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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堂承袭的是中世纪的哥特风格，像一位身披暗服的美妇，神秘、哀婉又庄严，一条丝质红毯从石阶上垂下，一直延伸到她脚下，红毯两边，装饰着大团大团的红蔷薇，浓丽馥郁。明汐在明暮的牵扶下，慢慢走着，神情静婉，洁白的裙裾如水般曳过红毯。
雪花安静地飘落，稀稀落落，仿佛在悼念什么……
教堂的大门已经打开，西辰站在耶稣下，正遥望他，让人不禁错觉，他本该站在那里，因为他本就是神主的孩子，稀薄的阳光透过花窗玻璃，迷离地沉浮在他周身，照出淡淡的光晕。
明汐向明暮淡淡一笑，无声地对他说了两个字：放心。
明暮也笑了，那一刻，所有的悲伤和无奈都倏然安静下来，只余下一个温柔的微笑，然后轻轻松手……
手掌——手指——指尖……
彻底分离……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他突然感到轻松，一种空无一物的轻松，一种灵魂掏空的轻松，好像松开的不只是她的手，还有一生的执念……
只是这之后，他却不知他的人生还剩下什么……
教堂那端，西辰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她。
看着夏茵靡靡，那个灿然一笑的她。
看着枪林弹雨，那个勇敢执着的她。
看着凄恻月华，那个纯洁曼妙的她。
明汐一步步走向他，也看着他。
看着晨曦雾缭，那个病弱孤寂的他。
看着夏末午后，那个纯净空灵的他。
看着血色残夜，那个染满血污的他。
在悠远的钟声中，她微笑着搭上他的手，他握紧，两人一起站在耶稣前。
神父虔诚念道：“西辰先生，你是否愿意接受明汐小姐成为你的合法妻子，按照上帝的法令与她同住，与她在神圣的婚约□同生活，并承诺从今之后始终爱她、尊敬她、安慰她、珍爱她、始终忠于她，至死不渝？”
西辰看向十字架上的耶稣，神态安静，目光虔诚。
“我愿意。”
明汐微微有些恍惚，也不禁看向对面的耶稣。
“明汐小姐，你是否愿意接受西辰先生成为你的合法丈夫，按照上帝的法令与他同住……”
神父仍然在缓缓念着，虔诚的主持词在她耳际却化为了纷繁的乱音，她不禁微微蹙眉，混乱中，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在她耳边响起……低哀幽眇，仿佛跨越轮回，从另一个世界传来……
——明汐……
她霍然睁大双眼，整个身体瞬间僵硬。
“……安慰他、珍爱他、始终忠于他，至死不渝？”
神父念完，整个教堂瞬间安静。
——明汐……
仿佛受到一种莫名的感应，在耶稣的谛视下，明汐迟疑着，缓慢地，转过头……
来宾都一脸奇怪地看着新娘，一片安静，明汐看到了莫漪，深不见底的灰眸正似笑非笑地盯着她……
西辰的脸色已经微微苍白，下巴绷紧，却没看她，仍然注视着耶稣，仿佛虔诚的信徒。
“明小姐。”神父催促。
明汐回过神，心脏此刻像只被射中的小鸟，惊惶地坠进永无尽头的黑暗，她握紧右手，掌心的疼痛稍稍平复了内心的不安。
她看着上帝，看着神父，终于缓缓开口。
“我，愿意。”
Chapter55。暖伤
明汐在梦里看到了夏舞，时光恍然回到了那个秋日的午后，昏暗的酒吧里，夏舞狠狠将她的脸抽到一边，她白皙的脸上立刻出现五道鲜红的掌痕，但她没有回头，也没有出声，然后她就听见夏舞一字一字地说了一句话。
她说。
——你不会有好报的。
这话仿佛一句不详的谶语，狠狠烙进她的心底，她虽然面上漠无表情，但心里却有一股幽寒升起，让她不自禁在梦中也蜷缩起来，她想醒来，可那梦却牢牢锁住她，夏舞的话不休不止地回荡在幽暗未明的梦里，她终于恐惧得瑟瑟发抖起来……
“明汐。”
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急切地唤她，微凉的手轻轻拍打她的脸，终于将她从梦里拉出，明汐睁开眼，逐渐清晰的视线中，西辰正一脸担忧地看着她。
“醒了么？”西辰皱眉问。
明汐坐起身，大口大口地喘着气，伸手抹额，又是一手冷汗，西辰从身后抱住她，心疼地问：“你每天晚上都会这样做噩梦吗？”
明汐的眼神还有些迷乱，只呆呆看着眼前，突然觉察到哪里不对，回头看他，惊讶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西辰灰眸一颤，看她片刻，苦笑道，“我们结婚了。”
……结婚了？明汐迷惘地眨了眨眼，目光一扫，好像才发现这里不是自己的家，一应的白色装潢，精致的水晶灯，巨大的远景落地窗，白色窗幔无风自舞，还有身下的白色欧式大床……
这是他的房间。
这里是西宅。
他们结婚了……
“真快……”明汐喃喃道，好像现在还像做梦一样，西辰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轻柔抚摸她的发，像在安慰一个伤心的孩子，“告诉我，你每天晚上是不是都会做噩梦吗？”
