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蓦地,似是不忍亲眼见着那些雪白的梨花瓣在轮椅下被碾作尘埃,他又陡然顿住了动作,转身向绫夜姬吩咐道:“先把这些花瓣埋了吧。”
庭阶寂寂,偶尔吹过的轻风,宛若声声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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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永安城,碧竹深处。
在帝都郊外那片幽篁深处,此夜同样晚风吹彻、竹叶游转。青衣的先知此刻正静立在自家竹舍后院的那片花圃间,面色隐隐有些泛白,眉宇紧锁。一痕月光静静泻洒在他脸上,映照出他的肌肤,竟是苍白得隐约透明。而在那近乎透明的肌肤下,却竟然看不见那本应该存在的淡蓝色血管与筋络!
清迷夜色中,但见数条丈许长、拇指粗的荧白色的诡异长虫,正自遥遥天际间飞聚而来,宛如暗夜里的流光。青衣男子迎着月色扬起下颔,口齿微张,任凭那些长虫缓缓飞近,最终纷纷在他头顶上方飞舞盘旋着,仿佛一群等待着接受主人命令的幽灵。
他对着虚空,微微扬了扬手,当即便有一条荧白色长虫徐徐飞近,吐出一颗流蕴着薄薄光雾的圆珠,正对着他口唇落下。
青衣男子口齿一闭,竟将那只光珠吞入了腹中!
他旋即深深调息吐纳,仿佛在吸收那颗发光的珠子内中蕴藏的力量。
——去年,他使用秘法,通过引发同伴之间的相互感应,令时空两端的力量彼此互生共鸣,从而启动了“祀月之阵”,将作为同伴之一的冷汐昀召唤至这个时空——那一次,他违逆天常、背叛轮回,擅自打乱了自然的法则,已然受到了自身法术作用的反噬;半年前又为青昂城楼下、奄奄一息的冷汐昀续命,业已耗损了他太多灵力;而不久前,帝都的夺令大会上,他再度为卡索尔重创;再加上这次运功为禁凌雪疗伤……此刻,若不依靠这种邪恶的术法补持灵力的话,他这具裁冰为骨、塑玉为肤的躯体,只怕将很难支撑到……“那一日”的来临了吧?
此时灵力微弱的他,并没有察觉到,在他身后不远处的那间庐舍中,有诡秘的幽蓝色光芒微微一亮——那个沉睡中的少年久闭的眼眸,终于在某种看不见的力量召唤下,缓缓睁开。
少年的眼睛里仿似藏得有火,那幽蓝色的荧光犹如即将一窜而起的冥火般,森寒而灼热。
而此刻,正在他的胸臆间肆意沸腾燃烧着的,也同样是那样一团来自幽冥的狱火。
他感觉到有某种极其强大的力量,正在身体里的各个方向迅速游走,仿佛随时想要冲破他身体的桎梏,腾蹿而出!
——多少年前,也同样是这种力量,使他初次堕入了深不见底的恐惧渊壑。
“姐姐……”此刻的他,死死攥着自己的脖颈,从喉中艰难地吐出一个模糊的词——那声音邪异而无助,像是一个孩童的嘤嘤哭泣;又像是……恶魔在重生之前的痛苦呻吟。
不,他不要这样的力量!
为什么……为什么时至今日,他还要再度记起那些痛不欲生的往事?!
然而,在意识深处,那无边无际的黑暗里,却似乎有个苍老的声音,在“虚无”之中飘散着——
“孩子,你感觉到了吗——”
“我们要的,是漫长的杀戮……”
“鲜血的气味……”
“还有,吾族的永生!”
意识深处的一片混沌黑暗中,那黑衣人走路是没有声音的。然而,他却仿佛能够听见,有诡异的足声,在冗长回廊般的空间里沉沉回荡着——不,不止是一个、两个……有越来越多的脚步声,纷沓汇聚而来,逐渐蔓延至他的脚
58、九梨花落尽。。。
尖、膝盖、头顶……
他仿佛快要被这些可怖的声音淹没了……
不……不要逼我!
从那次“噩梦”诞生始至今,暌违多年后……在此夜,他似乎又再度听到了那样诡异的足声,似是生生不息般地,杂沓地踩踏在他意识深处那条仿佛永远看不见尽头的回廊中——那,是在地狱里嘶吼呐喊着的亡魂们,他们的怨气是那样的深,仿佛将要化作地狱的红莲劫焰,将世间的一切罪恶都吞噬净尽!
似乎被某种看不见的邪秘力量驱遣着一般,刚刚“苏醒”的少年霍地自床上长身而起,疾步冲出了房门——迎着春夜料峭的寒风,他步履蹒跚,行动木讷而呆滞,仿佛一具被牵了线的人偶。
此夜的月光,是如此的明亮。然而,却依旧无法净化,那种久埋于他身体里的、令他狂乱而窒息的气息。
幽界地狱里的气息……亡魂们的气息……在哪里?
他的目光在竹舍外疾速逡巡着,眼眸忽地一亮:
那个,正静立在竹舍后院花圃间的青衣男子,此刻萦绕在他身上的……不正是那样的气息?!
是的……死亡与鲜血,幽冥与鬼气——他身上也同自己一样,散发着那种来自地狱深处的气息!
所以……他要杀了他!
杀了他。清洗一切罪孽!
这世间的种种善与恶、生与死,都该交由他来亲自审判!也唯有他——摇光,才有这样的资格!
