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珩儿怎么没把这件事对自己说呢?许啸锋看着老师苍白的脸,忿忿地握着拳头。也许,这件事连珩儿也被隐瞒着,一定是骆岩主动找林之韬秘密商议做出的决定。他听说过这位师叔有到处挖角的嗜好,并非刻意针对冯大虎,可是骆岩呢?难道他真想把父亲完全击垮,令父亲一败涂地,来实现他和他母亲的报复愿望,再将失败者任意践踏吗?
然而,事实就是如此,许啸锋和骆岩再次成为了对手,冯大虎与林之韬的战火再次被点燃。并且,这很可能会是更加激烈和残酷的战斗。
“老师,您喝点水吧。”
林之韬和骆岩走后,范韵秋倒上一杯茶,递到冯大虎的手里,却看见老师的双手在不住地颤抖。
“冯大虎啊冯大虎,这真是你前半生造的孽,等到后半生想补救都来不及……就算我这把老骨头还能下棋,就算我教出来的弟子得到世界冠军又怎么样?即使我站到了世界的巅峰,我也会永远失去我的儿子……阿岩,你到底要我怎么做,才肯认我这个爸爸?为什么……你连一个道歉的机会都不肯给我?为什么啊?”
冯大虎仰天长叹着,两行滚烫的泪水顺着那已经看得见皱纹的脸颊滑落,浸湿了他的衣领。那个充满霸气、高傲得近乎不可一世的“暴风棋圣”,竟然在众弟子们的面前流下了眼泪,如何不叫弟子们心如刀割?
“看来我非得去揍骆岩一顿,把他打到清醒为止不可!”
许啸锋捏紧拳头,说着就要往外追出去。
岳智兴见状不妙,迅速上前,一把拉住了他,“啸锋,你想做什么?你可不要乱来!”
“智兴哥,你放开我!”
许啸锋拼命想要挣开岳智兴的手。
“我真是不明白,天底下怎么会有这种记仇记得比大海还深的人!我小时候还经常挨我爸的打呢,可我都从来不会讨厌他,因为我知道爸爸不管做什么也是为了自己的儿子好。况且,在这世界上,有哪个人敢说自己一生之中从来没有犯过错?人家都说父子没有隔夜仇,就算老师当年再过分,现在事情都已经过了二十年,骆岩那家伙居然还要害他伤心成这样,他到底算老师哪门子的儿子?”
“好了!”
岳智兴抓住许啸锋的双臂,猛然提高了声调。
“啸锋,我不是要骂你,只是想让你明白,你现在就算要把阿岩打死,他也不会认老师做父亲!或许在你看来,父子的确没有隔夜仇,但这个世界上像你这么想的人,毕竟不是全部。仇恨、怨怒,本来就是一种能长久侵蚀人心的怪物,不少人会用一分钟的时间来产生怨念,但或许花上一辈子的时间也无法将它驱赶出自己的心外。你只看到了老师的伤心和痛苦,可阿岩心中的酸楚又有谁能看得到呢?当年老师和文君阿姨离婚的时候,阿岩他还不到六岁,你知道吗?那时是因为桂雅阿姨已经怀了逸舟,老师为了对她负责,才会最终答应和阿岩的母亲离婚的!”
“什么?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许啸锋放下了拳头,呆呆地站在那里,半天才抬起头,望见了岳智兴无奈的表情。
岳智兴摇着头,低声叹了口气:“记得那一年,我也还不到十二岁,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才能安慰小小的阿岩,我只能抱着他,让他在我怀里一直哭着,哭到累得再也流不出眼泪,他才静静地睡了过去。第二天,文君阿姨就带着他离开了,她没有对我和韵秋说,他们母子俩会去哪里。其实,文君阿姨和老师从进入围棋这个圈子开始,就是一见钟情,后来非常相爱。但他们都是棋坛上的风云人物,也都是好胜之人,或许他们适合自由自在地恋爱,却并不适合组建一个家庭。如今想来,就算桂雅阿姨不出现,他们中间还是会出现别人,只不过这段带着悲剧色彩的婚姻,无形中已经把所有的伤痛都加注在了阿岩那孩子的身上。”
“智兴哥,我好像能理解一点了……”
许啸锋听岳智兴说着,脑海里仿佛也浮现出了那伤感的一幕幕。的确,他不该冲动的就跑去找骆岩算帐,或许在骆岩的心里,一直撞击着一个心碎的声音。但是,冯大虎的伤心又要到何时才能结束?还是永远都无法告一段落?
