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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小奇猛地抽出手,猴子般疯跑起来。“夏紫衣!”他朝我喊,“从此我们是统一战线。”
统一战线。这种默契一直延续了很多年。小女孩夏紫衣和小男孩麦嘉的童年生活里多了一个跟屁虫,那就是莫小奇。做操他站我们后面,春游他帮我们拎包,打架他冲在最前面。我们的三人行,所向披靡。
为此,麦嘉的妈妈常常拉着我的手说:“衣衣啊,你真像你爸爸,都是大姑娘了,还这么顽劣。”
那一年,我十八岁,刚上大一。对于童年的记忆,我早已淡忘。麦嘉总是拿出厚厚的日记本,查出准确的日期,详细地讲给我听。站在阳光里,麦嘉已经高过我的头顶,依旧清瘦的身材,眼睛却尤其大。
莫小奇说:“麦嘉,你真像女孩。你的眼睛和衣衣的多像啊。”他搂着我和麦嘉,嗤嗤的笑。
他的手搭在我的胸前,我顿时恼红了脸,甩开他独自走在前面。
莫小奇追上来,处心积虑的说:“知道害羞了,现在可以做我女朋友了吧?”
“你想的美。”我砸了他一记栗子。
嘴上这么说,我心里却柔软的荡漾开来。如今的莫小奇,已不是那个脏兮兮的小毛孩,他笑容明媚而邪气,肩膀厚实而温暖。他说话时盯着我的眼睛,已经有了不一样的意义。
离开学校,莫小奇朝东走,我和麦嘉朝南走。
经过石板铺就的小巷,墙根开出了朵朵雏菊。麦嘉突然问我:“如果我不住在你的隔壁,你会注意到我吗?”
“会啊!怎么不会呢,我们长的那么像。”我笑起来,声音穿过寂静的小巷,传去好远。
他沉默下来,加快了脚步走出巷子。回过头来,他默默从兜里取出一支用雏菊编成的指环。细细的茎,托起嫩黄的花朵。
“送给你。”他说。“衣衣,我不能像莫小奇那样永远在你身边,如果有一天我死了,请你在我坟前种一捧雏菊。花开的时候,我会知道你来过。”
我愣住了。看着麦嘉的背影,我第一次看见死亡的踪迹,它离我们那么近,轻易就让我们阴阳两隔。
我冲过去抱住他,流着眼泪说:“不要不要,我不要你死。我说过会保护你的。”
偶后的日子,我开始有意识的疏远莫小奇。他请我看电影,我推托没时间;他送我紫水晶的项链,我说喜欢红玛瑙;他在篮球赛上左右张望,我假装视而不见。
“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他终于忍不住问我。
“没有。”我笑。“麦嘉要我陪他去给爷爷上坟,我先走了。”
慌忙转身,我匆匆的逃开。我怕再多注视一秒,我会忍不住流下眼泪。莫小奇,对不起,对不起。我在心里一边边解释。
夜里,我和麦嘉在巷子里遇见了莫小奇。黑暗中一个亮点忽明忽暗,我说:“莫小奇,你怎么又抽烟?”
食指一弹,亮点便飞落在墙角。“衣衣,你说的,我什么都听你的。”他说。
似乎费了很大的劲,莫小奇终于走到我们面前。他深深的呼吸,黑暗中我看不清他的眼睛,只听见他说:“夏紫衣,做我女朋友吧。我喜欢你。”
“胡说什么呢……”没等我把话说完,莫小奇突然抓住我的肩膀,吻住了我的嘴唇。
我惊慌得忘记了挣扎,只看见麦嘉的手臂划过我的视线,准确地落在莫小奇脸上。
“你这个混蛋。”麦嘉喊起来。
“我就是个混蛋。从第一天开始,你就讨厌我,对不对?对不对?”莫小奇站在高高的看台上,不断地问我。
夏天的气息已经渐渐散去,阳光流转在操场的跑道上空,岁月的尘埃在脚下飞起又落下。我不断的奔跑,直到精疲力尽。我分不清脸上流淌的是汗水还是眼泪。
隔着四百米的跑道,莫小奇拿着一瓶啤酒朝我喊:“夏紫衣,对不起。如果你能原谅我,我就喝了这瓶酒,如果你不原谅我,我在你眼前消失。”
远远的,我拼命的点头。冲到他面前,我夺过他手中的啤酒,仰起头大口喝起来。
我说:“莫小奇,莫小奇,我喜欢你。可是我不能和你在一起。”说完,我泪流满面,腹中的啤酒开始翻滚,我倚在扶手上吐起来。
莫小奇从身后抱住了我,他喃喃地说:“如果有一天,我们在见面,时间会不会倒退一点,也许我们都忽略互相伤害之外的感觉。”
手中的酒瓶砰然落地,绿色的碎片向四周散去,仿佛一朵绝望的花。我转过身,看着他的眼睛,声嘶力竭:“你不是说你喜欢我吗?莫小奇,有种你再说一遍!”
“再见,衣衣。”他在我耳边轻轻地说……
现在回忆起来,我似乎忘记了莫小奇的模样。只是,在麦嘉的日记里,清晰地记载着:1993年6月18日,班里来了新同学,衣衣和他打架,还抓破了他的脸;1999年7月7日,衣衣十五岁生日,莫小奇送了一条很贵的水晶手链;2002年1月18日,莫小奇走了,衣衣哭了一整天……
我经常笑话麦嘉:“你呀,怎么总是衣衣莫小奇的,你怎么不记自己的事情?”
