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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妹,九妹,
漂亮的妹妹。
九妹,九妹,
火红的花蕾……”
铁青着脸的青年男子,跟在九妹身后,躲闪着她手中挥舞的扫帚。缠青布帕的老汉提着那件粉红的衣衫,苍老的声音带着哭腔叫喊:
“幺儿咧,裤子,裤子,你怎么不把裤带子扎紧啊!”
九妹
表妹。女人。九妹的裸体。这些来自大自然的生命信息,对作家们的创作就如此重要吗?
梓茕握笔望着窗外,脑海中又浮现出火车上碰到的那一幕……
……
“脱,脱。咋了,不敢脱了?”又有人尖声叫道。
夕阳射进窗口。列车行驶在暮雾霭霭的江汉平原上。车厢里,那个半裸的像桃花般艳丽的红脸盘姑娘九妹,还在不断挥动着手中的扫帚,从车厢这头扫到那头,边扫边唱:
“九妹,九妹,
我心中的九妹……”
跟在九妹后面的对眼小伙子,脸色枯黄,皱着眉头,脸上写满无比的痛苦悲哀。车厢里的旅客,茫然陌生,甚至还带着一点儿幸灾乐祸莫名其妙的快乐。小伙子抢上前去,拖住女孩,推搡着把她按回原来的座位。九妹挣扎出来,挥着扫帚,把眼前的男子推向一边。
“走开!走开!我不认识你!”说着,挣脱小伙子的手,弯下腰,飞快地扫着她不知扫了多少遍的车厢。
“笑话!你以为我不敢脱吗?”九妹叫了一声,挥着扫帚,把上身粉红的衣服脱下来,敞开胸罩,露出松散晃荡的肉团,手舞足蹈,表演各种展示身体某些部位的姿势。脸色铁青的小伙子无措地望着,胸脯不停起伏。停了一会儿,他“呀呀”叫着,脱下身上的衬衣,飞身跑过去,蒙住姑娘白花花的胸脯,拼命把她拖回座位,按在软软的座位上,姑娘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喝酒,喝酒,这杯干了!”九妹挣扎着叫道。“干,干,干呀!你别认为我们外地妹子,就是那么好欺负的么?”
喘着粗气的对眼小伙子像发怒的公牛,用赤裸的胸膛压住她的头部和胸部。姑娘的鞋子袜子跑掉蹬掉了,只剩下她硬挺修长的双腿下面,两片赤裸的脚丫子在空中乱蹬乱飞……
八幺公
从火车站回到九妹的家还有很长一段距离。幸好天黑,青帕老汉和那个满脸怒气的对眼小伙子,穿过冷清的站台,走出车站,像做贼一样把九妹拉回家中,扔进她进城当保姆之前住的闺房。她看到房间虽然简陋,但充满温馨。看到年画娃娃鱼,读书时的三好学生奖状,她大哭不止。她要读书,她要像童话传说中的仙子,做好晚饭等待丈夫打鱼归来。那天晚上,小伙子和她的父母在九妹的闺房守了一夜,她哭闹了一夜。第二天,老汉叫小伙子把姑娘用小船载了回到他深山里的家。对眼的父母,那天没有到镇上打工。深夜,他们请来庙里的八幺公给九妹跳大神。腰间捆了白绸的八幺公,举起水碗一阵哼唱,挥刀宰鸡,手蘸鸡血画符,热火朝天地又跳又叫。八幺公把姑娘弄到里屋床上驱鬼。谁知两眼一直迷迷糊糊的八幺公,把九妹脱得干干净净,眼里立刻放出亮光。八幺公解开乌黑的长衫,掏出裤裆里晃晃荡荡的家伙。姑娘瞥了一眼便疯狂地从床上跳下来,赤身裸体冲到外屋。对眼和他父母连忙追过去,用花被单把九妹裹了,一起拥回屋里,把她盖在床上。对眼娘望着气喘吁吁的八幺公问是怎么回事。八幺公说,姑娘中邪了,内火盛,只有把她“做”了,才能把邪火从她丹田里驱除出来。对眼娘急了,要“做”还不好办?“对眼,快上床去把她做成你的女人。”九妹哭闹着不肯做。于是,对眼爹、对眼娘、八幺公,七手八脚,把姑娘按在床上,像按着一只肥嫩的青蛙。对眼娘按住她的头,八幺公按着她的手,对眼爹痴痴站在一旁。娘喊,他爹,快来呀,把她的腿按紧。对眼爹讪讪伸出手,抓着姑娘挣扎乱卷乱踢的双腿。按紧又分开。“对眼,快上快上快上去做呀!”娘喊。对眼直直地望着这幅混乱场面。对眼爹抖抖地把姑娘的两腿分开。对眼死鱼一样的眼睛,望着姑娘青蛙一样紧夹乱蹬的双腿……“呜哇——”,对眼满脸涨红,大叫一声,冲上前,挥拳舞脚,推开一双双按在那只肥嫩青蛙身上的手,疯了似地把他们一个个推出门外,紧紧闩了门。对眼爹娘和八幺公面面相觑。“对对,也好,让他们自己做,也好。我们来为她画符照水碗。”屋内,对眼慢慢走过去,九妹扯了花被单一角,捂住胸脯。对眼从木椅上拿起红花衣服,递给她,慢慢穿上。
穿上衣服,“哇”地一声,九妹哭了。
那天早上,对眼娘早早起床,舀了一碗香喷喷的鸡汤,给对眼送去,让他们补补身子。推开门,只见姑娘一人静静坐在床上,对眼裹了一床棉絮,坐在木椅上歪着头睡着了。“鬼东西!”娘叫道,“你们没有睡在一起?我还叫你补,补什么身子?”