“要想劝服阿岩,我看除了文君阿姨,再也没有别人。两天前听韵秋说,老师有去台湾找文君阿姨的打算,但围甲联赛在即,老师是北京队的主教练和领队。如果他去了台湾,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联赛的事一定会耽误。”
岳智兴想起范韵秋告诉他的事,苦恼地摸了摸头。
许啸锋忽然心中一亮,想到了珩儿。珩儿和骆岩不是在台北就认识的吗?即使珩儿没见过骆岩的母亲,但应该能从骆岩口中套出骆文君在台北的地址。只要有了地址,冯大虎不如写一封信寄到那边,这样就不用亲自跑一趟,也不会耽误围甲联赛的相关事务。他发现自己总算开了点窍,于是靠到岳智兴身边,和他耳语了几句。
第十七章 不速之客(下)
记者永远是一种对新闻最敏感的职业,骆岩正式加入浙江队参加围甲联赛的消息前一天才确定,第二天他与许啸锋的大头照便登满了各家报纸杂志的体育头版,任谁看了都有互相挑衅的意味。这些天,三潭棋社的气氛热火朝天,凡是长期在这里晃悠的职业棋手们,都在准备着过几天跟主教练林之韬一起回归大本营——杭州。
骆岩当然也是这些职业棋手中的一员,不过他不明白,林之韬为什么不带珩儿一起南下,而偏偏要把她留在北京管理分社的事务。但苦恼归苦恼,他还是必须和珩儿暂时告别,离开的那天,他依依不舍地握了她的手,登上了飞机的一刹那,也悄悄落下了几滴男儿泪。
珩儿举目眺望着那架已经升空的飞机,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感。她知道骆岩离开北京的时候,是带着一种怎样的心情,他那种不服输的个性,就像其父亲冯大虎一样,可以花一辈子的时间在围棋上努力。冯大虎就是那么一个人,即使自己的目标永远无法达到,也会在有生之年培育出最优秀的棋手,希望他之后的一代代都把这种“光荣传统”延续下去。或许正是因为如此,才会让他拥有了一帮爱他的弟子,相反却失去了一个儿子。而许啸锋之前拜托她弄到骆岩的地址,她也很乐意帮忙,只因为骆岩和父亲的心结太深,如果不尽快解开,这始终会是阻挡在他棋道上的荆棘。
骆岩走了,许啸锋依旧过得像从前一样快乐、洒脱,这也最让珩儿放心的一点。这个小伙子胸中充满的都是对一切的热爱,包括生活、围棋,也当然包括他爱的她。
围甲联赛开始之前,许啸锋稍微有空的时候都会到三潭棋社去,或者是珩儿到大虎道场来。然而比赛开幕后,作为北京队的主将,他的日程便很快被排到了紧凑的行列,珩儿几乎没有再见他骑过自行车,飞机倒成了最常用的交通工具。这些日子以来,他常是今天在北京,明天就到了中国的另一个城市。珩儿很想时刻都陪伴在他身边,但三潭棋社的事务同样让她脱不开身、抽不了空,于是思念变成了她的一种习惯。
这天,是许啸锋在贵阳的客场下完比赛,再次回到北京的一天。之后的一个星期内,无论是主场还是客场,几乎都没有北京队的比赛,他也终于感觉轻松了一点。回来北京,他又骑上了自行车,又唱起了《北京一夜》,好像刚认识珩儿那会儿一样,奔驰在去三潭棋社的路上。或许因为北京队在本轮比赛中战胜了贵州队,让他今天的心情也变得很不错,正好可以让珩儿坐在他的自行车后面,跟他一起去兜风。
“啸锋!”
经过天坛公园门口的一刹那,许啸锋似乎突然听见有人在叫他的名字。难道是心有灵犀,自己还没到三潭棋社,珩儿就已经能感觉到他迫切想要见她的心,而提前出来见他了?他下意识地停下自行车,朝着四周环顾了一下,却并没看见珩儿的身影。
“奇怪了,难道是我好几天不在北京,太想念珩儿的关系,脑子里都会产生错觉了吗?”
许啸锋用力摇晃着脑袋,好让自己保持清醒。但那个声音又再次出现,他再度循声望去,最后,他的视线终于落在了不远处的一个人身上。
那是一个年轻的姑娘,正迈着轻盈的步子朝着他走过来。她身上穿着一条黑色的迷你连衣裙,脚下踩着黑得发亮的高跟鞋,一头干净而有型的短发,乍一看像极了那些时髦的女明星。明媚的阳光刚好照在她的发际,仿佛给她的头上增加了一条闪光的发带,光线顺着她的身躯落下,和裙子本身的黑色形成强烈对比。
“你这么半天才看到我啊?要是再晚一分钟,我可是要调头就走了喔。”
那姑娘朝许啸锋眨巴着眼睛,两道弯弯的柳叶眉轻轻扬起,她的眼睛并不像珩儿那样水灵,形状有些偏向于“丹凤眼”,却有另一种韵味。她只比许啸锋矮半个头,身形婀娜,加上那身时髦的装束,阳光更赋予了她健康而洒脱的美感。
“你是……”
许啸锋怀疑地看着眼前的这个姑娘,一时竟想不起自己到底在什么地方见过她。的确,在他的记忆中,自己认识的女孩子有多少十个指头都数得出来,可从来没认识一个这样时髦的都市女郎。
“啸锋,你真的忘记我了吗?你仔细看看我,我是程语曼啊!”
“语曼?你……真的是语曼?”
许啸锋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只盯着那个姑娘的脸,双眼发直。
那姑娘上前握住许啸锋的手,眼神里带着无比的激动。“啸锋,我以为我们几年不见,你的样子都会变了,想不到还和从前一样……”
她说着话,又看了看身上的裙子,左手轻触了一下自己的脸。
“不过,好像变的人是我吧,在美国呆了那么久,我是不是变得都像外国人了?对了,你收到我寄给你的信了吗?我原本打算在三菱杯比赛时就回国,后来为了读博士的事,教授们一再劝我不要放弃,我跟他们也谈了好长一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