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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每一次都能切实地看到艺术之花是怎样地在一个人的心里成熟,完美起
来。这真让人从心底里感到欣喜。每次看完演出,我又要讲话,往往因为兴
奋而讲得太多太长。。所有这些,都是令我怀念的时光。
现在我因为身体有病不能参加学院四十周年的院庆。但是我的心,我的
情感是到了学院的,到了我们新建的现代化的小剧场,到了四面被楼围着的
小操场,到了我四十来岁时就建造起来的老灰楼。。
我要说,我热爱中央戏剧学院,我为它感到骄傲。在我们祖国的首都—
—北京,在北京的棉花胡同里的这块地方,曾经和正在升起一颗颗明亮的星,
在中国戏剧舞台上闪光。我,我们,戏剧学院的全体教职员工,都因此而被
照亮。
我衷心地庆贺中央戏剧学院四十周年院庆。
(原载《人民日报》1990 年10 月23 日)
雪松
天气好极了。
这些日子天上忽风忽雨,继而沉闷阴霾的面孔一直不散,我的周围的人
总是不声不响,仿佛要为我办最后的告别。我回忆我这一辈子,都感染这种
阴郁的调子。
其实,我这个人是极为欢乐的,我笑起来总是开怀畅笑,有时一连串讲
起往事,也是找最愉快的事情讲。因为痛苦煎熬的感觉太重了,扣住全身,
像一口巨钟,我吐不出一口气来,我真要纵身举起这口钟,再不能惶惑下去,
沉闷下去。
像在梦中,我突然有了挟东山、超北海的力量,一蹬一抬,就把这不能
用数量计算的沉重的巨钟抛在大海洋里。比任何霹雳都震耳的一声巨响,激
起的浪涛,像千百条鲸鱼喷出的冲天水柱那样光亮、辉煌、灿烂。自从盘古
开天地,哪一个能见过如此使人震惧,使人生出无限希望、无限光明的境界
啊!一切先知在混沌世界中说出的什么极乐世界不正是如此么?
我惊醒了。睁开眼,窗外满是阳光,仿佛梦里治好我的病,我周身情爽。
卧了三年,吃药、打针,一天多少次,有人说这是不能治好的病。然而我却
好了。我告诉我的老伴:一定要起来,天气好极了,阳光洒满了世界。
她推我出了楼,我感觉我不是坐在轮椅上,而是轻捷、美妙地步出这个
楼。我想笑,甚至想笑出声来。我沐浴在阳光里。
我坐在雪松下一条长长的旧条凳上。雪松铺满了一层层白雪,细细的松
针,洒满了雪珠。亮光在松针上颤抖。一阵细细的凉风吹来,落在我颈上是
凉凉的雪粒。我多么喜爱这洁净纯朴的白雪。雪化开我的郁热,散发我的沉
闷。我忘记了三年来的病痛,我要在雪地上走出我的脚印。我要用我心头的
热来偎暖那些已经逝去的朋友们,使我心痛的亲人们,难道白天我也在做梦
吗?
静极了,远远有两个孩子跳跃着走出院门,后面跟着一个母亲似的女人。
我的老伴默默凝视她们。远处有铁锤砸下木桩的声音,清脆、响亮。
眼前有一朵花,这自然不是老伴,因为她同我一样都上了年纪了。这朵
花是美的,真美,一点也不假。它亭亭王立,细看看,不是孤单单的一个,
而是六七朵,每朵五瓣,浓紫色的花心,花瓣渐渐化淡,成为青莲色的了。
它微微摇漾,使人心醉。它不香,却很好看,很经看。这花是老伴从泥土地
里挖来,放在走廊的花盆里,为了陪伴我,也为了陪伴她。
它深入我的心,以朴实美丽的魂魄,浮动在我眼前。就是它,我知道它
的本性,不俟凋落又一朵新花开出来。它花开长达六七个月,几乎经常地这
样怒放,不吝惜自己的色彩。它在土地上大片大片地生长着。她有个名儿,
叫“玻璃翠”。
我在雪松下面揣摩这个花,希望想出一个更美或有点曲折、有点雅气的
名字。想了多时,什么名字都不如它原来的名儿“玻璃翠”好。我才明白,
我是多么俗气。这“玻璃翠”是那么潇洒、自得,对任何欺凌,任何风吹雨
打都不伯,带着多深沉的土性儿啊!
