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此不要她了。谁知道墨池回来后,既没骂她也没不理她,还给她买回了这件外套。那是她有生以来最好的一件衣服,爱不释手,很久都舍不得穿。后来墨池一边奚落她小家子气,一边又给她买了许多别的衣服。可是直到现在,她最喜欢的还是这一件。
思存把外套拿出来,在身上比量着。一路上只有她一个人照顾李绍棠,能带走的行李极其有限。她决定走的那天就穿这件外套。她一一拉开抽屉,收音机、手表、派克钢笔,雪花膏、香水、丝巾,整齐地摆在里面。也都是墨池送给她的礼物。她一直没有改掉农村姑娘的节俭和朴素,对物质也没有太高的要求。直到此时,盘点家当,她才发现,现今女孩子向往的一切,墨池早已为她准备得井井有条。
床上的小皮箱还空着,思存拉开抽屉旁边的柜子,满满一柜子的信,用橡皮筋捆成好几大摞,这是这几年来她和墨池鸿雁传书的全部内容。思存把信抱出来放在床上,解开皮筋,信白花花雪片似的四散开来。她一封一封地数,整整八百八十封。思存把信全部装进了皮箱,盖上箱子之前,她看到床头桌上一对笑容可掬的俄罗斯娃娃。墨池说过,女娃娃是思存,男娃娃是他。思存拿起男娃娃,放进皮箱,她要把“墨池”带到美国,留下“自己”在这里陪着他。
第 53 章
第二天,思存把自己关在婧然的房间里,不吃不喝,打了一双黑色的羊毛手套。天冷了,墨池的手要握拐杖,很容易受冻。她去年拜刘英为师学毛线活,用一个星期的时间帮他织了一副手套,针脚歪歪扭扭,线头乱七八糟,却被墨池视若宝贝。纯羊毛线不禁磨,一个冬天就被木拐的扶手磨出了破洞,墨池却舍不得丢,洗得干干净净收好,今年天一凉,他又戴了起来。思存看着难受,苦于一直在医院照顾李绍棠没有时间帮他补。她马上就要走了,一定要给他再赶织出一副新的。
怀着宝宝的时候,思存偷偷托人买了许多上等羊毛线,给宝宝织小袜子、小帽子、小围巾,她还不会织毛衣,只会织这些小东西,却织得很起劲。现在她的技术已经相当娴熟,针脚又厚又密,她织得很慢,把自己的爱全部都织了进去。最后一针收尾的时候,思存哭了,眼泪扑扑簌簌的打在黑色的手套上,洇得闪出了晶莹的光泽。思存把手套放在嘴边,深深地吻着,羊毛线多少有些粗糙,摩在脸上沙沙的,就像墨池的手,让她安心。墨池长得五官精致,相貌英俊,一双修长的手却有些粗糙。手心是长期握拐磨出的老茧,手背有一块浅浅的疤痕,是冻伤留下的痕迹。她给他用热水泡、药膏抹,治好了他的冻伤,还是留了这个疤。她记得小时候听村里的老人说过,头一年冻伤的地方第二年还会发作,思存不禁深深的担忧,她织的手套会不会不够厚,不够暖?
想到这里,思存把两股线并作一股,又织了一副更厚实的。她的动作飞一样的快,很快就织好了。这才发现自己的双手食指都被编织针磨出了水泡,轻轻一碰,钻心地疼。夜深了,她听到墨池回来的声音,她拿着手套走到门口,犹豫了一下,又退了回去。
次日,已经是思存留在中国,留在墨池家的最后一天。一夜未眠的她捧着那两双连夜织好的手套,站在曾经是她和墨池两个人的卧室门前,现在是清晨六点半,墨池的房间没有动静。思存笃笃笃敲了三声门,不等回答,推门而入。
墨池穿着乳白色羊毛衫,从领口翻出白衬衫的衣领,坐在写字台前,儒雅而清冷,却头发灰暗,脸色苍白。他不像是刚刚换好衣服,倒象在那里坐了一夜。他深深地看着她,眼里带着难以言说的忧伤。思存默默走到他的身边,二话不说,在他唯一的那条腿上坐下来。她以前不敢那么坐,怕他并不结实的右腿承受不住,墨池却总是说没事,只有那样,她才能完全落在他的怀里。
现在,她就是整个被墨池包在怀里。墨池的身体微微一僵,很快又放松下来,双手环抱她的腰。她翻身抱住他的脖子,把头深深地埋进他的怀里。很快,墨池的羊毛衫被晕湿一大片,透过衬衫,墨池的胸口感到微微的凉。思存无声地哭泣,两个瘦削的肩膀颤抖得厉害。墨池轻拍着她,象哄一个孩子似的。
思存始终不肯抬起头来,墨池只得轻轻扶起她。她的眼睛哭红了,脸上泪痕斑斑。墨池珍爱地捧住她的脸,轻柔地吻去她的泪珠。思存的心象被电流通过一样,微微一麻,脸蓦地红了。
墨池轻声说,不哭。
思存点点头,再次把头埋进他的怀里,耳朵贴着他的胸膛。他们久久没有分开。那一天,墨池没有去上班,他们就那样拥抱着,从早晨到中午,从中午到下午,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动。夕阳西下,他们同时战栗了一下,都有一些恐慌,恨不能阻止太阳的下沉。为什么时间不能就此凝固?这样,他们就永远不必分开。
夜色还是降临了。思存晚上要回去帮李绍棠收拾东西,今晚不能住在温家。保姆把晚饭送到房间,他们毫无胃口。墨池突然说,“还记得吗?第一天见面的时候,你被我吓得差点哭了。”
思存竟然扑哧笑了,“那时你就是很吓人,板着个脸,好像我刚嫁过来就欠了你几吊钱。”
墨池说,“你不欠我钱,我都给你钱了,你都不肯走。你也不数数,那可是五百块呢。”
思存挑挑眉毛,“你那时又不上班,怎么有那么多钱?”
