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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棣突然发现没牙老头神色十分紧张,不断看马睦和陪来的地方官。
朱棣起了疑心,他伸手揭开了食物罩,人们一下子惊呆了,一个竹筐里装着几个糠菜团子,黑乎乎的。
朱棣问没牙老头:“你有那么多粮,却吃野菜度日,这是为什么?”
老头一时张口结舌回答不上来。
马睦抢着说,他们穷怕了,惯会节省,是常将有日思无日的意思。
老头忙附和:“是,是。”
朱棣更加疑惑,他转身又往外走,又一次踅回后院仓房。
朱棣又重新站在粮食囤子前,琢磨了片刻,又围着囤子转了一圈,他对身后的纪纲和李谦说了句什么。李谦答应一声,从墙角拿起一把十字镐,举起来照着囤子猛刨。
朱棣观察着马睦的反应,马睦已经浑身发抖了,忙给老头递眼色。
没牙老头上来制止李谦说:“别刨呀,粮食会淌出来的。”
朱棣说:“不怕,老人家,若是毁损了粮食,由朕加倍赔偿。”
纪纲又一镐下去,粮仓的席子破了一个大洞,从里面淌出来黄黄的一摊,但不是米,而是沙子。原来这个冒尖的粮食囤子里全是沙子,只是上面盖了一层米而已。
人们大惊失色,没牙老头吓颓了。
马睦已醒过腔来,他指着没牙老头厉声训斥道:“你好大的胆子!以沙充米,这可是欺君之罪呀。”
老头呜呜地哭着跪了下去,全家人也都陪跪下去,见老头哭,一齐大哭。
朱棣把没牙老头拉起来,说:“不要哭,没你的事,谁家有粮吃野菜团子呀?谁家有粮用沙子充粮食呀?这都是那些贪官污吏害的呀。”
马睦吓得跪下了,县官也跪下了。马睦说:“臣有失察和粉饰太平之罪。”
朱棣说:“这就是你的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吗?这就是你的田谷丰稔、闾阎乐业吗?”他哼了一声,对侍从们下令说:“把他们全锁起来,查实了严办。”他转对朱高炽说:“这事就交给你东宫办吧。”
朱高炽说:“是,父皇。”
马睦等人已被捆起来。
朱棣又带几个大臣回到农家的厨房,他想带头拿起一个糠菜团子,可拿不成个,一拿就散花了,只好双手捧着,他命令大臣们:“一人一个,你们也都尝尝。”
老头一家人静静地望着皇上和他的臣子们。
朱棣吃了一口,众人也都吃一口,显然难以下咽,有的皱眉头,有的作呕。朱棣瞪了他们一眼,三下五除二把菜团子吃了下去,太子和大臣们不敢不吃,好歹抻着脖子咽了下去。
朱棣说:“朕让你们记住这滋味,李绅的《悯农》你们都不陌生吧?和眼前这景象一不一样?现在倒也是,四海无闲田,可农夫犹饿死。如果我们坐在京城里不管老百姓死活,江山不成了沙中之塔吗?能稳固吗?”
众人都面有愧色。
朱棣仰头沉思有顷,忽然对马睦说:“朕想出一副对联,送给你,也送给天下所有的贪官,李谦,你记住了,这对联回去刻印一千份,送给从九品以上官员,人手一份。”
接着他念道:“上联是:大老爷当官,金也要,银也要,黄白兼收,何分南北。下联是:麦未熟,稻未熟,青黄不接,有甚东西?”
朱高炽说:“太辛辣太解恨了。”
马睦等人几乎无地自容。
第七部分
不正官无以正民言路之危重于水路(1) 治漕运,水如人意,朱棣躬亲,天如人意。不正官,无以正民。江河不能淤塞,言路更不可堵塞,言路之危重于水路。你对我器重,却用毁我清誉为代价,该谢该恨?只好用碧血雪耻。手心手背都是肉,各有千秋,又都非完人,朱棣面临着朱元璋当年同样的烦恼和尴尬。
朱棣带李谦等走过御花园石拱桥时,发现朱高煦带着太监黄俨站在桥边,朱棣一走近,黄俨闪开了。
朱棣问朱高煦:“你在这里干什么?”
朱高煦说:“我在等父皇。”
朱棣说:“有什么话不能在屋里说呢?”
朱高煦说:“儿臣记得,从前父皇的一些肺腑之言都不是在屋子里说的。像东昌之战……”
朱棣为之一震,朱高煦指的当然是“日后立他为太子”的承诺,他旧事重提,朱棣多少感到有威逼和兴师问罪的味道,他很不高兴:“你就这样向朕索取吗?”
朱棣的话里也有明显的责难意味,朱高煦当然听得出来。
朱高煦忽然泪容满面地说:“父皇当年的暗示、承诺,言犹在耳,现在天下已定,不需要儿臣鞍前马后地维护了,是这样吗?”
朱棣更加反感,他本想发作,但还是忍住了,他不好再装糊涂,就说:“你是为立太子的事吧?”
朱高煦说:“我听说,群臣再次上表请立太子了?”
朱棣说:“是啊!”
朱高煦明知故问:“是要求立燕王世子为太子吗?”
