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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您不爱我了吗?”从母亲怀里抬起头的瞬间,我猛地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脱离了她的怀抱。
若是在平时,这时早该有大批的人奔进来查看情形等候吩咐了,可是这次,即便我叫破了喉咙,也没有一个人影出现在我面前。
“裳儿,母亲……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
说完这句话,暗黑的血液顺着母亲美丽的嘴角流淌下来,滴落在华贵的衣服上。
“母亲!”我不再害怕,冲过去抓住她纤长柔美的手,呼喊着,“这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会这样?”
“清河,”母亲身躯传递过来的丝丝凉意入骨,声音也逐渐微弱下去,“我要告诉你一个秘密……”
强撑着说完那个秘密,她就咽气了。
母亲临死时嘴角挂着幸福的微笑。仿佛面对的不是死亡,而是去奔赴一个最美好的约定。
我哭晕了过去……
醒来,已是长河落日圆的黄昏。
窗外梧桐树上一片金黄,夕阳最后的光辉越过窗棱飘进轻罗绣帏,空气中氤氲的香气若即若离。
我一时不知身在何方,耳中却听到窃窃私语之音:“原本连她也是要一并赐死的,是我们可足浑娘娘好心,救了她一命。”
“如果没有娘娘求情,她早随她那个不知道羞耻的娘到地下去了。希望她以后知恩图报才好。”
她们在说什么?
谁要被赐死?还有,谁被救了?
我茫然地张开眼,望向侧坐于软榻枕障旁,俯首凝视着我的美丽妇人。
她的目光中满是惊喜:“清河,你终于醒了……”
晕倒前的记忆一点一点牵扯回来,逐渐拼接成形。我记得母亲死了,还有她断气时对我说的那个秘密,千丝万缕拼接起来,慢慢弄清了一些事。
事实正如流言中所说的那样,我并不是什么公主,而是母亲与入宫之前的恋人所孕育。
就在前几天,当母亲再度和那个人幽会时,被有心人举报给皇帝哥哥慕容暐,为了顾全皇家体面,那人被当成刺客当场射杀,而母亲则被赐了鸩酒。
我这个曾经傲视宫廷、被所有人仰视的公主,一下子变得什么都不是,命如草芥。
“你昏迷了一天一夜,饿了吧?要不要吃东西?”刚才的人继续和我说话,可我始终漠然地不开口。
我认得,她是死去的父皇的第二个夫人——可足浑氏夫人。
在我母亲入宫前,她曾是最得宠的一个。
此刻,她一脸和颜悦色,温柔地试探我:“你不要为母亲的事太伤心……先安心在我宫中调养罢。”
我漠然阖眼,心中冰凉一片。
母亲死了,从此后,这世上再也不会有真心疼爱我的人。
活着,不过是一种折磨罢了。
我不肯吃任何东西,连水都不愿进一滴,我下定决心绝食而死。
接下来的几日,我都昏沉沉卧在榻上。期间太医来过几次,我也不愿搭理。
可足浑夫人常来看望我,吩咐宫女们按时送来膳食,却次次都原封不动地撤下。一日,她亲自端了碗莲子羹要我服下。
我本来转身背对着地,继而想到她多日的善意,便微弱地睁眼丢出几个字:“谢谢,我不想吃。”
见我这么多天来首次肯开口说话,她显得很高兴:“吃一点吧,一点点就好!乖!”
说完用勺子舀了便往我口中灌。
我被她逼得没法,硬咽下去,但多日不沾烟火的空腹不肯接纳,胃一阵翻搅,全部又呕了出来。
可足浑夫人叹息一声,向后面的侍女道:“再去请太医来!”
之后她又让我尝试着喝了几口,最后也无一例外地被我吐出。
珠帘一响,有人闪了进来。可足浑夫人以为是太医来了,表情很诧异:“怎么来得这样快?”
