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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安抬起头,对上父亲慈祥的眼神,她轻轻摇了摇头:“没怎么,被一只小猫不小心抓伤的。”
陈德明审视了她半晌,她的气色很不好,明知她没说实话,但他不再深究,毕竟这难得的好气氛,他和女儿能心平气和好好说上几句话。
“安安。”他看着女儿,十分严肃,语重心长道,“别那样对你妈妈,她在国外一会儿非洲一会儿美洲的飞来飞去,枪淋弹雨,危险处处在,工作多不容易,她是国家的好干部,可她也是你亲生的妈妈,这些年她一直牵挂着你……”
她咬着唇,桌下十指交握,死死地扣住。
“有时间,给你妈妈打个电话吧,或者坐下来好好聊一聊。她这次回来,大概要长驻了。”
她沉默着,心里五味杂陈,她不是不敢给妈妈打电话,而是她无法面对那份比面对父亲时还要尴尬的氛围,简直比陌生人还不幸,灾难一般。
她对母亲的记忆,在八岁那年就一刀咔嚓一声,拦腰斩断了。尽管后来在电视或纸媒上时时看到过她的报道,陈安只当作,那个干练优雅的女人,叫董鹤芬,是一名优秀的驻外外交官。
仅此而己。
第一百一十五章
陈德明犀利的眼神象伽马刀一样精准,他知道,安安还是迈不过这道槛儿,至少目前是,母女俩之间存了深深的隔模,那么他接下来的话,如果说出来势必又是一番风浪。
他的女儿……他心疼,这样一个好女儿:眼里什么都有,嘴上什么都不说,可行动已证明一切。
安安是个实干家,是优秀的律师,有一张和董鹤芬一样得理不饶人的利嘴,他欣赏她这一点,同时又惧怕她这一点。
没错,作为父亲也有害怕女儿的时候——安安还是一个很小的小姑娘时,就毅然躲开了他的庇护。
他心里不是不痛楚的,大概全天下所有的继母和继子,没有几个关系是融洽的。
父女俩正沉思着,心怀各异,服务生将饭菜端上来,一一摆上,极普通的家常菜式,只不过经过一等大厨的手,味道自然小馆子望尘莫及。
陈德明夹了一块卖相好的肘块放进陈安面前的瓷碟里,陈安抬头看了看父亲,他老了,两鬓皆已斑白,记忆中的父亲腰板挺直,魁梧得象一座山,他坚硬厚实的背,是她童年最靓丽的风景,她无数次趴在父亲背上玩耍、浅眠,她生病咳得睡不着时,父亲整夜整夜驮着她不停踱步……从什么时候起,父亲变得很少回家了,一个礼拜难得见上一次……又是什么时候,父亲老了,象现在这样,他只是一个普通的和蔼老人。
眼框有些,鼻子直泛酸,她轻轻摸了一下鼻尖阄。
陈德明笑了笑,殷切地说:“尝尝,你爱吃的肘子,小时候你最爱吃两样菜,一样是东坡肘子,再一样就是谭师傅的佛跳墙了,来,趁热吃!”他热情招呼着女儿,这个许久不曾见上一面的女儿,一直是他心头的牵挂。
她一低头,酱色半透明的肘皮,象涂沫了一层蜜一样诱人,喷香喷香的,可是她却没了胃口。
“吃呀,傻愣着干什么!”陈德明催促。
她这才拿起乌木筷,小心翼翼夹起来,臂肘一弯,才送至半空,这时,父亲的手机响了,她的胳臂也僵在半空中——
陈德明看了她一眼,又说了句“只管吃自己的!”然后这才拿起电话,眼神略略一扫来电显示。
陈安清晰看到父亲平日紧绷的嘴角立时弯了弯,笑微微的,亲切而慈祥,就象不由自主挂上去似的,她心里也跟着一翻腾,仿佛心底突然长了一口泉眼,泉水汩汩涌出来,全是苦涩的哦。
陈德明再度看了她一眼,当着面接通了。
陈安闭紧了耳朵,极力过滤着通话内容,不要听……不要听……可她还是捕捉到几个模糊的字眼:“……然然……爸爸和你姐姐在一起……你要过来……”
她腕子一松,细长筷子夹着的肉块吧嗒一下跌在盘子上。
光是那个名字,就让她有些不寒而栗。
如果面对面用餐,那还不如一刀捅了她。
她觉得浑身不可遏制地抖起来,自下而上,她手脚冰凉,赶紧将筷子搁在筷架上,双手撤在桌下,搓了搓,还是冷,还是在颤,上下牙齿几乎咬合在了一起。
陈德明通话的功夫,眼角就将对面的情况一览无余,他心里一沉,瞬间就做了决定,不能再拖着了,他不能再由着她这样了,这性子太象鹤芬了,固执而偏激,他半分不喜欢!
挂了电话,他冷静地瞅着陈安,她总归要迈出这一步:面对自己的亲人,面对自己的姐妹,他们是一家人。
陈安低着头,即使不用眼观,她也知道父亲在威严地注视着她,有那么一秒,她感觉到自己的眼皮剧烈地蹦了三下,她真想落荒而逃!
她的指甲几乎陷进掌心柔嫩的肌肤里去,她不要那样的难堪,不要!
