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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才车阵行过,不知道是什么大人物的到访。”
我看着张良,他此时由自看着恢复繁闹的街道负手而立,这一句问话轻脱于口似乎只是他的无心之言。
“确实是很有一番派头。”我回答道,“只是这样远远看一眼,这贵气就走远了、追不上了。”
“姑娘是墨家弟子,想不到亦会关注这贵气。”
“那是自然,富贵王权没有人不喜欢,若先生为贵胄朝臣,还会甘于小圣贤庄的三当家吗?”
我言语之中不客气,张良面上却未露出丝毫难色。听到我说贵胄朝臣一词,竟然笑出声来,眉眼舒展带盈盈笑意,“这样一说,还确实是这样。”
“既然这贵气追不得,我也只好重新找到乐趣。幸好这海边日暮景致让我喜欢,看这时间也能赶得上,不过先生必然早就看腻了,我也就不邀先生同赏。”
张良眼角笑意未散,“好,如此在下就先告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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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我很好奇,为什么端木蓉会喜欢盖聂而不是盗跖。于时间长短或于交情深浅来看,盗跖都不可能输过那闷葫芦,况且,还是输得一败涂地。
似乎人对自己得不到的东西总是有一份不错的坚持,甚至还会怀揣冒险的念想,只是当真正求而不得的时候,坚持崩断念想破裂,这样□□裸的伤心想想都不忍。
盗跖爱慕别人,我却不小心倾慕了他,这是玩笑一样的真实。
记得一个同时收归罗网的少年对我说过,我们之所以一步一步杀死上位者并取代他们,不是因为我们残忍,这反而是我们的可怜。因为我们在深黑的洞底生活了那么长的时间,从未看过外界的精彩和光明。只有不停向上攀爬,我们才会看得更多,那一点点阳光的温暖才会洒落到我们身上。
所以,正是因为没有,才会渴求,渴求所有温暖的事物,和人。
海潮拍浪,前赴后继。
一水滟滟残阳褪了颜色,又换上粼粼亮白,天海两处各悬一轮满月。投一枚碎石,这月亮就碎了。精白澄亮地泼了月华,又悠悠荡荡地团成一个圆。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我支起趴在围栏上的半个身子,桑海城已浸在夜色之中,灯火的点点温暖都被静闭的窗门隔在屋内。
阿德没有来。
我明明还预备了好长一段话要说的,这一段话又从酉时温故到现在。现在就连赵高也亲自来到了桑海,这是罗网的心脏,血流最疾最猛的中央泵。时不我待,一想到这现下状况,脚步就不由加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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盗跖侧倚在竹篱边,远远的他也看到我,从篱笆旁起身站直身形。
脚下放慢,克制平息下气喘,我遥遥便喊他。他听到后向前几步,却没有再走过来。
想到中午时自己对阿德回应心意的举动,虽然觉得未必多心,但是自己与盗跖还是要有些距离,毕竟阿德知道我喜欢这个人。
走上前,我笑着问,“怎么了?”
盗跖眼底是青色的痕迹,这几日为截获秦国运输的车马一事费心劳力,他表面上虽是轻松之色,但到底还是疲惫的。
盗跖没有说话,夜色之下月华又被垂荫遮蔽,他的神情是沉沉之色。这让我有些奇怪,在他臂臑上一碰,“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心下不安,轻声问道,“是不是出了什么情况?事情不顺利吗?还是——”
“阴阳家袭击了这里。”
盗跖开口打断我的猜测,他看着我说道,声音和脸上神色一样是低沉的,“来人应该是大司命,轮值当中的弟子根本无法与之对抗。”
大司命,阴阳家的人,那双红色的手是练阴阳禁咒所致,猩红可怖的双手,轮值的弟子,阿德……
“阿术!阿术!”
阿德的声音在耳边有些许的恍惚,我睁大眼睛,可是面前神情焦急唤我名字的人却不是阿德。
我笑笑,试图拨开盗跖抓在我肩上的双手,“阿德呢,我要去找他!”
“阿术,你听见我刚才的话了吗!轮值的弟子都对抗不得!”
