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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池松了口气,笑道,“还是我媳妇好。以后不许瞎吃醋了。”
思存又想起江娉婷这茬来了,愤愤不平,“她看上我丈夫了,我能不醋吗?——哎我问你,”思存正色道,“如果,象江娉婷说的那样,我们没有结婚,你会喜欢我,还是喜欢她?”
墨池头大,这人好的学不会,坏的学得倒真快,“就算有再多的选择,我也是只喜欢你一个。”
“为什么?”她瞪大眼睛。
“哪来那么多为什么?”墨池气结,“除了你,我上哪找这么好的媳妇去?”
“哼,你在取笑我!”思存小脸一扭。
“我可不敢!”墨池正色道说,“不过,我有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
“以后啊,不管生多大的气,可以发脾气,可以打人骂人咬人,但是不许离家出走!”
“为什么?”思存叫道。
“因为,”墨池故意做出一副委屈的表情,“我的腿不好,追不上啊!”
思存低下头,摸摸墨池右腿受伤的膝盖,那里冷得像个冰坨子。又摸摸他残损的左腿。心里一阵神伤。“你放心,”她说,“不用你追,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婧然说,江娉婷今天上午就要坐车回北京了。陈爱华客气地说道,“怎么这么快就走了呢?不是说好下周开学了一起回去的吗?”
江娉婷面目憔悴,似乎没有睡好,“阿姨,我临时决定提前回去了。谢谢您这么多天的款待。”
“那好,以后有空再来玩吧!”陈爱华工作很忙,完全没有上心。吃完饭就和温市长一起上班去了。
墨池也换了鞋子,准备上班。江娉婷叫住他,递给他一卷画卷,“墨池哥哥,这个是我连夜画的,送给你吧。”
墨池展开画卷,是自己的素描肖像,江娉婷的画功很好,虽然是默写,却也形神兼备。墨池看了一眼,还给她,“我不能收。”
思存半途截下那幅画,啧啧称赞,“画得可真好。江娉婷,你将来肯定能当个大画家。”
江娉婷微微一笑,“思存嫂子,你喜欢,就送你吧。——我已经不想当画家了,这大概是我最后一幅画。”
思存毫不客气地把画收起来,不解地问,“你天赋这么好,怎么不画了呢?”
江娉婷看着墨池略显僵硬的右腿,欲言又止。半晌,她发出一声低低的叹息,“我想象我家人一样,当一名好医生。”
第 23 章
一周后,开学了。婧然和徐兰搭伴回北京报到,温市长夫妇工作越来越忙,不时地去北京、去省城开会。家里只剩下墨池和思存两人。
思存也开学了。返校第一天,班主任找到她,说她的期末考试平均成绩全系第一名。只是因为她有处分在身,所以不能获得奖学金。班主任鼓励她再接再厉,好好学习,争取这个学期把处分撤掉,来年拿奖学金。
思存着实吓了一跳!
她赫然成了北方大学的风云人物,虽然没能拿到奖学金、没能评上先进学生、也没能代表老生在开学典礼上致辞,她却成了78级新生的偶像。
思存77年底参加高考,78年春季入学。78年7月全国又举行了秋季高考,新生9月入学。这时思存已成了二年级的老生。这批新同学以应届生为主,普遍年轻有活力,虽然只比思存他们77级晚半年,却更为热情、更加奔放,学习的劲头更足。他们打听到77级有个钟思存,年纪最小,长得最漂亮,学习也最好。他们推选78级中文系的高考状元刘琛做代表,请思存参加新生聚会,介绍经验,传授秘籍。
思存两手一摊,“我哪有什么秘籍呀。”
刘琛身量不高,戴着副眼镜,一幅精明强干相。“好学生都是有秘籍的,你又不和我们一届,说说怕什么?”
思存脸涨得通红,“我真没秘籍,考试之前我还耽误了一个多礼拜的课呢。”
“师姐,你怎么耽误课了呢?发生什么事了?”一个胖乎乎的女同学问道,反应这么敏锐,思存觉得她应该去读新闻系。
“那个,我家里有事。”思存遮掩着说。她才不告诉他们是因为她被停了课。
“师姐,我知道你是参加舞会被学校处分了,还进了派出所!”一个人高马大的男生笑道。
思存冷汗直流,怎么成了她的审判大会了?“你怎么知道?”
“我也是本市的,你们的事上了X市日报,还有编辑发的评论呢!”
“有这样的事?”思存恨不得找个地儿击鼓鸣冤去!这才半年,她上两次报了,第一次是她在高考考场上晕了过去,被说成高考竞争激烈,个别考生心理素质低下的典型。这次参加个舞会,才跳了五分钟,又上报了!
不料新生却沸腾起来,直嚷着让思存教他们跳舞!思存汗颜了,她要是真会跳了,就不冤了啊!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告诉你们,地质系有个江天南,他跳舞好,你们找他学去!”
