想。但是,那些诗中歌颂的情感又让她疑惑,诗人赞颂的女子是不是自己呢?他是否在意这个当年曾经和他一起唱歌的女孩呢?一想到这些,她又重新投入到无尽的猜测中。
是的,有时她告诉自己,诗中的女子一定就是她,他也爱着自己,也像自己一样每天都在思恋,用写诗的方式来高喊出来。但总是在最确信的时候,她又告诉自己这都是不可能的,他们甚至都不能见面,他是高高在上的至尊,他是经书中圣人一样的人,菩萨的化身,怎么会眷顾自己呢?一定有另一个女子!那个女子一定比自己更漂亮,像月亮一样自由自在地生活着,想到这里,她又会陷入比平时更沉重的悲伤,直到在疲倦中渐渐迷茫。
但是,她的生活方式从此改变了。她每天都盼望读到他新作的诗,派人暗暗打听搜寻,一旦有了,就一笔笔把它们写在最精美的丝绢上,在深夜默默吟诵,仿佛这样就得到了心上人的怜爱。
在河边寻觅宝石的仁曾旺姆,像熟悉自己的身体一样熟悉了拉萨河的水流。与卓玛不同的是,她有自己的生活,即使内心充满思念,她仍要在酒店里勤恳劳作,很多时候,她甚至没有时间去想自己的爱,自己的苦恼。只有在拉萨河边,看着河水不倦地东流时,她才是真正的自己。这个自己太孤单了,根本不可能有任何人能明白自己的心,也没有任何人关心自己的心。世上那些用痴迷眼睛看着她的男人没有一个能进入她的内心。她知道自己在等待什么,她等待的是一个解不开的死结,是一个彻底的幻梦,但只有在想这个梦的时候她才是开心的,即便这开心中混杂着太多的忧伤和纠结。
那些诗来了,以最平常的方式。
哥哥的小酒店里本来就是一个穷苦人聚集的地方,人们在这里寻找着普通人的欢乐。仓央嘉措的诗很快就流传到了这里。当一个人在酒桌旁用高昂的调子吟唱其中一首《东山上》时,酒店里所有的人都静下来了。仁曾旺姆也惊呆了。她有一种幻觉,觉得这时她的梦中人仓央嘉措正在亲自和她对话,告慰她的爱恋。而当她知道这诗的作者正是仓央嘉措本人时,她更相信这种幻觉是真的了。她真想大声说:“听到了,我就在这里。”让声音传进那神秘的深宫里,但马上就感觉这个想法太天真。他真的在呼唤自己吗?不会的!他甚至根本不认识她!那诗中的女子一定是另有其人的!那个女子是多么幸福啊!想到这里,她哭了,哭得非常非常伤心。但是,她并没有因此减轻心中的爱恋,相反,她更加爱他了,而且这种爱已俨然到达愿意为之付出生命的程度。她要挑战那些永远不可能实现的事情。她吟诵着那些诗——它们不断从人们的口中传到她的耳朵里,她只要一听就不会忘记。
渐渐地,她懂了,尤其是再次面对拉萨河边孤独的月亮的时候。她懂了,那些诗是最深的孤独化成的水。那些诗真的是用全部的身心发出的呼唤,在呼唤着自由的爱。她用自己的祈祷来回应那些诗,虽然这些祈祷永远不会传入他的耳朵里去。不过她越来越执拗地相信,他等待的那个人就是她,那些诗就是命运在呼唤着他们的某次相见。
整个拉萨因为仓央嘉措的诗而变得活跃起来。在虔诚的宗教情怀和氛围中,这些诗的力量是惊人的。它们加深了人们对仓央嘉措的信仰,而这信仰回报给他们的是快乐。即使是最穷困的人也需要它们,需要这用自己的语言构筑的精神上的愉悦。
25│危机四伏
仓央嘉措的诗篇也流传到了当雄。
蛰伏多年的拉藏汗从那热烈的言辞中嗅到了一个良机。他当然也能感受到诗歌的美,但这种美对他来说太不值一提了,他关心的永远是权力,驱使他判断和掌控世界一切事物的是野心一生不变。仓央嘉措是自己政治对手桑杰嘉措手中的王牌砝码,如果能把仓央嘉措扳倒,对手必然不攻自破。他看到的这些诗完全无视佛门戒律,现在人人都知道这些诗的作者是仓央嘉措本人,如果能在这里做些文章,不愁仓央嘉措不倒。他决定早下手,再占先机,想到这里,他把大军师都果儿找来,面授机宜。