麦嘉摸着我的长头发,腼腆的笑:“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啊。”
他这么说时,我的心剧烈的痛起来,眼泪轻易的流了一脸。眼前的麦嘉,穿着黑白相间的条文病服,修长洁白的手上插满了针孔。午后的阳光,落在他暗黄的头发上,年轻的生命,就这样慢慢蒸发。
“你记得那天我打了莫小奇一拳吗?”麦嘉转过脸来,“傻瓜,你总是不记得以前的事情,要我查日记……那是我唯一一次为你打架,唯一一次保护你……还记得那个菊花指环吗?记得我当时说什么吗……”
他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我拼命的点头:“记得,我都记得……”
他说,如果有一天我死了,请你在我坟前种一捧雏菊。花开的时候,我会知道你来过。
2003年9月26日,麦嘉死了。
他的日记里写着:我就要去见爸爸和爷爷了。妈妈说,见到了爸爸,一定要告诉他,衣衣很好,已经长大了,是个漂亮的大姑娘了。我问为什么要告诉爸爸衣衣的事情。妈妈笑着流出了眼泪,她说,衣衣是你同父异母的妹妹。难怪她长得和我这么像。妈妈还说,我和爸爸得的是一样的病,还好衣衣没有。我很开心,这样也好,我就不用担心莫小奇回来,谁也抢不走她了。其实,莫小奇来找过我,我没有告诉衣衣他的联系方式,衣衣恐怕会恨我吧……
我悲伤的不能自已,凌乱得字迹后面,写着一个电话号码,是莫小奇的。
“对不起,对不起。”麦嘉拼命拉住我的手指说,“我知道你一直都喜欢莫小奇,那天在操场上,还有一个人。是我,我就坐在看台的底下。去找他吧……我见到了爸爸,就不用你保护了……”
我不断地擦眼泪,抽出手来,戴在我无名指上的,是一朵嫩黄的雏菊。
再见到莫小奇,是在麦嘉的葬礼上。
天气骤然变冷,我裹着肥大的毛线衣,站在张灯结彩的广场上。处处是喜庆的颜色,像极了那年泼在麦嘉球鞋上的水彩颜料。蓝色,黄色,红色铺天盖地,变成绚烂的虹。
沉寂的黑色中,麦嘉腼腆的笑容生动一如昨天。莫小奇的样貌依旧,似乎少了年幼的张狂,多了稳健的优雅。这么多年,看得出他在新的地方过得风生水起。深深的鞠躬,他抬头看见我。
只是一点头,我们便错开了目光。
葬礼结束后,他邀我一同上街走走。时过境迁,小城早已旧貌换新颜。在伊泰莲娜得专柜前,我说:“莫小奇,送我件礼物吧。”
“你想要什么?”
飞快的,我点了一下最左边的那枚银戒指:“就这个,可以吗?”
那是一枚银戒指,纤细的戒面上,夸张的镶了一朵盛开的菊花。他看了我一眼,拉着我匆匆走出了商场。广场正在放烟火,无数斑斓的烟花飞起又落下。我轻轻的叹息:“你看,它们多像那些雏菊,春去秋来,终于凋零。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记得它。”
“夏紫衣,你记得我们见面时打的那一架吗?”莫小奇突然开口。
“记得啊。我还抓破了你的下巴。”我笑起来。
“那时候,我只是想让你看我一眼。我一直在等你,直到现在,你完全的站在我的面前。但那枚菊花指环,却成了我们爱情的咒。我在等你将它忘记。”莫小奇定定地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
我望着天空,黑丫丫的天空里,几颗星星在摇曳着。那些我见过的最美也是最残忍的风景,已一去不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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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 爱一个人,就要给她爱你的机会
九月的时候,我换了一家公司。办公室是大间,都是隔断,相互间看不见。但相邻格子间打电话却能听得一清二楚。
我左边的同事,似乎是个很黏老婆的男人。“老婆,今天晚上我想吃红烧肉哦。”“老婆,那件灰格子的衬衣烫了没有?明天我要穿的哦。”“老婆,我又馋你的葱油饼了。”刻意压低的声音竟然糯糯软软的。
我在心里暗笑,这男人是在向他老婆撒娇呢。男人一撒娇,女人就得举手投降了。少不了暗地里留意他。是一个很普通的中年男人,事业上虽然没有什么成就,家庭生活肯定经营得相当成功吧。他的老婆,绝对是那种贤妻良母型的。
他给老婆打电话很勤,絮絮叨叨的,最后一句总是在提要求,要他老婆做这样做那样。简直就是一个被宠坏了的男人。上班时间,突然想起什么来了,立马就给他老婆打电话过去。从他打电话的神情判断,他老婆竟是从未拒绝过他,对于他繁琐的要求,总是欣然领命。
熟悉之后,我笑他,前辈真是好福气,讨得这样贤惠的老婆。他跟着笑,那是,那是。有一个星期天,我嗓子疼,到医院去拿点药,竟然意外地遇见他和他老婆。他老婆,不是我想象中精明干练的情况,相反的,林妹妹般的虚弱纤瘦。客气地打过招呼,他扶着老婆,小心翼翼地走了。接待我的医生很熟悉他们的情况,说,他老婆患绝症两年了,发现的时候已经是晚期了,只剩下半年的时间可活。好在她求生意志甚强,竟然挨过了两年,不过,她的身体眼见着是越来越不行了,不知道还能熬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