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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味斋(早想插嘴,这时又半吞半吐地)现在,卖田的手续都清楚了吧。
卢仲由(伸手在空中一划)哦,一清二楚,(一转)哦,还有一点零头,没交清,
(皮包中取出一张本票)这是一张九十万的本票!(递过去,轻描淡写)十万抹
了。
杨味斋(大吃一惊不敢接)抹了十万?
卢仲由(用一种看乡巴佬的神色,蔑视地望着他)啊!
杨味斋(连忙做出也不在乎的样子,接在手中)好,好好。
卢仲由(做然)今天见着张敬亭吧?费心你替我交给张敬亭,请他打一个(食
指在空中晃一晃)这个数的收条。
杨味斋(只得——)好好好。
卢仲由(又挥起蒲扇)不过有一点,你还要嘱咐一声,这是福寿堂段老太太置
的产业,(瞪瞪眼睛)不是二先生买的。
杨味斋放心,放心,多年办事,这一点谨慎,我们还有的。
卢仲由(脸上的肌肉抽动)至于我顺便买的一点点谷子,过一半天,我一定当面
跟你老兄算清。
杨味斋(苦笑)没来头,没来头,(相仿的国语)没有关系,没有关系。
卢仲由(这才露出一丝笑容)田地上的买卖我们都是外行,这一次兄弟办的这点
事,都是仰仗你老哥的大力。
杨味斋(拱拱手,十分“领教”的样子)哎呀,老哥,老哥!只要日后二先生肯把
我们几个弟兄伙当作自家人,随时照护照护,牺牲最大,那也是应
该的。
卢仲由(听得他话有话,立刻提醒)是啊,我倒忘记恭喜这次你老兄选成公司的董
事了。
杨味斋(睃了他一眼,逼出一脸笑容)不用说,这就是二先生同王主任的爱护咯,
自然你老哥从旁帮忙,兄弟也是万分领情的。
卢仲由哪里,哪里。
杨味斋(立刻)所以我想这个利生煤矿焦炭的事情恐怕也得二先生再吹嘘一下
才好。
卢仲由(推托)那有什么问题,焦炭是大家抢的货,利生煤矿愿意做这笔生意,
老沈这边自然没有问题。
杨味斋(满脸为难的样子)我伯沈总经理不大好说话,昨天利生煤矿吴元亮叩见
二先生,回来同我商量,想先送老沈一点干股,不知你老哥觉得如
何?
卢仲由(跷起一条腿非常惬意,抖索起来)我看可以不必。不过这抗战当中,工业像
老沈这样办法,他自己也不会有多少油水。给他一点好处,也许事
情更方便些。老兄,你是利生的大东家,干股要送也未尝不可以,
多少呢,你把算盘一打,当然更可以切题点。
杨味斋(急切地)那么,卢秘书,二先生。〔廖上。
廖再兴卢秘书——
卢仲由(一副爽快的口气)我一定请二先生在老沈面前尽力提到。
杨味斋(又热烈起来)费心费心,回头舍下便饭,是兄弟化了三天工夫专诚预
备的。所以老哥务必请二先生赏光一下,到一下,你老兄当然要做
陪的。
卢仲由好的!(对廖)什么事?
廖再兴会客厅布置好,请卢秘书看一看吧。余处长也等着您呢!
卢仲由好,(对杨)一同去看看,好吧。
杨味斋好,自然,自然。
廖再兴(机密地)报告卢秘书。现在总经理正跟凌老先生谈话呢?
卢仲由(同时)哦。
杨味斋
卢仲由(对着总经理室,棱了一眼)凌光斗来了,怪不得我来这半天都见不着总经
理的面呢。
杨味斋(用时碰他一下,低声)这个老头子,现在来别又有什么文章要做吧?
卢仲由(脸色一沉,郑重地)哼,我要是下了台的董事长,我是不肯再到公司来
的。
〔余处长上。
余涤凡(笑容满面)怎么样,卢秘书?先看看吧。
卢仲由好好好。(对杨)一同去看看?
〔刘处长携文件由双门上。
杨味斋好,好。
刘玉山(与他们打打招呼)哦,杨委员,“利生”的焦炭又到了一船。
杨味斋(连忙)哪里?哪里?
刘玉山(指窗外)那不是?!小工们已经抬过来了。
〔杨匆匆走到廊上瞭望。
刘玉山(对余和卢)祥丰的土铁也到了。
卢仲由(不介意地)哦。
刘玉山卢秘书,我们易协理,大概正在候着您呢。
〔走向总经理室。
卢仲由他在哪儿?
