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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岳听了姐姐的话,对常欢点头作别,就向屋走去。常欢委屈地看着韩岳进屋,本想跟着进去,可窗口的韩嫣冷冰冰的眼神,让她顿生反感——韩家人,除了韩岳,都阴阳怪气地令人厌烦!
她以更加冰冷的目光跟窗子里的韩嫣对视一番,除了韩岳,她根本不在乎别人怎么看她,敌人还是朋友,她不在乎。一直盯得韩嫣转开目光,常欢才转身,厚底皮靴在韩家大门上用力一踢,门咣啷一声开了,她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韩嫣皱着眉头,看着常欢的金黄乱发出门而去,消失在大街上。她这才离开窗口,来到厨房,看见两个弟弟小山小水坐在饭桌边上等着,自己的饭碗已经装满。韩家的孩子,虽然穷,却比有钱人家的小孩更懂得互相关心爱护。她不用去看,就知道母亲的饭菜一定已经盛好了,粗茶淡饭,过的清苦,可全家人拧在一起,盼头还是有的。
她拿起筷子,旁边的两个弟弟方跟着端碗动筷,两个大小伙子饿了,风卷残云一般大口吃饭夹菜,她忍不住心疼地笑,半晌对小山说:“上大学的钱,姐姐给你准备出来了。你假期好好用功,不要去井队打工了。”
“姐,我不用你的钱。”韩岳低头吃饭,沉声说。
韩嫣知道韩岳会这么说,爱护地看着大弟,韩家的孩子,全都相貌俊美,学业优秀,韩岳因为比韩滨稳重罕言,在这个姐姐眼里尤其出色——为了两个弟弟的前途,她什么都豁得出去,何况只是积攒的一点嫁妆钱:“胡说。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将来学业成就了,成了著名医生,要赚多少钱还来不及?现在好好读书,不要耽误时间在小钱上面。”
韩岳还想再说,屋子里躺在炕上吃饭的韩家妈妈插话道:“小山,听你姐姐的,一家人还说两家话么?你们俩个男孩子给我记住,小嫣是为了你们俩,才没有书念,十三岁作童工,下工厂吃苦,这些年全家拖累她了,好容易存的一点嫁妆,现在为了你们读书,她二话不说就掏出来给你们。她年纪轻轻,手上腿上落了一身的毛病。将来你们兄弟不管走到哪一步,就算飞黄腾达了,也不能忘了你们这个姐姐,听见了么?”
韩岳韩滨齐声答应了,姐姐这些年的好处,做弟弟的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还用母亲提醒么?
韩嫣给小山夹菜里不多的瘦肉,一边夹一边叮嘱:“多吃些。将来去了大学,食堂里有好吃的,别心疼钱,尽管买来吃。身体要紧,知道么?”
小山默默地点头,边吃边听见姐姐又说:“那个常家的老二,你还是跟她少来往,她不是什么好女孩。”
韩岳闻言抬起头,看着姐姐:“常欢?”
“就是她。她配不上你,你以后少跟她接触。”
韩岳皱眉:“她怎么了?”
韩嫣斜目看了一眼大弟,见他似乎有些不快,淡淡一笑道:“她那脾气,你受得了?咱们这样的家庭,她出身常家的人,会接受么……”
韩岳不等姐姐接着说,就好气又好笑地驳道:“姐,你想得太多了。”
韩嫣看着这个沉稳端正的弟弟,见他只顾着大口吃饭,头也不抬,自己忍不住叹气道:“不是我想得太多,只怕是你想得太少!”
韩岳只作没听见,自己吃过饭,匆匆出门,想接着到邻居曲树开的修车铺干活,弟弟小水追了出来。十六岁的韩滨,个子只比大哥矮一点,身体还在发育,看起来瘦高,脸上冒青春痘,不过不影响他的清秀俊美。
“哥,姐刚才说的,你别不当心。”小水站在大哥身边,他们兄弟从小互相总是打架,现在长大了,却日渐亲近,韩滨更把大哥当成榜样,学业做人,都极力模仿之。不过他天生不像韩岳般不解风情,看见刚刚常欢的表现,只有大哥这样一心不二用的人,才会看不出来常欢的心意:“我听同学说,常欢跟男生半夜三更地在外面鬼混,名声越来越不好。你看她打扮的哪里像个好女孩?她姐姐常欣,妹妹常怡,都是常家人,怎么就跟她不一样!”
