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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廷嘴角的笑意更盛。
“你叫什么名字?”展廷问她。
“苏依。”苏依小声答道。
展廷拿起木棍在地上划了一个“依”字,问道:“是这个字吗?”
苏依眼前一亮,展廷是第一个在听到她名字的时候,想到的不是那个孤孤单单的“一”的人。
“为什么不会是一二三四的‘一’?”苏依扬头问道。
“因为你是女孩子啊,叫那个‘一’多丑。”展廷回答的云淡风轻。
“你呢?”
“嗯?”
“你叫什么?”
“展廷。”
展廷边说边重新拿起木棍,在地上一笔一划、认认真真的写着:展廷。
“好看吧?我的名字,像不像个大侠?”展廷在说到自己名字时嘴角是最好看的笑容,恰好有夕阳投在他脸上,熠熠生辉,那一瞬间,苏依好像看到了另一个展廷,一个不同于现在,脱胎换骨,像王子般干净高贵又纯粹的展廷。
苏依并不识字,除了自己的名字,她只知道“一二三四”怎么写,展廷的名字在她眼里除了陌生还是陌生,并无美感可言。
“知道展昭吗?”见苏依半晌不回答,展廷终究还是忍不住提醒。
苏依点点头:“我听过七侠五义的评书,七侠有北侠欧阳春,南侠展昭,小侠艾虎……五义有锦毛鼠白玉堂,翻江鼠蒋平,穿山鼠徐庆,奥,徐庆的儿子是徐良,就是白眉大侠。”苏依滔滔不绝,说的津津有味,展廷却听得意兴阑珊,躺在草地上,抬头望天,一脸落寞。
“总有一天,我也要成为展昭那样的人,让所有人都敬佩,再也不能欺负我!”展廷慢慢握紧了拳头。
苏依看着展廷,那样的神情,突然让她有些手足无措。
展廷却笑了,冲苏依说:“和我去闯江湖吧,我保护你。”
“那我做什么?”展廷的任务是保护自己,那么自己呢?她要做什么?
“你伺候我就行了,电视里都这么演,男的负责快意恩仇,女的负责照顾男的。”
“快意恩仇”,是展廷从电视里学来的新词。
“奥,好。”苏依回答的无比认真。
那是苏依与展廷第一次算作认识的交流,也是他们第一次许下约定。尽管年少,但苏依还是觉得,自己那颗没有着落、时刻惶恐的心在那一刻似乎被什么充实了,那如影随形的孤寂也随着展廷每天的捉蛐蛐工作慢慢消失了。
展廷总是全神贯注的趴在草丛里伺机而动,苏依则在一旁安静的看着,偶尔递水,偶尔从店里偷些吃食给他,她真的如展廷说的那样,成了悉心照料大侠的女子,而展廷却没有如约成为大侠,也没有带她天南海北的闯荡一番,他只是每天照旧在苏依家早餐店附近出现,专注于自己的捉蛐蛐工作,偶尔,会坐下来和苏依聊聊天,或者送给她一些亲手赢来的战利品。
苏依的生活单调而乏味,却因为展廷的意外闯入平添了几分乐趣,她六年来的人生原本像一段朽木,没有朝气,看不见明天,然而,与生活似一段枯木的展廷相遇后,竟迎来了前所未见的明媚,朽木逢枯竟是春天。
她喜欢傍晚时分坐在草丛里等着展廷,望着他出现的方向,呵呵的笑着。
展廷不无戏谑:“你坐在那儿,把我的猛将都吓跑了!”
苏依慌里慌张站起来,她真的害怕吓跑展廷的蛐蛐,害怕没有了蛐蛐后,展廷便再不会来这里,害怕那铺天盖地的孤独。
每每她这样,展廷都会忍俊不禁,蹲在一旁瞅着她坏笑。
“你怎么也不上学啊?”展廷无意间这样问道。
“上学?”苏依侧头,满脸憧憬,她喜欢听展廷讲学校里的趣事,喜欢看他一脸沮丧的牢骚:“今天留了那么多作业,一火车都拉不完。”
然而,苏依从没去过学校,父母也从未提过要让她上学的事情。
可是对于学校,苏依却有着异乎常人的热切和期盼,她渴望去那里,去那个都是同龄人的地方,那个总是充斥着欢声笑语的天堂。
苏依每天夜深时跟随父母收摊回家,劳累一整天的父母无暇顾及她,匆匆洗洗便睡下了。他们之间从未有过任何交流,除了妈妈偶尔斥责她的时候。
可是这次,苏依却怯声怯语的叫住了他们,父母回房的脚步一顿,疲惫的眼神满是厌烦,苏依怯怯开口:“我,想去学校。”
她站在那儿,瑟瑟发抖,她从没向父母要求过什么,但凡索要什么,总会换来母亲一顿劈头盖脸的责骂,这次,她觉得也不会例外。
然而,印象中的责骂并没有如约而至,爸爸似乎若有所思:“是不小了,也该上学了。”
妈妈白了她一眼:“女儿就是来讨债的。”语毕,转身回屋。
苏依久久没有挪动脚步,她听见爸爸妈妈还在房间为她的事情争执。
“在城里上学多贵啊,不如把她送回村里得了。”
那是妈妈的声音。
“小依也没少帮咱们忙,送走了她咱们还得雇一个。”
爸爸似乎另有打算。
“我一个人也忙得过来。”
“多一个人帮你你不就清闲点吗。”
……
