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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冷冷转头看她，“放手。”
她像听不见，仍是用那只没有脱臼的手紧紧抓住他，继续道，语速极快，“我拜托你，拜托你！请帮我找个医生。”
“拜托你，拜托。请帮我找个医生，有个人快死了，已经没时间了。拜托你。”
他眼神已经转寒，眉间露出厌恶的神色，“放，手。”
“不放！”她几乎吼出来。这是她最后的希望了，她不敢到医院去，也不会有医生去医治一个来历不明的病人，一旦暴露，西诀会立刻找到他们。
这是她最后的希望，她怎么会放手。
看着她凄惶无助的神色，宿夜黑眸深处渐渐亮起一丝恶毒的光亮，隐隐还有一种毁灭的欲望。
他轻声道，“凭什么？”
她怔怔地，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问你凭什么？”
她这才好像听懂，双眼缓缓睁大。
凭什么？是啊，她凭什么要眼前的这个男人帮自己，他已经给了她钱，她怎么还能奢望他帮自己找到医生。
可是钱没有用啊……
但难道，就眼睁睁看着小暮死吗？！
她圆睁着眼看他，看到的却是另一幅情景，小暮一脸苍白地躺在那里，宛如死去，鲜血正不断从心口涌出，诡异暗红的液体正慢慢流向她……
——不！
静默片刻，明汐突然微微地点了点头，缓步走到了他的面前，动作僵硬得如一个木偶，静静地看了他一眼。
直起身，然后。
缓缓跪下……
时间仿佛凝固，那一瞬间，她茶色的眸子没有焦点，只有一片灰蒙的平静。
冥冥中，好像有什么碎了。
——那是她的骄傲，她的尊严。是上天给予她的最后一件奢侈品。
如今，随着这一跪，尽数碎裂。
然只是一瞬，她已抬起头望他，拼尽全力拼凑出一个微笑，凄迷的夜灯下，有一种说不出的悲凉。
“求……你，帮我找个医生。”
“求求你，帮我找一个医生，让我做什么都可以。求求你。”
说到后来，她甚至近乎讨好地再次抓紧他的衣袖，机械地重复，“求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做什么都可以……”
他黑色的眸子此刻如一面镜子冷冷地照出她一无所有的凄凉，但，像是有恶魔在耳边低语，面对这个女人，他所有的阴暗面好像都被激发出来，让他忍不住想要更残忍一点。
这种反应非常奇怪。
他淡淡道，声音里有一抹冰冷的揶揄，“你觉得你能做什么？”
“……”
此话一出，周边的人一阵嗤笑。说得她好像跟个宝贝似的。面对一堆男人，她能做什么？
她还能做什么？
目光木然地扫向周边的男人，他们此刻正一脸不怀好意地笑。
她极缓地眨了下眼睛，像是梦醒般才明白，眸子再一次颤抖起来，通透如琉璃，像要抖碎一样。再转向面前的男人，他漆黑的双眼犹如冰原的深潭，幽深，冰冷，深处却隐隐有一种想要焚尽一切的快意。
她不禁微微眯起眼，想，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她不久前，还是一个有家人疼爱，成绩优秀，老师欣赏，男生追求的最普通不过的少女，真的就像一个被妈妈宠爱的宝贝。
可如今，妈妈失踪，弟弟将死，家被烧毁，一无所有……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面前的男人好像已经不耐，伸手准备抽走她拽紧的衣袖，却发现，那只纤弱的手像长上了般，竟让他一时抽不走。
他不耐烦地皱起眉，她却突然撒手一放，稳稳向后退了一步。
夜灯如一层薄纱轻笼在她身上，此刻她竟像一个台上的舞者，站好位置，准备舞出自己最美丽的姿态。
然后，缓缓，抬起脸……
恐惧，忍耐，无助，惊怖……所有的一切凝聚在一起，此刻竟奇妙在她的脸上地组成了一个……笑。
这个笑让人感觉像是看透了什么，了然了什么，因此，竟有了一种奇异的光彩。
干燥的唇因笑的弧度裂开丝丝血口，隐隐渗出血色，她却浑然不觉，笑的近乎……灿烂。
周围的人都不禁被她诡异的笑惊住，一丝冷意无声地弥漫在空气里。
她穿的是一件连衣裙，脱起来应该格外方便。脱臼的手颤抖着举起，在碰到拉链的瞬间变得平稳无比，刷一下，毫不犹豫地拉下，像是一个即将奔赴沙场的战士，一口饮尽手中的酒，果断得近乎惨烈。
连衣裙无声地落在地上，像是褪去了蛹壳的蝶，凄迷的灯光下，她的身体竟泛出一种月光般的莹白，纯洁得不染一丝尘埃。
周围人的呼吸不由得一窒，被这前后强烈的对比，也被这宛如天人般的纯洁与美丽深深震慑住。
她近乎优雅地轻仰头，双手微微张开，如一只欲展翅而飞的蝶，只是它飞向的不是充满希望的天堂，而是……地狱。
乌黑的发丝被风吹起，像百合花般无声地飘散，她近乎温柔地看向他，眼里是一片从未有过的清明。
——小暮死了的话，这尊严还有什么用？
——这身体还有什么用？
——一无用处！