这平凡而又神仙般的花,却使我想起“爱丽儿”(Ariel),莎士比亚的
《暴风雨》中,那个缥缈的精灵,压在松树的裂缝里熬过十二年痛苦的岁月,
被老人普罗斯彼罗(Prospero)解脱出来。这个温柔善良的精灵,无所不能,
滚火,降水,腾云驾雾,凡是老主人的吩咐她立刻办到。刹那间使暴风雨中
的海船猛然烧起弥天大火,船上的人们落在汹涌的波涛里呼号救命。可一眨
眼她却把王子、篡位者、水手们吹灰似地全搬到岛上。衣服不沾一滴水,比
住日更新更整洁,个个都在柔软的沙滩上香香地睡着了。她来去无影,一呼
便至,一动便成,为善良的老主人解决了恩怨,为老主人的小女儿米兰达
(Miranda)安排婚姻。
我认为莎士比亚笔下的精灵们,以爱丽儿最可爱,最像人。爱丽儿为主
人效忠,施展百般千般的能耐,待功德圆满,她向主人要求,实现以前立下
的诺言——恢复她原来的自己。老人慨然应允。爱丽儿重新回到她自己的天
地。这与我们的孙悟空大不一样,他保唐三藏西天取经,历经九九八十一难,
终于到了西天,后来在一片慈祥、圣洁的氰氢里,他成了正果,被封为“斗
战胜佛”,慈眉善目地坐在那里,不再想花果山,不再想原来的猴身。这与
爱丽儿的终身的向往,就不同了。
我坐在雪松下长凳上沉思。
雪松,据说是在喜马拉雅山高在三千公尺的云雾中生长,那里是一片白
茫茫的森林;移植到这里依然生气旺盛,冬耐寒,夏耐热。在酷暑中,这里
的雪松遮挡逼人的火热,铺下一片阴凉。我就在它的树荫下,享受绿色的安
宁,思绪静静流动。
在这三年的病痛里,我回忆起平生所遇见的许多人,这些人我与老伴儿
谈起来,有时不禁很难过。他们就像眼前的雪松一样,或者说,他们就是雪
松。这雪松,劲直高昂,不屈不狂,经得住世情的冷热,平实而奋发,充溢
不懈不止的生命。
雪松,是我在梦寐中不能忘记的精诚。
写到这里,我收到巴金的复信,他说:
。。我只有继续写作,工作使我疲劳,但也使我精神振奋。我一天就靠动脑筋才活
下去。我不曾做到完全搁笔,就得讲真话,还要写文章,而且还要得罪人。。。
小林夫妇和他们的女儿这次都见到你,还给我带来你的近照。他们说你身体好多了。
我羡慕他们,你和他们谈得多高兴。小林要你为《收获》写篇短文,我看你一定办得到。
几百字到两千字,都可以,分几天写,不必放在心上,也不要勉强,更不要紧张。文章能
写成,可以加强你的信心。
你说得多实在啊,我的老哥哥!你又在推动我,激励我,又体贴我,我
管不住地流下眼泪。
清晨小林从上海打来电话:“万叔叔你的稿子写了吗?能不能国庆前发
稿?”
我终于写了这篇东西,散文么?随笔么?都不大像。我给老伴看,她高
兴得像个孩子似的拍起手来,笑着说:“多年不见你拿笔了,居然这么快写
出这篇文章来。”她急急忙忙地找出信封、邮票,她是个急性子的人。“就
发了吧?”她仿佛觉得这不是文章,是个小小的生命,“哎呀,连个名儿还
没给他起呢!”
“就叫他雪松吧。”我说。
一九九一年九月二十八日于北京医院
(原载《收获》1991 年第6 期)
美丽的种子——《小女人》序
我不知该如何形容我的老伴玉茹。假若我再年轻些,又不生病,我想我
是能够把她写出来的。
她很不精明,不擅周旋,很愣,也很呆气。尽管她已这把年纪,为人处
事仍有时像个孩子那么天真。也许正由于我俩都有些呆气,才能这样相处亲
密无间的。
有一阵子,她偷偷摸摸离开我身边,把自己关在屋子里,我问她在做什
么?她总是笑而不答。
过了些时候,她举着一沓子稿纸送到我面前说:“你看看吧,我写的小
说。”我惊讶地望着一叠稿子,不料她还有这样的勇气。心想她能写写也好,
可以减少些她内心的孤寂,我知道,写作在她来说是多么困难啊!但我总是
给她鼓劲说:“写吧,写得不错,继续写吧。”
我生病住在医院里,玉茹因工作回上海去了,她来信告诉我,她的小说
有希望在《新民晚报》上发表了。我既为她高兴,又觉得不大可能。可不久,
真的在《新民晚报》上连载了。
这些连载初次映在我眼前,我正躺在病床上。我十分兴奋,忘了自己患
病的苦恼,每天盼望着早点拿到《新民晚报》。
这样,一天天地读下去,兴趣益发浓了,其中人物故事很吸引我。到了
书中关节处,我猜想下面该有什么转折,总该奇峰突起了吧?不料作者写得
平易亲切,不动声色,然而真实动人。人物的音容笑貌,如在眼前。这才是
玉茹的文章,诚恳真实,像她的为人。
玉茹告诉我,上海人认为不是唱京戏的李玉茹写的,而是一个同名者。
我担心,夫妻关系密切,免不了偏爱、主观。我问过她的朋友和看过的
人,他们都说确实不错,很感动人。我恨不得再多问一些人,肯定一下。
我早就希望这小说能出单行本,但因种种原由,耽搁了许多年。现在有
机会出版了,我是喜出望外的。
这是玉茹写的第一本书,然而她已有些年纪了。
《小女人》原名“品子”,它不是迟开的花朵,这粒美丽的种子,种在
肥沃的土地里,日后还要生长出更鲜美的花。
我祝贺玉茹,更感谢那些用尽精力和智慧的朋友们,如王致远诸位,使
《小女人》得以和读者见面。
(原载《新民晚报》1995 年1 月21 日)
回忆与纪念
一九七七年至一九九○年
永远铭记毛主席的教导
伟大领袖毛主席和我们永别了!在这极其悲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