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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何会写下这么决绝诗句。无尤试探问过水红关于蒹葭胭脂情,水红只是一头雾水,说并没有听说。倒是刘嬷嬷说曾在年轻时候听说这一款胭脂,当时在京城千金难求一盒,传说那胭脂一共就只有七盒,当时元氏还曾想尽办法去求,却没有得到。后来何了,嬷嬷也不得而知,只是当时喧哗此,便听说了。若是刘嬷嬷说,那岂不是二十年前旧了。那苏空言难道和爹爹一般年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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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你要去见苏空言?”水红微微有些惊讶。
所有谜团,只有他自己才可以说清楚。”无尤想了一日,觉得这样最好。
可他毕竟是杀人之凶徒,而小姐你是知州夫人。”水红不愿无尤犯险。
也许是我怎么都不相信他是穷凶极恶之徒,所以才要问。”无尤不想冤枉人。
在小姐心中制出蒹葭人不应此,对吧?”水红明白无尤想法。
无尤没有否认,点头。
小姐什么时候过去,打算?”水红轻叹了口气,问。
不就今晚吧,把那旁边房间拾掇一下,毕竟是见客人。”无尤吩咐道。
那我晚饭后随着紫杉过去,把人请过来。”水红想了下,道。
就你说做吧。”无尤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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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善信要去陪李相等处理文书工作,估计一时半会儿不会回来,而这个时候也正是弄清楚一切最好时刻。无尤陪着故彰玩了一会儿,然后去处理最近院子内宜,查看账册。晚饭只是随便吃了一点青菜小粥。冬日临州白菜成了主食,不过白菜豆腐保平安,多吃也挺好。饭后无尤翻出一本医书,随地翻看,等着水红来。等着天全黑了,水红和紫杉才进了屋子,无尤淡淡地扫了惊恐紫杉一眼,微微一笑,说道: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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仓库在后院耳房里,那耳房边一直空置了一间小房,那小房外正巧是花园,本是一个讨巧房间,但是无尤一直也不知何用,就一直空置着。只有几把椅子和方几在其中。水红已经把炉子架了进去,无尤进去时候屋子正暖和,苏空言坐在一个圈椅上一手支头闭目养神,就算此落魄这个男人还是干净地让人心跳。在来路上知道苏空言已经吃过膳食了,并且洗了身子换了衣裳,都是他主动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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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红把茶端了上来,放在苏空言面前时,他睁开了眼睛,拿起白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放下茶杯,半闭着眼睛回味,然后扬起一抹若有无笑,开口:正山小种应用高山泉水冲泡而不是用清洌井水,夺取了本有桂味。”
苏公子,好见识。”无尤放下茶杯,笑了下,当年爹爹也这般说。
难道你爹爹不曾告诉你,这小种用泉水应在阳光下晒一个时辰,然后放在廊下阴两个时辰,才可以煮水泡茶。”苏空言声音清冷,说着与纪守中为旧识。
我本就懒惰且愚笨,幼时学茶经今怕已经还给了爹爹。”无尤浅笑。
呵,老纪女儿。”苏空言笑出声,丫头,你就不怕我吗?”
氐人三皇子是你杀”无尤说出,已经没有悬念。
是,他死有余辜。”苏空言深潭一般黑眸看不出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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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来追究这些,我只想问蒹葭。”无尤本也不是来追问杀手。
蒹葭,林家那小子没有告诉你吗?”苏空言笑着点点头,他越来越长进了,我当初果然没有看错人。”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无尤道:这诗真美。”
诗再美,也美不过人去。”苏空言讪笑。
你说是荷?”无尤试探地问。
相思与君绝,她早就不在了,再美诗句也不会再拂动我心,再决然词也不会拨乱我心,反正都不在了,蒹葭也不再有任何义。”苏空言自说自话。
反正都不在了,您为何还要杀三皇子呢?”无尤不明白。
因为我放不下,放不下所以仇恨,因为仇恨所以干脆让一切都干净,不好吗?”苏空言问无尤。
你到底是谁?”无尤突然问出声,那样苏空言似乎在里看见过。
唐钰风”苏空言轻吐了三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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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尤惊地差点站了起来,那个应该已经死掉唐钰风竟然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一个传奇死人,一个死人,竟然还活着。无尤慌忙低下头,不想让苏空言看出自己慌乱。苏空言就是唐钰风,唐钰风竟然是苏空言……这个在爹爹话里已经神话人物,竟然就这么活生生坐在自己对面椅子上浅笑着品着茶,无尤一时有点不接受这一切。苏空言也并不着急,只是静静地看着茶杯内红色茶汤。若他真是唐钰风,他应比爹爹还大一些,可是为什么岁月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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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年前江南玉面才子唐钰风,每每爹爹提起就不停唏嘘。无尤自幼在爹爹话里得知那个唐钰风持才傲物,不参加科考,甚至和大师比试参禅……想见他人踏破了唐园门槛,若得唐钰风指点都会觉得是祖坟冒青烟了。纪守中相遇唐钰风时候,只有十五岁,而唐钰风已二十,纪守中佯装唐园小厮每日打扫就为得其青眼。唐钰风早就知道那个青衫小厮就是当时知府公子却不点破,可劲儿指使。两个人在一起一年有余,却建立了极为深厚情谊。