此刻他的双眸漆黑幽深如梦靥，心里深处却像被什么猛然击中，震得他的灵魂都在嗡然颤动，他不禁困惑地轻皱起眉，看她如花般站在自己面前，他竟想惊叫出声。
因为他看到，在那清明彻然背后，正悄然升起一种想焚尽一切的狂热，要毁灭一切的疯狂，一种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凄绝，他不禁惊愕住，因这眼神是多么的熟悉，每次照镜时，都能看到。
“你叫什么？”
茶眸里静静流转着迷离却无尘的光芒，叶子汐么？可她分明不是死了么？
XX小区七楼雨夜失火，致三人死。
笑意渐浓。
缓缓开口。
“明，汐。”
chapter28。污点
哥本哈根，晚上七点。
深驼色亮丝地毯，巨大的落地窗外能看到丹麦纯净的夜空，奢华的水晶吊灯，莫漪不喜欢太亮，即使现在已到晚上，水晶灯的光线仍调得偏暗。
此刻，她正坐在沙发上凝神看着什么，翻到一页，目光若有所思地停留在了上面。
上面有个女人，肤色白皙，一双茶眸通透如琉璃，嘴角挂着暖暖的笑。——正是明汐。
莫漪深深看着，像要透过这张纸直看到某个境界中一样。
她的笑很美很纯粹，但不知怎么，却让莫漪觉得……碍眼。
敲门声响起。
“进来。”
门打开，进来一个五官俊朗的男子，气质温润，身姿挺拔，美中不足的是，他的面色有些灰白。
只见他恭敬地走到莫漪身边，俯身低语几句。莫漪只安静地听着，却又不像听，灰眸已不再看手上的纸，反而有些出神，良久，迟缓地点了下头。那人俯身行礼后就退了出去。
莫漪沉思一会，“帮我联线老爷。”
“是。”
只一会，桌上的显示屏中就出现了西暮璟的办公室，他不在，只看到欧式的办公桌，隐约间，好像还有女人的呻吟声和男人的喘气声。
莫漪面无表情，近乎漠然。
又过一会，西暮璟出现了，他头发凌乱，面色憔悴，只披了件睡衣，颈间还有殷红的唇印，整个人散发出一种糜烂的气息。
可现在的时间在中国是下午。
“打扰到你了吗？”她淡淡问。
“如果我说是呢。”
她嘲讽地一笑，像是懊悔自己怎么还会说出这种幼稚的气话，恢复正色。
“暮璟，我觉得你将绝影交给西婳的决定有些草率。她毕竟才十九岁。”而且不该背着自己，这个决定简直荒谬。
“你怎么知道的？”他声音冷漠。
“她最近用绝影做了些孩子气的举动。”比如，调查自己的母亲。
西暮璟却浑不在意地低声笑了下，“哦？小婳调动绝影了？”
莫漪难以置信地皱起了眉，怒气猛然涌上心头，强压下，尽量用平和的声音继续说。
“你不会现在才知道绝影被调动了吧。”
“……”西暮璟没有否决。
莫漪再忍不住，“绝影是西诀最精锐隐蔽的力量，它当年被你一手建造，可你现在连它被一个十九岁少女调动的事都置之不问，暮璟你到底怎么了？”
“你现在到底怎么了？为什么对什么都漠不关心？”
“你的两个孩子同时爱上了来历不明的人，你难道都不怀疑吗？”
这积压多年的疑问如洪水般泄出，莫漪睁着美眸看屏幕里的男人，像拼命想找回过去的一点影子，可他全身散发出颓靡腐朽的气息，几乎就像是一个正在走向死亡的绝症病人。
暮璟，你到底怎么了？
回答她的是长久的沉默，片刻后，只听他冷漠道。
“那你杀了吧。”
她美眸一颤，“什么？”
西暮璟抬眼看她，神色比之前认真些，“我相信你的判断和能力，如果你怀疑他们的爱人的话，就杀了吧。”用你惯有的方式。
这话认真平常，绝无嘲讽的语气，在她听来却异常刺耳，忍不住悄握紧手。
“只是我提醒你一句。”
她面色木然地等他继续说。
“别让孩子们恨你。”
说完，通讯就中断了。
她却仍出神地看着暗下的显示屏，此刻屋内寂静异常，耳边却好像有嗡嗡的声音。
她像一尊雕塑般静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半响。
“晏英。”
“在。”
“西婳在哪里？”
“小姐已经回来了，正在卧房内。”
莫漪轻吸口气，缓缓站起身，脚下却有些软绵无力。
——别让孩子们恨你。
这话像根刺般扎进她的胸口，恨我？呵……她心中讥嘲。
恨我的，其实是你，不是吗？
可谁叫你背叛我，谁叫你有了情人，甚至还有了私生子？！七年前的事，怎么能怪我！
我不过是在捍卫我的婚姻，保护我的孩子。
莫漪敲门两下，就推门而入。
西婳见她来了，立刻从床上下来，站起，背脊挺直，微微低头，语气谦恭又冷漠。
“母亲，您来了。”
莫漪轻点头，示意她坐下。
莫漪吩咐佣人端上两杯红茶，声音尽量轻柔，“快有两年没见了吧。”记得两年前，她染头发，化浓妆，气的她在女儿的生日宴会上放下礼物就走了。如今，黑发黑眸，略施淡妆，看着乖巧顺眼多了。
西婳答：“是的。”眼睛轻瞟了眼面前的红茶。
她从不爱喝茶，从不。
“我想让你在丹麦住一段时间，好吗？”
她一愣，脱口道，“为什么？”
莫漪有些诧异她的反应激烈……为什么？她有两年没见女儿，想让她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