“娘!”对眼揉揉惺忪的双眼,说,“九妹儿偷偷哭了一夜,你让我,我……怎么能够……再欺负她嘛?”
第二天,吃过早饭。八幺公走了。爹娘到镇上打工去了。对眼烧了一大桶水,让九妹洗了澡,穿了素白的花衣,像他们小时那样,背了背篓,上山打草。穿过树林,望见高山,远处的江水,在青山之间辉映着高朗的蓝天。摘了一束野花,对眼向她走去。手持野花,九妹向他走来。姑娘渐渐恢复了记忆。记忆一旦恢复,姑娘想起了发生在遥远城市里的事情,又吊着眉头哭了。他们在丛林中坐下来,吃着从小卖部里买来的饼干。她搂着他哭了。他们在林子里搂抱着哭了一会儿,他觉得身上有什么在燃烧。对眼从她花衣服外面,撩了撩她凸起的前胸,脑袋嗡嗡炸响。姑娘觉得身上有一根电流通过,心眼儿刷地酥了,柔柔地瘫在对眼怀里,望着天上的云儿,向着北方,飘啊飘……
哎!我们的那些表弟表妹啊!
……
都市早晨
小保姆九妹不是为了哲学,而是为了生存,经亲戚介绍,到这座城市里来打工挣钱的。主人虢然是一个文质彬彬、面色阴郁、行为诡秘的中年男人。成天关在凌乱的屋子里埋头写作。那间屋子的窗户上有一盆洁白的玉兰,玉兰旁边的墙角,棕色的小茶几上摆放着高傲而庄严的维纳斯。女主人是一位高瘦、黑脸、修了眉毛又涂了口红的社区小医院会计。尖酸刻薄、风风火火,懒惰而又显得精力过剩地上班下班。他们住在市郊那片宽阔地带。周围是花园小区。一条小河从林立的高楼间流过。河里终年淌着不清不浊的水。河岸的柳树下面是两排修剪得十分整齐的木槿。春天,木槿树上爬满紫色的牵牛,点缀着白色小花。她成天买菜做饭。打扫着他们住在十七层的屋子。站在高高楼层,透过浅蓝色的窗纱,她能看到这座城市繁华的街景和天边涌过来的云块。她看着云块从那头阳台涌到这头,一朵一片游向遥远的天边,飘向她的家乡。男主人很少对九妹说话,但她忘不了他那对细长的眼睛,总是微微眯着,对任何东西都好像似看非看。一旦睁开,总有沉沉的亮光从那里闪射出来,不算凶狠,也说不上亲切,却使人心灵颤抖,像芒刺,扎在她心中。主人家有一个在大学读财会的女儿,每天住在学校,只有星期天才回家。刚到他家,女主人对九妹很热情。她把女儿穿过的几件旧衣服拿出来,平平整整地放在她的面前。九妹选择了一件细碎花布的粉红衣服穿在身上,心里暖洋洋的。那些衣服散发着幽幽的香水味儿。文静的男主人除了写作,就是打电话。偶尔也说是出去开会,并带回几本杂七杂八的书。早上起来,九妹乘电梯到楼下去打牛奶。那时,天然气炉子上烧了水和米粥。一天中最忙的时候,正是她过去在家里睡懒觉的时间。在这段时间里,她要把每天的劳作做完。周而复始。女主人画了眉毛涂了口红打扮上班的时候,男主人常常还在睡觉。女主人的脸上粉刷工作,显得十分夸张。她端了凳子坐在梳妆台前,凑得很近地描眉,咂巴着嘴涂红,碰得各种瓶瓶罐罐叮当发响。偶尔被男主人瞥见,他总做出不屑甚至作呕的样子。他们的早餐也是各吃各的。中午,男主人和九妹一块儿吃。如果他在外面开会,九妹就一个人随便凑合吃点什么。晚餐是他们一家团聚的时候,一般都做得很丰盛。男主人默默地喝酒。他的酒杯精致而幽雅。女主人很少说话。晚餐,她默默地喝着饮料。大厅里的电视机声音开得很小。他们在电视屏幕上人影儿的晃动中吃晚餐,偶尔也会传来一两声欢笑。那是他们的女儿周末回来的时候。
保姆的工作一般就是这样。做饭,洗衣,买菜,里里外外清扫屋子。清扫屋子通常是在女主人上班以后。那时男主人还没有起床。九妹把
客厅、厨房、阳台和几间卧室清扫一遍,之后,她又用抹布把窗台、沙发、家具、书柜,统统擦了。她常常抬起汗津津的脸,望着自己的作品,揉揉有点酸痛的腰,心里浮出一丝从未有过的快慰。九妹有一张红扑扑的青春洋溢的脸。在家一直读书。初中没毕业,哥哥要上高中,弟弟要上初中,她二话没说拎了小包袱,随村里一位被称为二姐的女人,登上北上的列车,来到这个城市。她中等身材,白嫩的脖子,长长的手臂,细细的腰。细长的辫子,平时斜在胸前,干活的时候,打开窗户,用艳丽的花手帕扎了辫子飘在脑后,像一只花蝴蝶在阳光明亮的屋子里欢飞。上有哥哥,下有弟弟,她在家没干过农活。她的双手很白,累了,她常常一手撑着拖把,抬起白嫩的小手,擦擦粉红的健康的脸。某次,九妹看到了捧着茶缸的男主人虢然,立在玉兰花旁边仔细打量她,像欣赏一幅青春少女活生生的油画。九妹还没有发育成熟,她只有十七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