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顿时偏房里一声不闻，连一旁端坐的佐为也换了一副神色，调整了一下衣著，这才膝行一步，掀起帘子迎了出去，“贺茂君。”
那人已经走得极快，佐为刚迈出了这麽两步，那人已走到了帘子跟前。
也是乌黑的高帽，不过光再仔细一端详，心中登时咯！了一下，这人──
“听佐为你阐述的症状，倒有点像唐土书籍记录中的离魂之症，”刚刚这麽一愣神，光也没听著之前两人的招呼，只见那人撩起帘子的手指又细又长，“让我看一下。”
语气十分强硬，不容人拒绝。
光犹自想著心事，迷茫的眼神虚虚的看著帘子上的手指不动，这一下闪避不及，正对上那双深邃碧绿的眼。
“啊────！！！！”
这一眼把进藤光惊得大叫，身体却像是上了发条，顿时就自发自动，一下把手边尚且燃著青烟的香炉，给笔直地扔了过去。
贺茂明的身法甚快，几乎所有人都没有看清，那香炉是怎麽摔到了帘子外面，而他本人却是纹丝不动，面沈如水。
“光！”佐为只见得她拾起香炉那一瞬，完全来不及，喝止的声音这才恰恰落下，香炉也应时地，咯！一声，落在了走廊下。
“…………”进藤光觉得身体完全不像是自己的了，说的话更是无法控制，“你你你……你不是狐狸精吗？！”
这一嗓子吼完，她内心再度几万只熊猫滚滚而过。
你个塔矢亮的还阴魂不散连梦境都跟了过来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第二十章 庄周梦蝶
完蛋了完蛋了完蛋了──
不断碎碎念著的进藤光只想徒手挖出洞来把自己埋下去才好。
不过，一般这个时候，不是该醒过来了吗？
如果这真是梦境的话。
为什麽声音，还听得这麽清楚呢？
“光！”
耳边是佐为的呵斥声。
过往经验，这样的声调，光一瞬间就得出判断。
佐为是真生气了。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麽会说出这样伤害人的话。
如果是塔矢亮的话，这会子已经气得摔门而去了吧？
还是说，用那双气势凌人的眼，死死地瞪她呢。
进藤光躲在女官们的身後，偷偷打量。
孰料，却见到了一双平静无波的绿眸。
贺茂明并无一丝一毫的波动，而是就这样毫无情绪地盯著她，看了许久。
片刻後才挪开眼，对一旁道歉著的佐为道，“无妨，她没有事。”
佐为一怔，随即也松了一口气，知道刚刚那一幕，贺茂明并没有放在心上。
毕竟作为最强大的阴阳师，贺茂明的确习惯了其他人的风言风语。
只不过在他心中，恐怕光姬可与其他人不同。
他算了，我可不能算。
等一下再来收拾你！
收到佐为这样眼神的进藤光欲哭无泪。
香炉不是我扔的！
话也不是我说的啊啊啊啊啊啊！
毕竟是未婚女子的内室，贺茂明并没有多做停留，很快随藤原佐为一道离开。
说是有棋约。
在这一点上，无论是千年之前，还是千年之後，他们俩倒是丝毫没有改变。
留下战战兢兢的光，与伏了一地的女官。
等到脚步声去了老远，这才有年纪较长的女官半是劝告半是责怪地说道，“公主殿下太失礼了，那是连圣上都要恭恭敬敬的阴阳师贺茂大人啊。”
其他女官则是一反常态地，默默不语。
看样子，竟然是发自内心地，敬畏著这个人。
进藤光回头一想，也是一身冷汗。
虽然长相相似，但是个性可以说俨然是加强版的塔矢亮。
就是不知道棋力……怎样？
虽然一众女官纷纷阻止，但是进藤光本著反正是梦到底无谓的精神，就径直朝棋室去了。
没想到女官们见劝不住，就给她出了个主意，说是棋室的後面也能进入，谨慎一点，不出声躲到屏风後面就是了。
可见这个姑娘也是个不省心的主儿。
恐怕在这里，佐为也未必真正管束得住她。
进藤光边想著心事，边兴致勃勃地跟著人往那边潜去。
孰料刚摸著帘子，就听到那边有人在提她。
“小光说那个话，真不是故意的，阿明你完全不用放在心上啊。”佐为的话拖著长长的尾音，仿佛在叹息。
“我知道。”那个贺茂明倒是冷冷淡淡，丝毫没听出来刚才还遇了这麽一遭。
“是我心太软，总觉得她年幼失怙，未免太娇惯了些──”
“失怙？我怎麽听说近卫大将近几日还想上门来看女儿的，结果面也没见就被打了出去？”
“……………………哦呵呵呵呵呵呵呵呵，有这回事吗？啊咧！！！阿明你话太多了啦。”
佐为你绝对是心虚！
躲在屏後的进藤光替他一头冷汗。
等等！！！
女儿？？？
也就是说，这个身体……是有父亲的咯！
可为啥，就从来没听女官还是其他人，提起过，或是哪怕见过一面呢？
“……近卫大将来求过我。”贺茂明静静地，就说了这麽一句。
之後，屏前的两个人都安静了下来。
进藤光听得一头雾水。
片刻後，佐为说，“我不还。”