苏依没有继续听下去,悄悄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脑子里全是父母刚刚的对话,心里没来由的紧张害怕,紧握着拳头,手心里全是汗水。她不想回到村里,回到那里,她就要照看顽劣成性的弟弟,每天战战兢兢。她想留在这里,这里虽然依旧破败不堪,却有展廷,她第一个也是唯一的一个朋友,那个喜欢咧着嘴露着整齐白牙傻笑的男孩儿,总是像一道阳光照进了她的心里,让她觉得前所未有的通明畅快,驱散了她心里所有的阴霾。
父母终于同意她去上学了,是位于市郊的八小。
八小可以算是一座被遗忘的小学,位于城市边缘,收容的也多半是市郊打工者的子女,随着城市的扩建,很多次八小都面临着拆迁的危险,但由于没了八小,外来务工子女的上学问题便无法解决,再建学校又是一笔开销,多方利益权衡之后,八小便也被政府保留了下来。
八小的软硬件设施,教学质量,师资力量,与市区的小学比起来无异于云泥之别,由于没人愿意来地偏屋漏的八小,很多情况下不得不两三个班共用一个班主任。老师们也大多全能,一个人囊括数学语文、音乐美术等多项课程是家常便饭。
即便如此,还是有很多人把孩子送来这里,自身生活的困顿,决定了他们的孩子也只能留在这儿,从没有人想过“孩子不能输在起跑线上”这样的理论,他们觉得只要孩子能读书认字,不至于目不识丁,长大不被人坑骗就好,所以简陋廉价的八小,成了苏依父母的不二选择。
可是苏依却很兴奋,因为展廷也在八小。
作者有话要说:
、朽木逢枯竟是春
然而,在过了最初的兴奋之后,问题也就随之而来了。尽管苏依因为上学不用每天去店里帮忙,但放学归来的她却必须承担起家里所有的家务,洗衣做饭,扫地拖地,这些都得在父母回家之前做完,她个子矮,人小力薄,连炉灶都够不到,更别提做饭,好在父母都不在家里用餐,她一个人随便挑拣些剩饭也能简单糊弄过去。她最害怕的就是洗衣服了,父母的衣服大的可以把她整个人包进去,又因为常年与油烟相伴,有一层挥之不去的油渍,这让苏依很是苦恼,常常洗完所有衣服后,已经是晚上十点,而她还有作业要做,只得熬夜,长此以来,她严重睡眠不足,上课打盹被老师罚站的事情时有发生。
苏依的学校由于城乡学生混杂,学生素质也参差不齐,像苏依这样跟随父母来城的孩子是没有去过幼儿园的,以前在村子里,也没有上幼儿园的说法。也因此,苏依初踏进小学接触的,便是一年级的知识了。这对于没有任何入门基础、甚至连拼音都不知是何物的苏依而言,无异于天书一般深奥难懂,最重要的是,他们这些没有经过任何入门铺垫的孩子,非但没有得到老师们更多的理解和照顾,反而得到了更多的白眼和歧视,谁都知道他们来自哪里,没有人关心他们的基础有多差,人们只知道,条件不好的差生是没有任何尊严可言的。
所以尽管苏依来到了学校,看见了很多同龄人,但朋友却还是只有展廷一个。
当苏依知道展廷上过幼儿园时,眼睛里是难掩的崇拜。
“那你也会拼音喽?”苏依一脸艳羡。
“这有什么?”展廷满是不屑。
可是,“你能教我吗”这句话苏依没敢说出口,展廷今天少见的没有停在路口找蛐蛐,低着头,自顾自的朝家走去,步履匆匆。
苏依知道肯定是出什么事了,她见过展廷的姥姥和姥爷,两个耄耋老人,佝偻着腰,徘徊在城市边缘的各个路口拣着垃圾,养活着唯一的孙儿。他们身体不是很好,这也就是为什么展廷身上总带着一股刺鼻的中药味儿了,院子里老槐树下有一个破旧的药炉,展廷总是蹲在那儿,熬着苦涩的中药,满头大汗,几年如一,老槐树下瘦弱单薄的身影,几乎成了这里的一道风景。
那时候,人们因为贫穷,自顾不暇,谁也没有闲情逸致去关心这个没有父母的可怜孤儿,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从来不会有人心疼他,只除了苏依,同样境遇不佳的苏依觉得展廷是更可怜一些的,她喜欢看他笑,更喜欢把自己本就不多的所有分享给展廷一些。
一言不发的展廷突然停了下来,冲着还在愣神的苏依说道:“你晚些时候回家。”语气里是不容拒绝的坚定。
“为什么?”苏依低声问。
“没有为什么!”展廷说完便疯了似的朝家里跑去,边跑边吼:“不能早回家,要不我和你绝交!”
苏依吓得呆立在原地。
尽管害怕与展廷绝交,但她更担心展廷的安危,于是,她并没有信守约定,而是准时回了家,她满怀着对展廷的愧疚,却在踏进小区的那一刻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院子里围满了人,苏依听见了一声声骇人的嘶喊,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似的,声嘶力竭,透着无尽的绝望,像悲鸣,又像怒吼。
而这声音,居然是展廷发出来的!
苏依奋力的拨开人群,拼命的朝里面挤去,挤到一半却突然顿住了。
她看见了展廷,展廷却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