肩上传来的力度生疼,我深吸一口气抬眼看他,视野里盗跖的脸是雾蒙蒙的一片。
“我听到了啊,小跖你放手,我肩上疼。”说出这句话,我觉得眼泪都要被疼痛弄得落于目眦外,“我只是想去看看阿德,他肯定受伤了。你放心,我不会吵闹连大声说话也不会的,让我进去看看他吧,盗跖头领。”
这句话说完,他双臂回收,我便落在他的怀里。眼泪顺着脸颊,又从下颔滴入领间,心口冰凉。
这是我第二次那么近地从他身上感觉到的温暖。他的肩背胸膛并不宽厚,却是我唯一能依靠的地方。
夜里霜露浓重,晚风灌入,萧瑟寒凉。不像上次还有身后烧尽屋舍的烈火,这样的夜晚冷得让人忍不住冷噤。
不过是白天和黑夜两者的布景不一样而已,明天炎日东生,白日往复时,这篱笆之后却永远不一样了。
在海边时我想过很多很多话,也一遍又一遍地在腹里起稿。
第一句是:“阿德,谢谢你准时来。”
我等下要说的可能很矫情,你不可以笑我。就算忍不住笑,也不能被我听见、看见,要转过头去。
第二句是:“你愿不愿意带我走。”
我的武功比你好,这个你可能不知道,甚至还曾经为此洋洋得意故意惹我生气。所以无论以后遇到什么危险、发生什么事情,我都可以保护你。我也不会因为武功比你强而欺负你。
第三句是:“离开墨家,远远地离开,然后在一个新的地方建我们的家。”
我这个人不是你想象中的好人,就在刚才等你之时,我看上人家的桃木簪子,我便趁乱拿走了。我还总是骗人,手上也沾满了血。我为你最讨厌的秦国做事,这大概就是墨家所指、你心中所认为的走狗之辈。但是我现在不想告诉你,我怕你像讨厌毁坏你国家的秦国一样讨厌我,我怕你气愤地跑开,无论我怎么喊你的名字你都不会回头,这样,你就听不到我要说的话了。
你知道我喜欢盗跖,我承认,因为我是很认真地喜欢他。我也知道你喜欢我,但我一直装作不知道。可是今天早先时候我亲了你,我也是认真的。我想,你抛下自己的墨家教义,我丢开自己过往种种的一切不堪和虚伪,我们一起到一个很远的地方,依山伴水、耕田织布,我们一起生活。我,会慢慢喜欢你,因为你值得。但是,我不知道自己值不值得你等我。
所以——
“你若是愿意,就把这支簪子替我系上吧。”
作者有话要说: 阿德,,,,我好喜欢他QWQ
☆、昏黄
阿德下葬的时候是遵循墨家节葬之礼的。馆厚三寸,衣衾三件,黄土捧撒,天人两边。
我听墨家弟子言谈间悲切,当日巡逻弟子遭此大难,阴阳家大司命在他们身上下的是六魂恐咒。武功修为参差,中咒后发作的时间随之增减,当中时间便是使周身气行血时速度快至沸腾。
血液沸腾,即会使精气煎灼而损耗内阴。这样一段经历折磨的时间,连死,都得不到痛快。
我没有亲眼送阿德离开,甚至他最后的模样我也是躲避的。布席遮面,一个安静的轮廓被薄布托着,那日晚盗跖带我走进这间屋子里,屋中能嗅到隐隐的腐肉的味道。
“他在这里。”
我点头,走上前却没有揭开那层阻隔。探手伸入牵上他一只手时,身后的墨家弟子似乎想要阻止,是盗跖将他拦下了。
这只手冰凉,循前臂而上是红紫的丝藤状印记攀附。联络经脉成网,又倏尔断开,最后生命了结。阿德死前一定极痛苦,以致于紧攥着拳,身体僵硬成形后我怎么也展不开。
将木簪贴着他的手一同放回原位,我请身后负责安排后事的弟兄们明日记得将簪子随同入土。
六位当值弟子之中仅有一人的尸体未能找到,阿中。据墨家头领等人推断,阿中或许还活着,不过他在阴阳家的控制下并不比死去好过。而更危险的是,墨迹根据地的具体位置很可能在威逼利诱下被全盘托出。
这个猜测在晚些时分被证实,蒙恬亲自率军向墨家根据地进发!
墨家集合戒备,死亡昨日才至今日又来,这戒备之心下,对不可预料之事的恐慌单从每一个人脸上的神色来看都是明显的。所幸,这突发的急情能够免于危难,阿中救回来了,墨家隐蔽点暂时脱离被暴露的险境。
只是我觉得,人性真的是难以揣测。阿中被救回,这像是一个不得不庆贺的好消息,瞬间就能把昨日死去之人的痛苦减退。这或许是对及时挽救的庆幸,但是,却凌驾在别人的死亡上,又让我感到寒冷。
变故打乱了安排,不过是前一天预想的将来仿佛瞬间遥不可及。或许很多时候,我都不是一个幸运的人,因为曾经自私地设计他人的死亡,而自己也会成为这类人中的一个。
走入有间客栈,这个时候客人最旺。
环顾四周,位于东北角的桌案旁只有一人落座,背影挺直,即便是吃茶的一个动作也丝毫没有弯下。
我走上前,“请问阁下,可否拼桌?”
那人没有说话,但将两盘小菜挪至一边,让出一方空位。
我道谢落座,点了的菜上桌后便开始安静吃起来,对案吃茶的男子提壶续杯,清茶缓升从碗壁汇入碗底,茶并不精致,却也算得上讲究。男子将碗举至嘴边,却迟迟没有饮茶的动作。
“看来你混得还不错,这样的茶水都喝不惯了。”
男子抬眼,“看来你在墨家混得不怎么样,随便几道菜好像就能让你满意。”
我点点头,又摇了一下头,“这可是远负盛名的有间客栈。随便几道菜也能胜别处的大鱼大肉几分。是你看惯了大排场罢,便只能看得见这菜的简单,品不出其中的滋味。”
“也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