贺茂明显然无置可否，“她的棋力怎样？”
厄，这个话题，是怎麽扭过来的？
进藤光继续一头雾水都没地方擦。
佐为也应是同样的感觉，刚刚还屏足了劲死活不肯撒手呢，结果对方力道一卸，他都没地方使。
他顿了一顿，这才反应，“三子吧。”
贺茂明接著就道，“让她来跟我下一盘。”
佐为又僵了一记，“啊？”
看样子真心是转不过脑子来。
“不用去叫了──”贺茂明冷不丁又来了这麽一句，“你过来吧。”
进藤光只觉身子一颤，瞬间，就从藏匿著的屏风背後，飞扑而出。
啊呀一声，恰恰一头栽进了佐为的怀中。
头也不用抬，就知道佐为现在得啥脸色了。
“执子，”孰料贺茂明自说自话，倒是完全不顾，“让你三子如何？”
进藤光怒道，“谁要你让我！”
说时迟，他一把就捞起了黑子。
嗯哼哼哼哼！
六目半啊亲！看你怎麽赢我！！
然後进藤光再度泪流满面。
艾玛你不是塔矢亮你是塔矢行洋来著对吧对吧对吧对吧！！！！
进藤光表示，即便是在黑子先行的优势下，她依旧在中盘，溃不成军。
“咦──”
一旁的佐为刚刚还额头上青筋直跳地瞪著她，这会儿倒是一心一意地盯著棋盘看了。
光的围棋的确是他一子一子教出来，但奇怪的是，在一些地方的处理手法完全毫无章法。
可碍於观棋不语，他只好忍住了满肚子的话，继续往下看。
不过他也无须忍耐太多。
很快，光就在中盘弃了子。
进藤光的脸憋得通红，半响用蚊子似地声音喃喃道，“我认输了……”
没办法，实力差距，真的很大。
就像是那一天在棋院，看过本因坊秀策的棋谱，她才意识到佐为曾经是多麽伟大的一位棋士般。
眼前的这个人，恐怕与佐为，也不相上下？
贺茂明的表情依旧是没啥变化，只是进藤光老觉得他在笑。
嘲笑佐为说的让三子，恐怕也是名不副实吧？
给佐为丢脸比自己丢脸更甚，她低著脑袋，都快贴著自己胸口了。
倒是佐为，这时给她解了围，“光你能下成这样，不错呀。”
笑眯眯地，佐为还特地抚慰地，手指轻抚过她的头顶，“阿明可是难得能对弈的好手呢！”
进藤光转念一想，对啊，估计这身的原主棋力也不怎滴，自己能下成这样，也不太离谱吧，於是又高兴起来。
屏风背後的女官都要心脏早搏了。
好不容易掩护著公主殿下过来偷听，结果贺茂大人说啥不好，偏偏就提起了公主殿下的身世。
要知道，这在藤原佐为大人的家中，可是禁区啊。
近卫家的公主，偏偏小时候会被藤原大人一眼看中，然後堂而皇之地抢了，带回自己府上亲自教养长大。
要说哪里亏待了吧，真是万万不可能的。
只是苦了近卫大将，每每求上门来，都不得见公主一眼啊。
现在贺茂明轻轻松松就提了起来，被这个好奇心从小就过剩的公主听了个正著，诶─
聪明如她，自然不会问到佐为大人当事人头上，肯定只能逼问她们。
这以後可要怎麽熬啊！
女官们忧心忡忡，这边进藤光，也好不到哪里去。
源自贺茂明对她说的一段话。
“你的资质应该不限於此。”
厄，虽然你顶著这张脸对我这麽说，我是很高兴没错啦，但是……你後面能不能不跟那个转折呢？
所谓怕啥就来啥，果不其然，贺茂明话锋一转道，“但是，你心中杂念太多，反而施展不开。”
进藤光心道，我吓都被你吓死了，能跟你应付成这样，已经很对得起佐为了诶。
贺茂明仿佛知道她的腹诽，只是盯著她，静静地说，“我以下的话只说一遍，如今你躲到佐为这里也是无用，终究那边才是你要面对的现实。”
进藤光心中倏然一惊！
这是什麽意思？！
她也抬起头来，定定的看著贺茂明。
那一张相似的脸，却在此刻，显出不同来。
是，他要比那个人，成熟许多。
塔矢十年後，大概就是这麽一张脸吧？
安静，内敛，不露锋芒。
正是自己所喜欢的人以後的模样。
贺茂明不再说话，仿佛帮她到这个地步，已是额外开恩。
随後起身就说告辞。
佐为也习惯了这个人的随性，便送了出去。
只剩光，一个人呆呆地看著那棋局，全盘皆输。
这一切，终究不过是一场梦境。
☆、番外 平安轶闻录（上）
“你是狐狸吧？”
贺茂明之所以能记得那个小女孩，便是因为初见时听到了这样的言语。
披散著的乌黑仿佛如鸦羽般的长发，精致的唐装下皮肤雪白，在草坪上玩著皮球的近卫家的公主，因为父亲差役的关系，所以在很偶然的情况下，见到了当朝最著名的大阴阳师。
在场的大人纷纷低下头来致意，她却这样不管不顾地大声地问出了自己一直以来的好奇。
“她们都说你是狐狸呢，”大大的眼珠，在阳光下透著琥珀样的色彩，“你的狐狸耳朵在哪里呀？快变出来给我看看吧！”
“噗嗤──”
尽管太过於失礼，一旁还是有人忍不住笑了出来。
虽然说他是狐狸的孩子这件事几时就从流言变成了无须辩解的现实，可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