待吸收完所有的魂珠、挥手驱散了那些荧白色的长虫后,柳千寒稍稍吐了口气,那些刚被他吸纳入身体的精魂们,此刻……似乎尚未完全安静下来。
这种时候,正是他的力量最为薄弱之时。
衰弱到……他甚至没有感觉到,此际那森然逼近他身后的、那近在咫尺的可怖杀气!
十根冰凉的指甲无声无息地从他身后探入,在他反应过来的一霎,已倏地一声,冷酷而坚决地、贯穿了他的身体,旋即再死死扼住他的咽喉……顷刻间,那些光晕流转的魂珠就从他喉中散出,破碎在夜风里,发出一缕缕哀弱的呻吟——宛如亡灵们在魂飞魄散前、那一抹不甘心的叹息。
柳千寒的身体里没有血。他也感觉不到疼痛。但是,他却知道——自己身体里的力量,此刻正在汹涌地流失着。
他蹙紧双眉,艰难地开口,唤出对方的名字,“阿雪……”
虽然背向着他,但至此时,他早已猜晓了他的身份。
他黯然垂眸,阖目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叹息:阿雪,我终于、还是辜负了你姐姐的托付啊……
一击之后,那双手上的力道明显轻了不少。柳千寒腕间发力,同时默默催动幻术,闪电般地转过身,终于脱离了禁凌雪的钳制。
然而,当回眸看到那个少年的表情,连素来冷静沉着的他也不禁变了脸色,“阿雪!”
那个白衣少年此刻只是呆呆地望着他,在他不断发出的低唤声中,少年的目光终于渐复清明——仿佛杀欲的发泄,使他短暂地回复了神智。
看见眼前这般景象,少年顿时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大睁着那双湛蓝色眼眸,神色无辜而歉疚。
柳千寒略略抬起手,似乎待要开口劝慰他一句什么,然而由于身体的过度虚弱,那未出口的话语猝然鲠断在喉间——便在下一霎,这个宛如神仙般的男子两眼一黑,竟在他面前生生昏迷过去!
禁凌雪怔怔看着眼前这个宛如师长般的男子倒地昏迷,又低头看了看自己那双颤抖得不能自已的手掌,木然片刻后,竟是蓦地返身,朝着竹林外疾奔而去。
依稀之中,他仿佛还能听见,身后那个男子疲弱至极的低呼,仿佛陷入梦寐中的呓语:“阿雪……回来……”
然而,禁凌雪恍若未闻,足下如风,几个起落间,便已越出了花圃。那抹白衣如雪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夜色下的竹林深处。
59
59、十玫瑰宴(上)。。。
同样一个月明之夜,彝国国都泰息翡。
一路上绯衣女子都未开口说过一句话,微妙的沉默中,她与卡索尔二人冷冷僵持着。
——那个白衣世子毕竟是她的救命恩人,那日在京都郊外,禁凌叶执意要取自己性命、为她弟弟报仇——那个女子并非不明事理之人,若是无凭无据,又怎会千里迢迢策马而来、诬害于她?
然而,她自己做过什么,她心中又怎会不清楚?那么,那位北靖国的公主既然口口声声厉斥她伤了自己弟弟,那唯一的解释便是……一定,有个人,在她不知道的时间里,易容成她的样子,去伤了禁凌雪——而那个人,必然是受了……卡索尔的指使。
是的,卡索尔身旁那黄衣少女,虽明是他的臣下及亲信,然而从二人言谈举止间无不流露出的暧昧态度看来,二人绝非纯粹的君臣关系那么简单。那少女似乎通晓各种邪门异术,想来深夜潜入帝都驿馆,易容成自己的样子、去重创禁凌世子,于她而言,也绝非难事……呵,好一对居心叵测的君臣!
若那少年世子当真有何万一,她必是无论如何再不可能与卡索尔履行那个约定的——哪怕,在这个时空里,她早已与他缔结下同生血契,自此在此世间福祸与共、生死相连。但……心中掠过那个白衣少年世子的身影,便伴随着一阵隐约的、迟钝的痛意。
在前往彝国国都泰息翡的旅程中,她曾卸下卡索尔给自己买的金玉首饰,私下打赏了一家客栈的小二,从而探听到来自坊间“北靖国华翎公主远赴海外寻药平安归来、世子禁凌雪已无恙”的小道消息后,她方略略松下了心。
这一路上,她始终对卡索尔保持着警惕的戒备——对于她态度的转变,卡索尔如此敏锐洞达之人,又怎会无所觉察?
然而,一路上,后者也只是心照不宣地沉默着——尽管彼此都早已心如明镜,然而却是谁都无意挑破那一层伪饰。
彝国的王城与中陆地区不同,宫殿以彩色石灰石建造,顶部呈一圆弧状收束为尖锥形,大门以整块的尖晶石打磨而成,上面暗雕着繁复的图案,带有浓厚的西域风情,气势恢宏而华美。
整个国境横跨萨安、希斯内、孟帕拉萨三大高原,有三分之一的地域坐落在沙漠中,一直连绵至东方的毗渊山脉。越过毗渊山脉便是平野地区,而由平野再向东,便是直属胤室管辖的范围了。
更漏里的流沙簌簌滑落,此刻已过了子时。
绯衣女子依旧静默地坐在妆镜前,缓缓梳理着自己的长发,身体如一具亘古寂静的冰玉雕塑。
今日刚返王都,卡索尔便将她安顿在这座四处栽种满了玫瑰的寐园中。
玫瑰,是西方国家独有的花草。越过罗泊尔沙漠,进入彝国境内,便再也看不到属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