刘玉山(停步)会客厅,大概跟您专轮上的客人谈话呢。
卢仲由谢谢。
〔刘点点头。
〔卢、余让了一下走出。廖随下。
〔刘进总经理室。
〔室内无人,外面炎日中天,蝉噪摇曳而来,天空中苍鹰盘旋,鸣声促厉。此时远
处有小工们抬着“土铁”“焦炭”迈着矮促的步子,由远而近,急紧而吃力地吭唷
过去。间或有轮船在江上快驶,放出汽笛的声音。
〔总经理室开。沈蛰夫出,后随刘处长。
〔沈蛰夫,懋华钢铁公司的总经理,在产业界中是勾当有声望的前辈;出于他门下的工程
师们已经有不少是社会中的名人。出身世家,父亲早死,由于父执们的赞助,很早就被送
出国。那时他活泼,聪明,主意多,朝气蓬勃,同学们都众星拱月似地拥他为头脑,他也
以做一个小首领而自豪。一切活动都由他出头,一种青年的好吐心理使他觉得自己简直是
个不可一世的英雄。那个时比,是以自己逞能,做英雄梦,为“有志”的青年们的风尚的。
但是后来不知怎么,也许因为师友们的劝告,也许是读了几本得力的书籍,在一个星期中
忽然地大彻大悟,悬崖勒马,一下收住了脚,停止所有的活动,一心一意地用功读书,顿
时沉默、深思起来。这一改变激起师友们的惊异和称赞,固然以后他想起对这些称赞当时
也并没有怎样放在心上。他功课好,头脑清楚,能吃苦耐劳,一直到今日都未曾改变。
回国以后做了几次不甚重要的官,感觉到毫无意义,决心弃官不做,集资创办工业,从此
走上了最艰苦的路。他事业心重,雄心勃勃,理想高,立志要迎头赶上,与外国的企业争
个短长。但是事实上种种无法解决的困难,使他逐渐明白想是想,做是做。在这个半封建、
半殖民地的社会中,资金不足,工业技术标准不够,管理人才的缺乏,帝国主义工业与买
办银行的压迫,国内商业资本的跋扈,政府无保障工业的决心,官僚们从而掀风作浪,帮
着洋人的工业来摧残,以及在种种艰难的竞争条件下,同业们不择手段的短视,。。这一
切一切使他苦恼,懊丧,甚至于失望。然而他的性格是坚强的,执拗地把握住近代企业家
应有的勇猛精进的精神,无论如何他不肯走另外任何容易的路。
他觉得中国必需有自己的工业,并且他是最先立下这个基础的。把屡次的失败作为经验,
他在江南树立儿个较有规模的工厂,但是接着一次毁于内战,一次又倒于帝国主义国家低
廉货品的倾销,不过他咬牙撑过去,他认为这种工业界的多事之秋也是必经的路程。抗战
起,他尽可能把较小的机厂抢运到内地,其它大部都丧失在炮火中。层出不穷的打击,又
使他感到一点意兴索然,但是这种感觉不久也就过去。在后方正是民族工业抬头的时机,
国家确实需要自己的工业来维持民生。以前受尽了外来势力的挤压,目前是没有任何外力
与之竞争,所以他又振起精神把仅有的一点资本和力量都放在上面,当然这同样还是会遇
到不少困难的,不过他改变作风,有意无意之间,尽量在不损害人格无伤大雅的原则下收
敛些锋芒,压下一些火气。多年磨折使他学会了忍耐,也加强了韧性,为了顾全大局,使
战时后方的工业可以树下基础不至崩溃。他坚定地、稳健地面对了现实去做。然而对政治
他没有足够的认识,多多少少他还保持着一点旧的想法,免不了门户之见,不十分合群,
也有点孤做。多年得来的教训使他不相信人们可以团结,团结就有力量,他不肯在这方面
用心用力做,也不相信人民有舆论,即使有,他也怀疑舆论能够发挥多少作用。他有不屈
不挠百折不回的精神,可是像一切创业的人物,多少也有些偏颇。他做事彻底,在紧要关
头时舍得孤注一掷。这许多长处,他略微有点自觉,有点自喜。肯用钱,也会用钱,但在
不高明的属员手里有些地方也难免有些浪费。有时他也很矛盾的,他一面讲工业化的精神,
一面对他的事业与机构好以一个慈爱的家长的态度处之,但工业究竟是工业,这是不可能
的。摆脱不掉昔日英雄主义的色彩,固然他是个规规矩矩办工业的人。
〔他丧妻后即未再续弦,可是感情上的空虚也时常给他一些苦恼。他曾经有过几次对象,
只是觉得没有遇到一个真正了解他的人。另一方面就只有事业和儿子是他的慰藉,他期望
二者都能培植成功,达到他的最大理想。此外他还有一个好朋友凌光斗,只有在这个朋友
的面前才能把所有的话一点不留他说出来,朋友间的感情是坦白而深挚的。不过凌光斗不
是一个完全没有缺点的人,二人共同工作或共同参与一件事情时,常常有些意见相左的地
方,可是一则光斗较他年长,再则为了珍惜这可贵的友情,他非常细心地不忍多辩论,伯
伤了朋友的自尊心。所以认真说,他还是相当孤独的。将近五十的人,脸上确实留下不少
久经沧桑的痕迹。他生得方面大耳,眉峰秀俊,眼细长,目光深藏,混合了沉着、锐利,
而又有儿分慈祥的眼神,鼻翼饱满,嘴唇闭起时成一条直线,可以表现出他坚定不移的个
性。沿上唇蓄着一条苍白的短髭。头发稍稍有些斑白,修剪得短,十分光泽的向后流着。
笑时声音洪亮出自丹田,说话语气稳准字字有力。身躯并不十分高大,有一双白皙丰润道
地“资本家的手”。方肩阔胸,自然一种昂藏不凡的威仪。
〔服饰整洁,穿米色细薄哔叽西装,白纺绸衬衫,硬领,颜色花祥朴素的领带,黄纹皮鞋,
腕上戴着黄皮表带经久耐用的手表。
沈蛰夫(拿着文件,复看了几处要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