默默无闻的钟思存拿了第一,302宿舍了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一向最勤奋刻苦的老大姐刘英开始有意无意地疏远思存,每天早上也不再带领她们读英语,而是一个人早起夹着书不知道去哪个教室上自习了。余小春偷偷地对思存说,“刘英憋足了劲考第一,却连前三名都没进去,她是嫉妒你。”
思存淡淡地说,“刘姐不是那样的人。”她还是老样子,按部就班的上课,八分努力的复习,没事泡泡图书馆。大二的功课不那么满了,话剧社、文学社、广播站都找上了她。思存听说这些社团都要占用周末时间活动,就毫不犹豫地推掉了。她介绍苏红梅进了话剧社,余小春进了广播站,张继芳、董丽萍进了文学社。刘英虽然什么社团也不肯参加,却答应为文学社写稿。大家都有忙得了,思存则每逢周末就人影都找不找一个,给宿舍的姐妹丢下一句,“我去亲戚家。”
思存一路小跑,来到公共汽车站,坐三站汽车就到民政局。她每周末都来等墨池下班,很快和门卫罗大爷混熟,不但能在收发室喝熬得喷香的砖茶,还能和罗大爷杀两盘象棋。罗大爷下棋没有套路,思存左攻右守,玩得十分过瘾。
又被思存将了军,罗大爷呵呵一笑,“小姑娘很有长进啊!”
思存笑道,“这局我运气好,咱俩再来一盘。”
“小姑娘还挺会说话。”罗大爷被哄得眉开眼笑,突然一拍脑门,“下午有小温的包裹,我赶紧给你,别一会忘了。”
罗大爷从墙角找出一个麻袋那么大的包裹,针脚细密,缝得结结实实。一看地址,娟秀的字迹写着,“北京,内详”。思存认识的北京人有婧然、徐兰,但是凭着女性的直觉,思存知道,这是江娉婷寄来的。思存嫉火中烧。江娉婷竟然贼心不死,还给墨池写信!还邮东西!
她恨不得把那个邮包踩个稀巴烂。她使劲克制,因为嫉妒,小胸脯一鼓一鼓的,她做深呼吸,告诫自己,你是大学生,你不能这样!等墨池来了再说!
剩下的时间,思存下棋心不在焉,被罗大爷连杀三盘。终于盼到了下班铃声,思存窜到传达室门口,一头撞进墨池的怀里。
“有你的东西!”思存赌气地把包裹甩进墨池怀里。墨池一看那地址就知道,完了,这小丫头又要发飙了。
回家的路上,思存抱着包裹头也不回地蹬蹬蹬往前走,把行动不便的墨池抛在身后。墨池开始还紧追着她,发现她没有减速的意思,索性也不再跟,慢悠悠悠闲地溜达。他腿疼着呢,才不跟她滞这分闲气。
过马路的时候,思存依旧冲在前面,忽听后面一声刺耳的刹车,思存本能地一激灵!墨池出事了!她不顾车流,拧身就往回跑,抱住路边等车的墨池,上上下下地摸,“你有事吗?有没有碰到你?”
墨池被她摸得一头雾水,“我好好地在人行横道等着过马路,谁碰我啊!”
思存如梦方醒,看着毫发无损的墨池,喃喃地说,“那刹车是怎么回事?”
她竟然以为他被车撞了!墨池撇撇嘴,朝路边扬扬下巴。一辆逆行的自行车和一辆汽车一臂距离地对峙着,显然刚才差点发生一场车祸。
思存松了一口气,跺着叫喊道,“你骗我!你吓死我了!”她带着哭腔。
墨池气恼地呼出一口气,“是你自己吓自己好不好?再说,谁让你丢下我自己走的?”墨池趁机教育她,把丈夫扔在身后是不对的。
思存没好气地白他一眼,“你自找的!”嘴上虽凶,却是扶住了墨池的胳膊,陪他慢慢过马路。
回到家,思存发狠地把包裹扔在桌子上,开始审讯。“江娉婷怎么知道你的地址的?”
“是你告诉她我在市民政局工作。”墨池善意地提醒。
思存转转眼珠,想起有一次她们几个女孩子在一起聊天,确实是她挑起的墨池工作的话头。
“你和她还有别的联系吗?通信什么的?”
“绝对没有。”墨池很无奈,他招谁惹谁了?
“我猜也没有。你又不喜欢她”思存说。
明知道我不喜欢她,你吃哪门子醋?墨池的额头又在隐隐作痛。
“你说,她邮来的会是什么?”思存问道。
“我怎么知道?”
“我拆啦?”思存知道,拆开他人信件要经主人同意。
墨池给她递过剪刀。思存三下五除二开包裹,竟是一大包的中药。江娉婷附了一封信,她说她爷爷是参加过抗美援朝的老军医,给战场上受了骨伤的战士开得就是这些药。此药能够驱腿寒,治腿痛,战士用完药都能再去冲锋陷阵。
思存刚刚平复情绪,看到江娉婷亲切地写道,“墨池哥哥……”,又嫉火中烧,“叫得还真亲,看她关心你,每种药的用法、用量都写得这么清楚。”
墨池的头更疼看,青筋暴跳,欲扬先抑,欲骂先赞,一向是她发作的前兆。
“我这腿是老毛病,做手术才有希望根治,吃中药没有用。”墨池避重就轻。
思存马上忘了药的事,关切地说,“那为什么不做手术呢?”
墨池道,“说的轻巧,做一次手术就得躺三个月不动弹,还不能保证好。我宁愿象现在这样。”
思存的心抽紧了。墨池得时时忍受身体的不适,她却不能帮他分担一丝一毫。她红着眼睛说,“我要是能替你疼就好了。”
墨池这才意识到,他心目中的“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