墨池回忆着说,“我妈给我的,说你一个小姑娘初来乍到怪不容易的,不能委屈了你。可我那时就想拿钱诱惑你,让你走。”
思存说,“没想到,钱没诱惑成,倒是那一屋子书把我诱惑了。”
过了一会,思存问道,“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墨池想了想,两眼一翻,“忘了!”
思存作势要打他,“不许忘,仔细想想!”她明天就要离开了,她一定要知道是哪一个瞬间,让他为她心动。到了美国后,她好静静回味,那个改变她一生命运的瞬间。2 R(
墨池摇头说,“真的想不起来了。那时只想让你走,哪里有心思爱你。”
思存撅起嘴。墨池说,“那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呢?”
思存说,“我也忘了,光顾害怕了。不过,刘秘书让我一定要喜欢你,婧然也说我一定会喜欢你。”
墨池沉默。思存问道,“生气啦?”
墨池摇头,“没有。我只知道,我们是相爱的,从前是,现在也是。”
思存再也忍不住,猛地扑到他的怀里,“墨池,我不想走。我舍不得离开你。”
墨池顺势抱住她,疯狂地亲吻她。嘴里是又咸又涩的味道。〃
良久,墨池放开她,劝她吃东西。
思存摇头,“没有胃口。”
墨池说,“到了美国,就没有这么地道的中国菜了。”
这句话果然管用,思存端起了碗。墨池想起,他曾带思存去过市里仅有的两家西餐厅,红房子和一品阁。温市长说过这两家的西餐十分正宗,很有他早年留学苏联时的风味。思存却非常不喜欢,每次都只能啃面包,牛扒碰都不碰一口。到了美国,没了中国式饭菜,她该怎么办呢?
晚饭是清粥、小菜、馒头。思存在馒头上抹了一点辣椒酱,吃得很香甜。墨池有了主张,“让阿姨给你做点牛肉酱和辣椒酱带去,想家了就吃一点,是中国菜的口味。”
墨池马上去楼下找保姆,很快又上来,“阿姨开始做了,比较费时间,一会吃完我送你回医院——明早我去机场送你,再给你带上那两罐酱。”
思存点头。迟疑了一下,她说,“墨池,你怪我没有守住承诺吗?”
墨池愣了一下,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他轻轻地摇头。“你没有背弃承诺。我们是一辈子在一起。”他把她的手压在他的心口,“一辈子,在心里。”
思存小声而坚定地重复,“一辈子,在心里。”
天色已晚,墨池送思存回到医院,又黑又长的路,他们两人走过去,他独自走回来。
第二天清晨,思存推着轮椅上的李绍棠,站在机场安检入口,不肯进去。墨池说过来送她,她就一定要等他。可是,直到最后一刻,墨池都没有来。候机大厅里一遍又一遍的广播,“飞往北京的XXX次班机即将关闭安检,请旅客抓紧时间登机。”市zf送行的人催她,“赶快登机吧,到了北京还要转飞机呢。”
思存最后回头望了一眼,墨池依然没有踪影。没有时间了,推着李绍棠的轮椅,进入了安检通道。
第 54 章
墨池没能送思存上飞机,是因为那天夜里,他突然肺部剧痛,呼吸困难。他猛地从睡眠中惊醒,发现自己胸口好像压了一块巨石,几乎不能呼吸。他曾有过几次夜里突发高烧的经历,思存每次都会立刻察觉到他的不对劲,起床给他量体温、吃药、输液。这次的情况似乎比发高烧严重,墨池心中却并不惊慌,习惯性地摸向身侧,原本是思存的位置,现在时一片冰冷的空虚。墨池的心突地一沉,思存明天就要去美国了!
他呼吸更加滞涩,就像有人扼住了他的咽喉!他想喊人,发现自己根本出不了声音,好像在做一个被魇住了的梦,而胸口传来的刺痛却在提醒他,那不是梦!夜象死了一样黑,墨池心想,难道真的就要死掉了吗?他的心跳得象加速的钟摆一样快,不能死,他天亮还要去机场送思存呢!本能的求生意志让墨池使出了全身的力气,向床侧一滚,连人带被,重重地摔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陈爱华闻声赶来,看到墨池蜷缩在地上,面色青紫,已经神志模糊。她带着哭腔边喊温市长边叫救护车。墨池被罩上氧气罩,连夜送去医院。进抢救室的前一刻,他奇迹般地睁开眼睛,正听见陈爱华哭着喊,“快叫思存来,就在顶楼的病房!”
墨池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忽地扯掉氧气罩,艰难地阻止陈爱华,“别……告诉思存……”
陈爱华不知所措地看着她的儿子,墨池仰躺着,大力地呼吸,发出嘶嘶的声音,微弱地说,“让她睡个好觉……天亮后叫醒我,我要去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