朱棣说:“对啊。顺理成章啊,群臣上表已不止一次了,永乐元年一月一次,两个月后文武百官又一次上表。这是很合礼制的呀,按理,朕一即位,便应马上立太子,这已经太迟了。”
朱高煦说:“那为什么迟迟不立?”依然是明知故问。
朱棣说:“你是明知故问。朕对百官说,所以迟迟不立,是朱高炽现在宜预成其学问,这更引起百官疑虑了,以为朕是托词,是要改变主意,就又请周王来出面请立高炽。为什么迟立,你还不明白吗?朕有难言之隐啊。你一定安分守己,不可有非分之想。”
说毕,匆匆走了。
黄俨从树后钻出来,说:“看样子,皇上还是想立高炽。你方才的话说得太冲了,这会伤了皇上的心,我不是告诉过你了吗?要动之以情,多用眼泪打动皇上,多提你从战阵生死存亡中把他救出来的往事,人心都是肉长的,他不会不动心的。”
朱高煦一跺脚说:“我一着急嘴就没把门的了。”
黄俨说:“不要紧,只要太子一天不册立,你就有希望。一方面多给高炽在皇上面前做点醋,一方面千方百计留在京师,一旦把你打发出去,可就一点希望也没有了。”
朱高煦一点底气都没有,现在看,也没多大希望。
黄俨分析,皇上迟迟不定,拖着,就对朱高煦有利,他若决心好下,不早顺应上表的百官了吗?皇上方才说他有难言之隐,这还不明白吗?张信劝皇上早立朱高炽,不是门牙都被打掉了吗?这都是对朱高煦有利的呀,千万不能自暴自弃。
朱高煦说:“可恨那几个翰林,特别是解缙,最可恶,听说他总在皇上面前说朱高炽的好话,贬我。有朝一日,我要让他不得好死。”
黄俨说:“有一个人,不能不交,他是皇上的心腹耳目,他做蜜不甜,做醋肯定是酸的。让他多在皇上面前说朱高炽的坏话,多说几遍,假的也是真的了。”
朱高煦立刻明白了:“你是说纪纲?”
黄俨点点头。
第七部分
不正官无以正民言路之危重于水路(2) 一个时期以来,京杭大运河北段的漕运不畅,会通河一段经常堵塞,朱棣很焦急,他一直想把北平作为首都,如果水路不通、北方经济不繁荣,百官就有理由反对。
于是朱棣择日带朱高炽和工部尚书宋礼等微服出巡。他们乘坐一条小船,在拥挤的运河里行船,也被堵塞在漕运船中间动弹不得。前面很多运粮船横七竖八地拥堵在一起,塞满河道。陆上有纤夫在吃力地喊着号子拖船。
一些船夫无奈地坐在船上打瞌睡,有的在啃干锅盔。
朱棣问邻船一个有山羊胡子的船老大:“喂,船老大,运河上常堵船吗?”
船老大说:“客官这不是尝到滋味了吗?”
据山羊胡子讲,北段运河,元朝时还行,到了本朝,从没疏浚过,十次出船九次堵,每次过临清会通河这一段,跟过鬼门关似的,得预备下十天半月的干粮。
朱棣亲自拿起竹篙在水里探着深浅,拔出的篙上全是淤泥,这里淤得太厉害了,水深不足三尺,哪有不搁浅的。
宋礼说,从洪武初年起,会通河不但废了,还常发洪水,南粮北运,全靠海运,海运险远多失亡,而河运则由江淮达阳武,发山西、河南丁夫,陆挽一百七十里入卫河,历八递运所,民夫不堪其苦。
船老大说:“说也白说,官府不疏浚,百姓遭殃啊。事实上,会通河这一段早已不能用了。你们看。”
他用手一指,只见远处号子声声,有成百上千民夫拉着纤绳在拖船,大绳勒入赤背纤夫肉中,漕运船吱吱嘎嘎地蜗牛一样缓缓移动着。
朱棣望着满河船只沉吟着,他让李谦拿了些酒肉出来,邀请船老大:“请过来一起吃。”
山羊胡子船老大说:“这怎么好意思呢?”
宋礼说:“正有运河上的事要请教,别客气。”
那船老大便从邻船上跳过来,盘腿与朱棣对坐,说了句:“那我就不客气了。”端起酒碗就喝。
见山羊胡子这样粗俗无礼,李谦想上去制止等他,但朱高炽用眼神阻止了他。
朱棣耐心地问船老大:“老艄公叫什么名字呀?”
船老大说他叫白英,汶上人。
朱棣又问他当漕运船工多久了?
白英敞开怀喝酒吃菜,他说自己从洪武十年起就为官府漕运粮食,大半辈子了。河道不通事小,年年发洪水泄流不畅,这一带百姓都逃荒去了,如不信可到村里去看看,十户人家九户空。
朱棣问:“依你看,这运河怎样才能疏浚,洪水怎样才能不发啊?”
白英吃着酒肉,对朱棣说:“看起来,你这大官人像是个关心漕运的人,是个赚黑钱的漕运大户吧?”
朱棣一笑说:“你说能不能修吧?”
白英用奚落的口气说:“皇上肯出银子就行,你能作得了皇上的主吗?”
朱棣很认真地说:“我能作得了皇上的主,你尽管说。”
白英哈哈大笑:“你好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