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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朗静静地看着他,摇摇头,“我找过他,他说我肿瘤的位置太过靠近大动脉,开刀胜算不高!”
“啊?”他不相信地看着她,“他之前一直都在美国,你去过美国?”
“我现在一文钱都没有了,就是因为去了美国找他,他说没希望,所以我也就彻底打消了治疗的念头。从今天起,你不要再为我的病伤神了,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她难得这么正经地说话。
他有些难以接受,“怎么会?他是脑科专家!”
“但是你也不能否认他只是一个人,不是神!”她残酷地指出。
作为医生,他应该比她更明白这个道理。不管你医术多高明,总有难以攻克的疾病做拦路虎。
他的双肩慢慢地塌了下来,叹叹气,“你比我还看得开!”
明朗有些担忧地看着他,“你不该再为我的事情烦心,为了我,你都请了几天的假了,不用陪我,我好好的!”
“嗯,知道了,今天你在家里乖一点,我回家带你出去吃饭!”他揉揉她的头发,转身出去梳洗了。
他下班之后,没有再见到她。她不见了,金角大王不见了,她的行李箱也不见了。
茶几上用杯子压着一张五十万的支票,还有一张纸条,写了一句话:我反正快死了,这些钱对我来说也没用,男人没老婆是不行的,拿这笔钱去越南买十个老婆,不要的话给我捐出去给单身汉做福利!
他坐在沙发上,双手捂脸,气得浑身发抖,去越南买老婆,她真是有脸说啊!
也好,也好,走了就干净了,以后也不用跟她生气了,他这样安慰着自己,却一手抓起桌面的车钥匙开门飞奔了下去。
正如他所料的那样,他找不到她了。他知道,是他表现得太紧张,给她造成压力了,她只想找个地方,安安静静地过完她的日子。
甄阳没有停止过找明朗,他甚至动用了私家侦探,但是都找不到她。不得已,他找到好友公安局长李哲文。
“你该知道,她没有犯法,我是不能查她的!”李哲文表示帮不了他。
甄阳道:“你只需要查一下广市所有的酒店宾馆,和一些在管理登基范围的出租屋,有没有她入住的记录,她在广市没有房子,只能住酒店或者租房子。”
李哲文最后还是帮了他,只是,查遍了所有宾馆酒店,也查登记的出租屋信息,都找不到明朗这个人。
甄阳感到莫名的恐慌,她不会离开广市了吧?如果这样,人海茫茫,他该哪里去找她?
他开始后悔,那天不该出手打她,他分明见到她临走时候眼里的伤痛,但是他没有心软,被愤怒蒙蔽了的他,只顾着真真的病情,丝毫没有顾及过她的感受。
第十八章她是怎么死的
明朗又回到了城中村,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她知道甄阳已经来过这里找她,他一般情况下不会来第二次。
阿丽对她的去向没有表现出好奇,反倒是阿涛一直问她,被阿丽揪了耳朵之后,他才不敢再烦着明朗。
她每日闲得跟狗一样,有时候倚门看隔壁巷口的阿玲每天接多少个客人,然后帮她算计收入。有时候看烂仔打架,人家打得兴奋之际,她也磨拳霍霍地想要下去打一场。但是更多的时候,是去珠江边的阶梯上收汽水罐,然后就长久地看着江水发呆。
连续好几天睡不着,她去了禽兽医生的诊所想买安眠药。
“看你眼圈发黑,眼神凝滞,睡不着?没事,打一针就好了!”禽兽医生推推眼镜,一脸严肃地道。
“还好吧,一个星期总能睡几个小时!”明朗伏在桌台上,闻着店里的药草香,中西合璧而凌乱肮脏的诊所,反倒叫她整个人放松了,“打针就免了,给我吃药!”
禽兽医生端来一盘热水,“脱鞋,泡脚!”
明朗愣愣地看着他,把脚缩了回去,“男女授受不亲!”
门外传来一道爽朗的声音,“后生女,相信他吧,真有效!”
明朗抬头一看,面容有些凝滞,两位年逾七十的老人走进诊所的大门,竟是她曾经救过的张守宇和冷少君。
“我们不是专程来找你的,但是碰上了也是缘分,不是吗?”张守宇含笑坐在她身旁,一头银发眸光锐利的冷少君则坐在了禽兽医生诊台前的长凳上,也凝眸看她。
她不认为是巧合!
禽兽医生乐哈哈地道:“老头,老太婆,你们订的药都到了,我给你们取去!”听他的称呼,似乎不知道两人的身份。
“有劳了!”冷少君回头说了一声。
明朗默默地脱掉鞋袜,把双脚浸在水里,百般滋味涌上心头,说不出的酸涩。
她没有开口,甚至没有抬头看张守宇,只怕多看一眼,便控制不住眼里的液体。
“你叫明朗?”张守宇轻声问道,睿智的脸上,闪着柔和的光。
“嗯!”明朗默默点头。
“甄阳在找你!”冷少君忽然开口道。
“嗯!”明朗依旧点头,没有说什么。
冷少君口气有些冷硬,“姑娘,我觉得吧,做人要讲信用,你答应了人家的事情,无论如何,总得把事情做到不是吗?再说,这又不是要命的事,这是好事,只要你愿意,真真就能重获新生,你功德无量!”