陈德明平静地说:“然然留学回来了,昨天就想约你,全家一起吃个饭,我顾虑到你,所以没叫上你……眼下,然然听说我们父女在一起用餐,她很高兴,嚷嚷着要过来……”
“不,不要!”陈安猛地站起来,打断父亲。
陈德明怔了怔,厉声喝道:“坐下,象什么样子!”
那军人一般的气魄,令下如山倒,那指挥千军万马镇定自若的气势,再一次让陈安折服,虽然父亲不再是军人了,不过感受迥然不同。
之前,她骄傲自豪,这样伟大的父亲,她热爱;现在呢,他是严厉的老人,他历经风霜的眼底有深深的失望,对她的失望。
她何尝没有对父亲失望过呢,她也不想这样。
她轻轻坐下,勇敢地望着父亲,诚恳地说:“爸爸,别为难我,也别为难您自己!”
陈德明叹了口气,怎么会这样,他亲生的一对女儿,竟然不睦,他费了多少心神想让她们化解。
他语重心长:“安安,多少年过去了,忘了吧,然然有心和你重归于好,你们是姐妹,手心手背都是肉,有什么化解不了的疙瘩!”
她咂摸着父亲话里的意思,重归于好?她真想笑,她和陆然什么时候好过?上了高中,她转到八中上学并且住校,而陆然依旧四中,八竿子打不着的位置,自然是相安无事。
心里象撒了一把沙子,粗砾地磨擦着心瓣,她不舒服,膈应得很。
她缓缓而又正色地说:“奶奶立下了规矩,我可以不必勉强和她们同桌吃饭,所以爸爸,请不要为难我!”
陈德明眉心骤然一拧,那是他的痛处,心窝子里最疼的地方,当他冲破重重阻力结束了第一段婚姻,他失去的不仅仅是那身军装和挚爱的工作,也失去了老母亲的信任。
心里顿时蹿起了无名火焰,瞬间腾腾燃烧,骨子里还是改不掉雷厉风行的毛病,他啪得一拍桌子:“混账,奶奶是说过可以不必同桌吃饭,但那是在家里!”
八仙桌上的盘盘碗碗蹦了几下,筷子应声落地,她不慌不忙弯腰捡起来,放回原处,然后毫无惧色地看着父亲:“我尊重您是长辈,但我不行!”
第一百一十六章
陈德明只觉有什么东西扎进眼睛里,胸口一阵阵地翻江倒海,掌心滚烫,他用力往下按了按桌面。
这对大大的眼睛,虽长得酷似他,但那眼神多象前妻,狠戾的,厌恶的,绝决的。
“陈德明,我要离婚!”
那一年,他被母亲一个电话急召,不远万里丢下实战演习的工作,急火火赶回北京的家,迈进门槛的第一句话,妻子就这样跟他说,“我要离婚”,仿佛当头朝他扔下一枚重型炸弹。
那刻,他瞠目结舌,他知道自己“暴露”了,他以为掩饰得很好。
他既是军队首长,也是一个普通的男人,他犯了很多男人犯的错误,他——华丽丽地出轨了阄。
那刻面对妻子,他不是不愧疚;面对女儿纯真的眼神,他不是不无地自容……
难堪的一幕,又彻底摆在眼前。
他最怕安安跟他说:断绝父女关系,不再冠他的姓氏。
他得多愧疚!
但此时,他又是多生气,他也有常人的喜怒哀乐,他是一个威严尽失、颜面扫地的父亲。
最最重要的,他觉得无能为力,安安为什么不能象然然那样豁达懂事呢哦?
他强压着火气,有些专制地说道:“我是你老子,陈家的规矩也该改改了,等过几天奶奶从玉峰山疗养回来,我们全家吃顿团圆饭,和和美美的,多好!然后一起观看然然的钢琴演奏会,给她加油助威,你们是亲姐妹,多亲多近是正理儿,什么面子里子的事,统统丢开,一笔勾销。安安,听爸爸的,爸爸不希望你过得不开心!”
说到最后,他竟有些无力,明明知道,那些纠缠错乱的过往,早已丝丝入扣将他们缠得很紧,仿佛包裹在一只蚕茧里,怎么挣都有更多的束缚裹上来,一丝丝缠住,喘不过气,不然他不会等到今天。
陈安立时象只备战的刺猬一样,竖起了满身的铠甲,钢琴,是她心里又一重伤口。
又是多少年了,她不敢碰那东西。
她慢腾腾站起来,慢腾腾看了看腕上的表:“对不起,我下午班该迟到了,先走一步,您和您的小女儿慢用。”
陈德明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心脏急速地做自由落体运动,安安,他终将要失去这个女儿吗?
他一拄桌子,也站起来:“安安,就不能坐下来吃顿安生饭吗?”
她盯着父亲,很坚定:“不能!”
“你还在恨爸爸,恨爸爸当年没有一碗水端平?”
“我不恨您,也不怨您,您既没答应我,也没答应她,您很公正!”
他微微喘了一口气,心里略略一宽:“然然当时太小了,不懂得分寸,做了一些伤害你的事,她昨天提起你,也有些过意不去,我会让她向你道歉的……”
她冷冷地打断他:“我只接受真心诚意的道歉,对于她的,免了!”
陈德明只觉又有新的怒气呛在心口,他用手一指,一时气得说不出话来。
“安安!”他怒气冲冲:“你是姐姐,为什么不能大度点,然然比你小三岁,又是你亲生的妹妹,你应该多包容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