但回过头去时却怔住了:“凤皇?你不是跟着哥哥们打猎去了吗?”声音里顿时有说不出的惊喜。
“儿子回来了,给母亲猎到一只美丽的鹿。”阴影班驳下的少年手拿金色弓箭,身形未足,但已看得出神清骨秀、面粉唇朱。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他,可足浑夫人最小的儿子,慕容冲,小字凤皇的俊美王子,年仅十岁,就已被皇帝哥哥慕容暐封为中山王。
我永远不会忘记那一瞬间的感觉。
如同在暮春之野,邂逅一个白马少年,相视的瞬间,怦然心动。
「凤皇」
我是父皇最钟爱的孩子。
在我出生时,有宫人看见火红的凤凰落在院里的梧桐树上,几分钟后,我便出生了。
父皇欣喜不已,宠溺地叫我“凤皇”。
凤,是指鸟中之王;而皇,则代表着人中之王。
我一出生,就是王中之王。即使在父亲去世之后,哥哥慕容暐即位,我依然恩宠不衰。
这样的幸运,天下无人可及。
宫廷内外,人人都争相讨好我,惟独她不。
她是父皇生前最宠爱的章华妃子生下的孩子,一出生,身上就笼罩着烟笼雾绕的迷云。
在母腹中不到八个月就来到这世间,也许就注定了她此后多舛的命运。
她从不和我们一起玩,总是一个人躲得远远的。因为只要她一靠近,其他的孩子就会对她挤眉弄眼,指着她的脊背骂她是野孩子。
好几次,我看到她一个人孤单地在梧桐树下荡秋千。
风高高地吹起她的裙摆,如纱似雾,飘渺得如同沙漠中寂静的清泉——那入口时的甘甜与醇美,哪怕是濒死之人喝上一口,魂魄也会回转过来。
第一次近距离地看她,是在母亲的寝宫之中。
我几乎无法相信病榻上那个气息微弱,苍白如纸的纤弱女孩就是慕容家族中艳冠群芳的清河公主。
母亲告诉我,她已连续三四日滴米未进。不知怎的,我心下顿时微微一疼。
当时我以为,这是我在繁华虚伪的宫廷生活中,难得地仅存下的一点怜悯之心。
直到很多年后,我才明白那根本不是怜悯,而是源自深植在骨髓的爱。
那晚,在所有人熟睡后,我偷偷溜进去寻找白天来落下的一只羽箭。那箭不知被什么人不小心踢进了卧榻底下,当我轻轻弯腰拾起来时,手却不小心触到了垂落在旁的东西,摸上去是冰凉的。
就着月光,我辨认出那是卧榻之人的一把秀发。银色冷光的照耀下,每根发丝都很柔软,也很光滑,合在一起如绸缎般美丽。我情不自禁地把脸埋在其中,用力去嗅那浓郁的香。
当我再次抬起头时,忍不住偷看了一眼榻上之人那张沉静的睡容。
只一眼,就再也忘不掉。
殊容绝色,便是如此。
她的脸色像凝固的乳酪般洁白,眉眼乌黑,嘴唇的绯红却似朱丹渲染过的,纯粹到极致。
还有她的头发,我简直不能相信世界上会有人能拥有这么漂亮的头发。黑得就像是我和哥哥们每次在城外打猎时,灯火熄灭后夜晚的丛林。
即使在鲜卑慕容这个一向以出美人与俊男著称的家族里,血统并不纯正的清河,雪衣素颜依然掩盖不住满身光华。
在我看来,她才是一个真正的公主。不是燕国的公主,而是全天下男人眼里的公主。金珠玉露堆满盘,她永远是居中最显眼的那一颗。
随着章华夫人的离世,“野种”成为清河日常所接触到的最频繁的短句。
但她再也不会像小时那样哭着跑开。而是昂起高傲的头颅,冷淡而优雅地继续前行,对那些人的嘲笑置若罔闻。
她不再荡秋千。
我好几次撞见,她伏在秋千架上偷偷哭泣,低声呼唤着章华夫人的名字。
我从不上前去安慰她,而是在远处看着她哭,等到她离开后,用袖子轻轻抹干秋千上留下的泪痕。
隔几日,那些相关的人大都会莫名奇妙地遭受责罚,付出相应的代价。
是我在哥哥面前进的言。
我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做,是出于怜悯还是什么。
只是看见别人惹她难过,就忍不住想替她出那口气。
一次,有人趁清河在沐浴之时,引开了看护宫人,拿走了清河绑头发的丝带,然后全部烧毁。
第二天就是皇家家宴,所有人都必须出席。大家都巴巴地等着到时看清河披头散发的狼狈样子。
但是,结果却令他们大失所望。
那天家宴上的清河,用一只玄铁珠钗简单地挽了个漂亮的灵蛇髻,着一袭飘逸的散花绫云裳,轻盈袅娜,仙女一般。
看着那些人惊慌诧异的面孔,我在一旁悄悄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是我从母亲的梳妆盒里拿走了一支玄铁珠钗,然后趁夜色偷偷地将它放在了清河的梳妆台上。
从此以后,那只幸运的珠钗,得以日日陪伴着清河。
在夜深时,代替我,呼吸那发丝的幽香。
这样一个美丽而暧昧的秘密,令我常常在梦里一次次情不自禁地回味。
「出逃」
除了偶尔应答可足浑夫人的问话,我不愿意轻易开口,也不搭理任何人。
但是有一个人例外。
当今燕皇最宠爱的幼弟中山王慕容冲。
这个外表阴柔、内心狂野的王子,宫人们私下流传他的个性类似佛经中的阿修罗,与之接触,倘不得他欢心,就必然遭殃。
因为借住在他母亲的宫中,所以常常不可避免地会迎面相逢。也许是拜坎坷身世所赐,锻炼了我敏感的神经,我能够清晰地察觉出,他望着我的目光,和别人都不同。
没有嘲笑,没有捉弄,而是沉静、深不可测。
他是我唯一没有办法做到视若无睹的人。
我一直怀疑,那只尾端雕刻着彼岸花的珠钗,会不会和他有关。但我想象不出,这个炙手可热、令人人为之倾倒的少年,为什么要帮助我?
他是在可怜我吗?可我在他的眼神中看不到任何怜悯。
他就像浩瀚星河之中最璀璨的星星,给我毫无意义的生活带来一缕鲜亮的阳光。
但这微弱的光亮不足以挽留我离去的脚步。
在那天的皇家家宴上,燕皇当众许下诺言,要封天资聪颖的幼弟为大司马。
晋封仪式就在今天。
而我,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