明朗淡漠的笑了笑,依旧没说话。
张守宇微微喟叹一声,“真真这丫头还不知道你反悔了,她每日期待着手术日期的降临,她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积极配合医生的治疗,为的就是有足够的力气应付手术。医生说,如果此时跟她说手术无法进行,她会大受打击,病情也会因此加重。”
明朗眉目轻抬,“她姓什么?”
张守宇微微一愣,似乎没料到她忽然会这样问,冷少君在一旁回答:“她姓张,叫张真真,她是我们大家的开心果,我老太婆一向很少求人,但是姑娘,现在我求你,求你捐献骨髓给她,你要什么,我老太婆都尽力为你做到!”
明朗看着诊所外人来人往的大街,心头有些东西正不断地溃烂,她知道,但是无力阻止。
阳光投射进来,明媚中只见尘埃飞扬,路过的烂仔往诊所门口吐口水,吹着口哨离开。
她看向张守宇,指着对面的士多店,道:“你给我买一根雪糕!”
张守宇怔怔地看着她,“雪糕?”
她重重地点头。
看着张守宇步履稳健地走向对面士多店,阳光落在他依旧高大的背影上,她眼里迅速灌满了泪水,仿佛,还是五岁那年,她与爸爸在车站送他们离开,而他转身去了车站给她买了一根雪糕,然后告诉她,外公和妈妈会过来接她的。她似懂非懂地点头,数着日子期盼!
他们没有来!
她把眼泪吞了回去,这些年,习惯了不会落泪,落泪是弱者的行为。
雪糕买了回来,她吃了两口,然后用力一丢,把雪糕丢出了马路上,她又为中国整洁干净的形象减分了。
冷少君一怒,“你,这是什么意思?”
张守宇伸手摁了一下冷少君,示意她不要说话。
明朗把鞋袜穿好,对张守宇道:“让张子菁亲自来找我!”说罢,她把手插在裤袋,走了。
冷少君气得浑身发抖,“她这是什么态度?是不是仗着救过我们就目中无人了?”
张守宇叹息一声,瞧着冷少君道:“你啊,这么多年了,还是这么粗心,她有难言之隐,你没看见她眼圈红了吗?”
冷少君一愣,“这,会有什么难言之隐?医生都说过,捐骨髓不会伤害到她的身体!”
“也是我那女儿作孽啊,之前冤枉她偷东西,继而在医院打了她一个耳光,最后还无缘无故解雇了她,人非圣人,她也有自尊的!”张守宇摇摇头道。
“有这等事?”冷少君道,“自从真真得病之后,她行事是越发的张狂焦躁了!”
“她这番要子菁亲自去找她,估计也只是想挽回面子,得了,给甄阳和子菁打电话吧!”
张子菁第一次走进明朗的小屋。
她厌恶地蹙眉,这屋子小也就罢了,还脏得要死,四处都是汽水罐和纸皮,还有蟑螂隐没在其中。地板是黑色的,但是从地板的间隙可以看到原本的颜色是粉黄的。
她心里一直都很笃定,这个女人,迟早会出现的,否则,她怎会回来这里?
真是一个邋遢的女人!
明朗坐在床上,瞧着她脸上鄙夷厌恶的神色,心头一冷,淡漠地道:“不习惯?习惯了就好了,我以前住的地方还不如这里!”
“我没必要习惯,说,要什么条件!”张子菁冷冷地问道,一身高雅的套装和在这里的肮脏凌乱格格不入,显得尤其的突兀。
“急什么?对了,之前听甄阳说董事长有个亲生女儿,死了,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呢?”明朗双腿盘在床上,乌黑的眸子静静地看着张子菁。
张子菁的眼里闪过一抹痛苦,“你问这个做什么?”
“董事长对自己的养女都这么好,对自己的亲生女儿一定更好吧,真羡慕她,想来也是自小受尽宠爱,无忧无虑地长大吧?对了,她是怎么死的?”明朗带着梦幻般的色彩看着张子菁,口气却是咄咄逼人地追问。
张子菁的面容有些扭曲,姣好洁白的脖子微微上前,峻声道:“我没必要跟你说这些,你只管说你的条件!”
明朗悄然叹息,“可是我想知道怎么办?”
第十九章谈判
张子菁稳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冷冷地道:“一个已经死了的人,有什么好说的?”她不敢提蓁蓁,一提,心里就疼得厉害,她会软弱,会无法跟这个难缠的女人说条件。
明朗乌黑的眼珠蒙上一层阴霾,仿若千万支针一同刺向自己的心脏,然后,像个被戳穿了孔的水瓢,四处漏水。
虽然早知道她不重视,不在乎,但是,由她亲口说出来,这杀伤力还是超过了明朗所能承受的范围。
她阴阳怪气地笑了,语气尖酸刻薄,“她死的时候,有没有一直拉着你的手喊妈妈?有没有跟你说她好怕?……”
清脆的掌声响起,尖锐的指甲划破她的脸,一道殷红的血痕从眼角迤逦到尖冷的下巴,有生生的痛。
明朗握住拳头瞪着她,在那一瞬间,她还手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