都果儿对那些诗也是耳熟能详,以他的才学看,这些诗有如天成,是人间不可多得的佳作。但是,经拉藏汗亲自点拨,他才恍然大悟这的确是一个解除敌人武装的良机。具体的事情不用拉藏汗多交待,他就明白应该怎么做。他暗暗选派了十几个人,让他们不动声色地陆续到拉萨以及桑杰嘉措所管辖的各个城镇去散布流言,说仓央嘉措来自民间,本来就行为不端,到了宫中之后更是与女子日夜鬼混,那些淫诗就是明证。他相信,只要流言一起来,老百姓的信心一动摇,拉藏汗就会有口实兴师问罪,到了那时,不会费太大力气就能把桑杰嘉措打败。
都果儿派出的人马陆续出发了,流言像瘟疫一样以超乎想象的速度在人群中传播。
每天都注视着仓央嘉措成长的桑杰嘉措早就得到了那些诗。他也是从年轻时过来的人,自然明白这来自一个孤独的年轻人的幻想,历史的经验也告诉他,如果自己干预,这个已经长大的至尊会变得更加孤僻冷漠,万一走向极端,自己将更难以控制。无奈之下,只好听之任之。好在根据自己的了解,拉萨的百姓都因为喜欢那些诗而对仓央嘉措更加忠信,桑杰嘉措能手握民心,其他的也就不以为然了。
诗篇在民间引起的巨大反响,让仓央嘉措更加难以忍耐宫中的生活。作为几乎从未涉世的年轻人,自己用来对抗痛苦的诗,居然能得到普通人的认可和欢迎,让他感受到了世界不一样的一面。他从未像现在这段那么迫切地想回到真正的世界中去,品尝那平凡的人间烟火。他催促着桑吉想办法,好让自己到宫外走一走,哪怕看一眼街头的灯火也好。
这可为难了忠诚的桑吉。私自出宫万一被桑杰嘉措知道,自己可是要被杀头的!更重要的是,万一出了危险,仓央嘉措有个三长两短,这捅破天的罪过自己承担得起吗?他越想越怕,紧张得不知所措。
桑吉思来想去,一想到困居布达拉宫多年的主人难以排解的那些忧愁,他决定豁出去了,拼死也要满足一下主人的心愿。
冬天再一次来到了世人的身边。高原上刺骨的寒冷攫住了人们的身体。零星的雪花始终在空中飘舞着,落在人脸上如针扎般刺痛。
和往常一样,布达拉宫平静而庄严,在朝圣者的仰望中默默矗立着。一般人都不知道,它的形式上的最高主人——仓央嘉措正行驶在怎样的命运之中。
布达拉宫的边门是最忙碌的,每天这里开启之后,早已等候在外的下等仆人们就把宫中所需的水和蔬菜用车推进去,门里的仆人接过车,一道道向里传递。全副武装的侍卫们守着每一个重要的角落,眼睛紧盯着进来的人。
不时有身带主人密令的上等侍从们神色匆匆地往外走,侍卫们不去问,也没有权力问。雪花渐渐消失的时候,两个身穿黄衣的侍从走出来,人们都知道,那是仓央嘉措贴身侍卫才能穿的衣服,所有人都赶紧躬身致礼。
两个黄衣侍卫很快就来到拉萨的大街上,汇入熙熙攘攘的人流中。
一个侍卫睁大眼睛,贪婪地审视每一个角落,另一个则难掩紧张,不时朝周围张望。他们二人正是仓央嘉措和桑吉。
仓央嘉措几乎忘了自己有多久没看到这温暖的人间烟火了。每一个陌生人他都那么喜欢,每一家店铺都那么热闹,他真想进去看个究竟。
桑吉的心紧张到了极点,但是走过几道街巷以后,他也放松了。街上根本没人注意他们,因为这一切都太司空见惯了。
不知不觉间,他们来到了八廓街。八廓街本来是一条环绕着大昭寺的街道。多少年来,四方的信徒们顺着这条街,绕着他们心目中的圣寺不倦地前行。慢慢地,这里成了拉萨最繁华的地段,各种商家林立,形形色色的人往来于此,成了俗世生活的中心。仓央嘉措虽然已经来到拉萨好几年,但是他还从未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到大街上来,就生活经验来说,他还只是个乡下孩子。面对如此动人的花花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