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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习惯流浪、任何地方都只能是中途站的女孩子,他想让她立刻就停在他这里,但是他又知道,自己应该在这个时候保持清醒和理智。如果这个时候再不理智,就再也没有机会理智了。
他掏出一支烟来点燃,吐了几个烟圈,走到酒吧门口停下来。几个站街女过来想要拉客,他对着其中一个说了句什么,然后两人进了酒吧。
米凉在酒吧里找了两圈,才在角落里看见欧城。
他正在和那个女人接吻。
米凉一时看得呆住。
欧城明显看到了她,只是眼神一滞,却并没有停下来。他闭了眼睛,转过头去,继续吻那个女人。他吻得很用力,米凉就站在他面前,呆呆地看着那女人在他怀里挣扎。隔了好一会,欧城才放开对方,又从口袋里抽出一张百元的钞票塞给那女子,“就算只是接吻,你也该有点职业道德。”
女人木然接过钱,眼里是来不及发出的怒火。米凉看见她的唇角溢出鲜红的血。
眼前的欧城,全身轻浮。
“你他妈的有病!”那女子愤愤然朝欧城吐出一句话,擦了嘴角的鲜血,抓起手提包就离开了。
“怎么还没走?”欧城看见米凉,冷冷地问。
米凉觉得心口一阵窒闷,说不出话。
欧城去吧台要了两杯啤酒,递了一杯给米凉,轻佻地问她:“你要不要也陪我喝一杯?”
她接过去,想都没想就朝他头上淋下来。她看着啤酒从他的头发上流到脖子里,衣服里,然后滴在地板上看不见了。他的眼神看过去很无所谓,也有点空。
米凉忽然看得发寒,却不由得伸出手握住他的胳膊。
他推开她,面无表情,“你早该知道我是怎样的人。”
米凉发现自己这一刻听不清声音了,即使他们隔了这么近的距离。她一直想抓住什么东西,到头来却发现是一场徒劳。
欧城脑中忽然扯痛,那块残留的弹片像是要把他撬开,从头到脚撬开。他深吸一口气,轻轻一笑,有点冷,有点苦涩。然后他对她说了句什么,她听得不太清晰。她读他的唇语,知道他说的是“米凉,你走吧”。
米凉无话可说,却还是静静地抓住欧城的手,他用力挣脱,她抓得更紧。“你走吧。”他再一次从齿缝中挤出三个字,把她的手拿掉,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酒吧。
欧城上了一班公交车,觉得每个细胞都空荡荡的,酸疼。在公交车开动的一瞬间,他回头看了一眼她。他看见那个细瘦的身影,就在酒吧门口不远处,立在那里像一株孤零零的忍冬草。
这一瞬间,他觉得自己被这个世间完全地抛弃。
不远处,新年的烟火还在不知疲倦地热闹着。欧城深深吸了一口气,有滚烫的液体从眼眶溢了出来,然后再也止不住。
贪恋什么,不如相忘,终不过是一场烟火。
2007年3月6号。
新年的气氛很快就过去了,旧年的东西被丢弃得到处都是:待拆迁的房子,离乡返工的人因为拥挤而遗留在路上的行李,小街尽头换了一身行头的乞丐……一切都热闹非凡又都带着些补丁。
杨宇开着吉普车到欧城的工地,却没有找到欧城的人。工头告诉他,欧城已经辞工。他又去欧城以前住过的城中村的梦圆旅店,结果发现欧城搬走好几天了。
坐在车里抽了一支烟,他决定再给欧城一个电话。这次终于打通了。
“你现在在哪里?”杨宇问。
“我现在很好。”欧城答。
“那就好。”
“我妈还好吗?”欧城问。
“还算稳定。昨天刚刚做完一次检查,比较乐观。暂时出院了。”话虽这么说,就连杨宇自己都清楚,欧城母亲的归期已经不远了,该来的总有来的那一天。杨宇叹了口气,又说:“你千万别再来医院,万一被发现,你就完了。说不定连累阿姨。”
“知道。”欧城说完,顿了一下,欲言又止。
“阿姨她……挺想你的。”杨宇没办法直接对欧城说,他母亲只剩了两个月生命。杨宇也没有告诉欧城,他母亲因为不舍得钱,不肯再住院,不顾杨宇的强烈阻拦,已经坐了长途车回了乡下老家。
“谢谢你帮我照顾她。”
“我最近想办法让你们见一面。阿姨……她也想见你。”杨宇依旧说不出口。一个被宿命玩弄得几乎什么也不剩的男人,
杨宇不忍心告诉他实情。
那边停了几秒,喃喃道:“我真想过两天回家去看看……”
“别,你千万别回去。你一旦回去,姓于的马上就能知道。那时候他不要你的命,也会把你送进监狱。”
欧城叹了口气,“我现在还有什么好怕的?”
“你现在在哪?”