后来纪守中高中留在京城,两个人渐渐失去了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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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时,唐钰风成了京城育才书院夫子,听闻是为了一个胭脂店老板女儿而来。唐钰风为那个女子制出了蒹葭”,却仅有七盒。一时风靡整个京城,无数达官贵人为求一盒而掷千金,可是唐钰风就是不再制。当时还是翰林院编修纪守中听到唐钰风被问斩消息时大吃一惊,布告上写:罪人唐钰风侮辱灵云郡主证据确凿,秋后问斩。纪守中动用了无数关系就为见唐钰风一面,想知道这是为何,他不相信唐钰风会做这样情……听说唐钰风被问斩那日,正是灵云郡主周苏云和亲氐人日子,当日很多给唐钰风送行人都说可惜了了,纪守中在他牢房里看见用血写一句:何当初莫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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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代玉面才子陨落,多数人都觉得他想不开,竟然为了女子而白白葬送了性命。江山代有才人出,总会有新人换旧人。唐钰风旧渐渐散落在风中了,只是再也没有人被称为玉面才子,因为再也没有谁有此干净出尘气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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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为何还活着?”无尤想不出原因,就直接问了出来。
这个问题你或许该问问老天,我也不知为何?”苏空言更干脆。
你要在这里躲一辈子吗?”无尤问。
不,也许今晚一切都会尘埃落定。”苏空言笑着看看窗外。
你和林善信是何关系?”无尤看得出苏空言和林善信关系匪浅。
你为何不叫他出来亲自问问呢?”苏空言对着窗外道:你还要站在外面多久,难道你还有什么放不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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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厚门帘被掀开,善信带着一股冷空气踏步而来,站在苏空言面前恭恭敬敬地行礼:恩师。”
苏空言笑了笑,道:大了,也沉稳了,我该高兴。”
恩师,别来无恙?”善信坐到无尤身侧,嘴角噙着浅笑。
我行我素惯了,并无不好。”苏空言依旧是那一派闲散。
一别七载,却不想在这苦寒之地再遇恩师。”善信脸看不出情绪。
也许冥冥中自有定数。”苏空言含笑,他已做好了准备。
是呀,我竟不知您就是当年玉面才子唐钰风,真是讽刺。”善信也是看见蒹葭才猜出。
我也是听闻那场比试才知守中竟是你岳父,好巧。”苏空言眼角有微微皱纹。
恩师竟然会听从八皇子安排,我万万没有想到。”善信端起无尤茶杯,掩饰自己凌乱。
我只是求一个结束,那些又于我何干。”苏空言清冷嗓音划破了温暖室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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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成谁都可以,为何一定要是我?”善信不动声色地看着苏空言。
因为我信任你,我狂荡不羁一生里只青眼过两个人,一个是纪守中,一个是你,若是一定要结束,必须是在你们两个人手中。所以我答应了他去杀人,只为死在你手中。”苏空言声调没有起伏,似乎只是在和善信讨价还价一般。
恩师凭什么觉得我做得到?”善信冷笑。
因为我见过你杀敌时阴狠,因为你是我选中人,我从未看错过一人,从未。”苏空言嘴角带着嗜血弧度。
恩师不是敌人。”善信静静地反驳。
抓住凶手是你责任,你责无旁贷。”苏空言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也许你更想看临州城血流成河?”苏空言笑带着挑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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善信低头,无尤伸手握住他已经冰冷手掌,善信对着无尤笑了笑,抬头对着苏空言一笑,起身三拜:恩师,请!”
苏空言站起,整理了下衣衫,然后对着无尤道:蒹葭并不是胭脂,它本是紫粉和珍珠粉合制成。选纯色粱米、选春日落葵、玉簪花、桃花、栀子、紫茉莉花胎、夏日荷花、紫蔷薇;选白附子、白芷、白蔹、白茯苓、白芨、白术、白芍。配以龙眼大小南珠七颗、东珠七颗及白檀木而成。”
苏空言走到无尤身前,仔细地看了看无尤,道:之所以叫蒹葭,是因为这七种花代表一个女子最美好年华。丫头,留作纪念吧,就当是迟来礼物,是我欠守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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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空言说罢,转身往屋外走去。那一刻无尤在他脸上看见了岁月洗尽铅华沉淀,看见了那看似波澜不惊黑眸里放下一切安然。无尤突然知道苏空言等这一刻等了很久,他终于可以去见那个写下决然诗句女子,这一刻才是他想要一切。他历尽千山万水,走遍大江南北,只为这一刻来临。无尤回头看已经空空圈椅,空中还带着蒹葭”特有香气,让无尤很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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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杀害氐人三皇子凶手落案,很多百姓都去听审。无尤混在人群中看见堂前苏空言对指正供认不讳,每一个细节都设计完美无瑕,让人找不出破绽。无尤看得出善信艰难,在苏空言画押刹那。苏空言白衫随着风飞舞竟然有一种决然飘逸,似乎他早就该随风而去。当夜,苏空言死在监牢里,善信晚上回来时候脚步有些趔趄,无尤知道那是他答应恩师最后要求。善信把苏空言火化,把他骨灰撒入山崖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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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尤悄悄地把空言痕买了下来,因为出了一个杀手,东家以极低价格转手出去。无尤仅仅用了二十两就盘了下来。她只是想保存空言痕原样,就算是给爹爹一个念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