明汐下意识点点头，忽然想到了什么，又摇摇头。
西辰眉头皱得更紧，眸里隐现黯痛，“为什么都不跟我说呢？”
明汐淡淡一笑，“你也没有问过我。”
西辰敛下眸子，“我问了，你就会对我说吗？”
明汐沉默。
西辰心里苦笑，她把自己掩藏得这样好，他问了她也不会对他说，她从不让自己走进她的世界去。西辰抬起她的下巴，让她与自己对视，“明汐，你不说，自然有你不说的理由。我不会去问。”他顿了下，又慢慢道，“而且，在我面前，你完全不用再有任何的隐瞒和忍耐。你是我的妻子，你只需要做最真的你就好，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就好，而我要做的，就是让你离幸福和快乐更近一点，让你以后再也不做噩梦。”
明汐听到妻子两个字，不自觉嘴角划起一抹微笑，“西辰，你对我真好。”
西辰却忽然全身一震，心里狠狠痛起来，看住她，声音都有些沙哑，“我对你，真的好吗？”
真的算好吗？
相识到现在，他其实什么都没有为她做过，他只看到她的笑，而她的伤，她的痛，她的泪……他看不到，她也不让他看到，相反，她却已经为他死过两次……
这样，又怎么能算好？
明汐点点头，仍在微笑，“当然，我要什么，你都愿意给我，我提什么要求，你都答应我。这样都不算好的话，那我不是太不知足了吗？”
她的笑依旧那么动人，西辰此刻却想让她不要再笑。
“但其实……”她乖巧地靠在他的胸口，柔声道，“我想要的很简单，我很容易满足的，你完全没必要给我那么多……”
西辰将她的脸抬起，深深看着她，像要看进她的灵魂里去，一字一字，问：“那你跟我说，你究竟想要什么？”
明汐心里微动，面上做出奇怪的表情，“这个问题，你已经问过我了。我也已经回答你了啊。”
西辰无语。
明汐看他片刻，突然神秘一笑，“你真的想知道吗？”
西辰郑重地点头。
“我想吃火锅。”
西辰皱起了眉，明汐哧一声笑出来，捏住他的脸，笑嘻嘻道，“拜托，今天是我们的结婚的日子。你干嘛一脸悲戚戚的啊，笑一笑嘛。”
西辰看着她，心里沉沉地叹口气。
明汐继续笑着说：“而且，我也确实想吃火锅啊。这个天最适合吃火锅了。以前在家的时候，天一冷，我们一家就围在一起吃火锅，又暖和又好吃……“说着说着，她倏然停了下来，像是陷入了温暖又悲伤的回忆里，笑容还凝固在脸上，眼神已经恍惚。
西辰不觉搂她更紧，心里又是一阵抽痛。
她却已经快速地眨了眨眼，回神过来，笑着问他，“喂，你想不想吃？”
西辰也牵强地划起一抹淡笑，“你想吃的话，明天吩咐厨房做就好了。”
明汐摇了摇头，“不。既然已经是你的妻子了，做饭什么的当然需要我亲自下厨，明天我自己做。”
西辰不禁莞尔，柔声问，“你想做全职太太吗？”
明汐煞有介事地想了下，“也可以哦。”
“那我不是太埋没人才了？”
“唉？那你想给我找事情做也可以啊。我学的是国贸，辅修中文，学历是煜南。喂～说实话，就我这样的，在西决能做些什么呀？”
“什么都可以。”
明汐皱眉，嗔道，“我在认真问你。”
西辰笑了笑，“我也在认真回答你。很多职位并非需要专业对口，除了一些特定职位需要专业技能外，你真的做什么都可以。“西辰顿了下，低声补充，“包括夜影。”
明汐愣了下，“夜影？”
西辰点头，“其实我在结婚前就在考虑，婚后是让你加入西决的正常企业运营还是让你和我一起掌管夜影，黑白两道，你想加入哪边？”
明汐听着，低头想了想，凑近他问：“西辰，我问你，每年西决到底给政府多少钱？”
西辰淡笑，“说实话，我也不太清楚。”
明汐撇撇嘴，是数额多得不清楚了吧。她双手环住他的脖子，“西辰，就算我要做，我也不想做距离我职业太远的。我希望在西决，我的身份仅此西太太，其他任何一切都跟我没有关系。可以吗？”
西辰点头，将头抵到她的额头上，柔声道，“可以，你说什么都可以。”
明汐心里一颤，只觉得心里突然泛起一团暖酸的湿气，快要漫进眼眶了。
她说什么都可以吗？
时光流转，眼前突然浮现出丹麦澄净的天空，他坐在透亮的落地窗前，对她说：因为你是明汐，所以我才会救你。
因为她是明汐，一切都因为她是明汐……
明汐突然一把搂住西辰的腰，心里涌出难以言说的悲伤。
——可她不是啊，她不是明汐。
——她是叶子汐啊。
这一刻，她疯狂地想要亲口对他说：你娶得的人是叶子汐，你口口声声说爱的人叫叶子汐，西辰，我叫叶子汐。
西辰觉察到她的不对劲，低声唤她，“明汐……”
她猛然摇头，一抬头，吻住了他，温暖的双唇战栗着辗转在他的唇上，像要无声倾诉着什么，西辰只觉得怀里温软的触感在微微颤抖，心疼地抱她更紧，温柔地回应着，她却微微跪起，将他扑倒……
她伸手将灯关灭，房间顿时陷入昏暗，只有月光倾泻而入，在房间里泛着白色的荧光，宛如下了一场寂寥的雪，她的吻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