“我挺好。”
“小心点。”杨宇也不多问,就挂了电话。他想起第一次见到欧城的情形。那小子酷得没有表情,头发是一根根愤怒地竖着,平时见到人也不怎么打招呼,连他那身卡其色外套似乎都跟随了主人的心性,硬邦邦的还带着傲气。
在局里,欧城是话最少,干活最卖力的一个。同事不愿跑的外差,不愿管的三姑六婆纠纷案,他二话不说都揽在自己身上。日子久了,杨宇总觉得这人是要用工作把自己给麻痹了。直到城南发生的那起娈童案,欧城头一次爆发了情绪,一向冷静的他竟然出手打了嫌犯一拳,打得那人差点脾脏破裂。为此欧城还被罚了几篇检讨,扣了一个月奖金。杨宇去安慰他几句,他只是淡淡地说一句:“那种人活着,可悲。”
那个时候,杨宇很佩服这个男人的血性,却没有想过两人会成为生死之交。
杨宇叹了口气,发动了车子。车子拐个弯,不料迎面差点撞上一个女孩子。那女孩子一身灰白的大毛衣,背着一个帆布包。
杨宇赶紧下车,“你没事吧?”
女孩子抬起头来,面容十分清秀,额上却有一块显眼的伤疤,像玫瑰花瓣,看得杨宇一惊。
“我没事。”女孩子一笑,露出两颗调皮的小虎牙。
“真不好意思。”
“没关系。”女孩说完,已经转身朝梦圆旅店走了。
杨宇听到她在问梦圆旅店的老板娘,以前住阁楼上的那个男人,搬去哪里了。他下意识又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女孩子——细瘦的身形,一身衣服很旧却还干净,她手里还提了一架大提琴。他转念一想,欧城应该不可能随便和人有交情,尤其是女人。他抽完那支烟,才发动了车子。
梦圆旅店的老板娘看着米凉,有些同情,又有些不耐烦,“都说了好多次了,我哪里知道啊!”
“那他有什么东西留给我吗?”
“没有,真的没有。”
米凉木然转身,坐在提琴盒子上,觉得有点冷,有点饿。
初春的阳光此时正好,但也许是该离开这里的时候了。这座城市,再也没有任何东西可以留恋,总该掸干净身上的尘土,清清爽爽重新上路。可是心里总有一块地方,存着走到哪里也抹不去的回忆。
米凉在小巷口一家肮脏的面馆里,要了碗牛肉馅的馄饨,因为太饿,她连着吃了两大碗。吃完了付账的时候,发现钱竟然不够,应该是昨天夜里把钱包弄丢了,只剩了零钱袋,还不够付一碗面的钱。
面馆老板看出米凉的窘迫,又气愤又无奈,“没有钱,还吃这么多。”
“钱我帮她付了。老板,多少钱?”一个男人的声音。
米凉转过头去,看见一个瘦高的男人正站在店门口,国字脸,表情有一点桀骜。那男人付完了钱,对她一笑,就转身走了。
米凉追出去,“这位大哥……谢谢你。”
那人回头一看,无所谓地笑了笑,“不客气。”正要走,又问米凉:“你……过来找人?”
米凉点点头,又摇头,“不找了。”
“也好,这儿不是你这种女孩儿待的地方。”男人淡淡地说,“最好回家吧,别指望在这种地方住的男人,都靠不住的。”
米凉有些诧异,“你认识我?”
男人没有回答她,只是说:“以后有什么困难……可以找我。我就住这附近。”
“你……怎么称呼?”
那人愣了一下,才说:“我叫江万年,叫我阿江吧。”说完,阿江自己也很惊讶。以往的阿江,绝对不会对任何一个陌生的女人留意。一般女人给他的感觉都是不安全的,他竟然头一回对一个陌生的女孩子不设防。
起先是那天早上带着几个手下砸人货车,一个小丫头居然跑出来路见不平,还为了那个男人挨打,这令阿江觉得震惊,也觉得新鲜。后来偶然见过她几面,她人并不是很美,但是眼神里有一股韧性。
这股韧性让阿江不能拒绝。
“我们是不是见过?”米凉仍旧好奇。
阿江一笑,“也许吧。”他递给米凉一张名片,“这是我的联系方式,有什么困难可以找我。”他见过她几次,只能说是有一点印象,而这个时候告诉她有困难可以找自己帮忙,只是在一瞬间冲口而出的。
米凉讷讷地接过来,名片上写着一排小楷:急速电玩城经理江万年。米凉回想了很久,却始终记不起来究竟在哪里见过江万年。但是眼前这个男人,她的确是有些面熟的。
“真谢谢你。”米凉又说。
阿江被米凉看得有些无措,“看你一个女孩子孤零零的怪可怜……”然后他就没再说下去。他看着米凉的那对亮晶晶的眸子,感到词穷。这样的眸子,仿佛一条溪水让人觉得眼前一亮。
阿江还想询问米凉住哪里,干什么工作,可是又觉得不妥当,于是只说:“米凉,以后有用得着的地方就可以找我,大家出门在外都不容易,能互相帮一把就帮一把。”
米凉正想问阿江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字,他已经闪进了隔壁的小巷。米凉把名片顺手塞进帆布包,想着接下来该去哪里,却又不知不觉走进了梦圆旅店。老板娘问她是要住一晚,还是要租房,她只说等人,就在欧城住过的那间阁楼门口楼梯上坐了下来。
她曾经几次在这里熬夜等他回来,曾经在这间阁楼里为他做一碗蛋炒饭,如今这里成了一个空落落的房间。
晚上,米凉终于还是向老板娘租下了这间房子。
欧城的房子其实与他住着的时候没有太多的差别,都有一种苍凉和陈旧。似乎在里面还有一汪水源,即使干涸,也留下了河床供人停靠。
米凉在房间里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