韩岳听了,摇头道:“你不了解她,别听别人胡说。吃完了饭,就快去学校。大哥的事你别跟着操心,我心里有数。”
韩滨还想再说,大哥已经推开大门,到修车铺去了。
五毒俱全常欢没去上学。
无人管她,学校老师根本将常晟尧的二女儿不出现在教室,视为正常现象。常家人各忙各的,老大常欣中专毕业之后,在油田的销售处找了一个闲职,拿着高薪,最近由叔叔常晟禹的关系介绍,跟市商业局局长的儿子谈恋爱,很少回家。常怡则正在读初三。母亲沈淑惠原本是镇上小学的老师,不过现在她已经离职了,呆在家里……至于父亲常晟尧,产着黑金的花溪镇呼风唤雨的土皇帝,常欢想到他,手慢慢攥成拳头,一拳挥出,打开大门,她冲进去——如果她能选择,宁愿没有这个父亲!
“妈,我回来了。”进门她就喊母亲。
没有听见回答,常欢把书包掷在楼下沙发上,镇里在常家帮佣的本家五嫂听见声音,从客厅出来,指着楼上小声说:“你妈在她屋里。”
常欢点头,冲上楼,跑到母亲卧室门外,敲门道:“妈,我进来了。”
好一会儿没听见母亲回答,她推开门走进去。室内光线充足,远端落地窗外,沈淑惠穿着藕荷色的缎子衣衫,靠坐在阳台的睡椅上,听见女儿的声音,头转过来,四十六岁的人,不比年轻时美丽了,似乎因为没有睡好的原因,面色苍白浮肿,眼角的鱼尾纹,眼下的黑眼圈,在太阳下无所遁形。
常欢走到母亲身边,只有对着母亲沈淑惠,她才会露出一点小女儿般的笑容。她坐在母亲旁边的椅子上,蹬掉沉甸甸的皮靴,秀气的一双秀足露出来,她边用手揉着,边对母亲道:“妈,天好热啊。”
沈淑惠看了一眼女儿浑身上下跟要做贼似的黑衣服,微微叹了口气,眼神苍老而忧伤。常欢看着母亲,胸口酸酸的,偏偏要鼓足勇气,咧嘴对母亲笑道:“妈,咱俩出去玩吧?到你没去过的地方转转,好么?”
沈淑惠叹口气,看着二女儿,三个女儿里,这个性子最为刚烈,不若自己般柔懦,像极了常家人,可有些事,不是女儿的孝心能解决的。
“我不想去,最近有些累。再说,你明年要升高三,好好读书,将来上大学要紧。”沈淑惠说话的声音很温柔,几十年如一日地温柔。当年她能嫁给常晟尧,是因为她的温柔;婚后几年,就要忍受一般女人所不能忍的委屈,也是因为她的温柔。
温柔得没有了底线,即使在女儿的眼里,她都是可悲的。
常欢沉默,静静地陪着母亲坐着。阳台外的阳光射进来,照在旁边矮几上,昨天尚在怒放的鲜花,今天就有些蔫了,虽然还未枯萎,不过已毫无生机。
静静地坐了好久,一旁的沈淑惠突然叹气道:“你——你爸说想要个儿子。”
常欢点头,她爸想要儿子,她们姐妹三人都知道。不过她从几年前,就已经不关心父亲的所作所为,只是担心母亲。她目光定在母亲脸上,看见母亲深深的忧伤,却无能为力,自己咬住嘴唇,勉强克制住想哭的情绪。
沈淑惠没有看女儿,楞楞地盯着窗外,“那个——白玉茹,她生的白雪萍也是女儿。你爸不甘心,可能还想找个人……”
常欢忍不住道:“他跟你亲口说的?”
沈淑惠顿了一下,终于还是点头:“他想离婚。他可能觉得再婚了,若真生个男孩子,不能像那个白雪萍一样,跟了姓白的姓吧。”
常欢吓了一跳,光脚从椅子上站起来,脚下的地毯柔软,却诡异地冰凉。她一时间只觉得有些天旋地转,父母要离婚了?!
该为母亲高兴,还是该为她悲伤?
她还没有自震惊中恢复过来,母亲沈淑惠已经道:“我没答应。我什么都能依他,在外面找别的女人也好,生私生女也好,我都能依着他。可我这样一把年纪了,离婚不现实。你们三个还都没出嫁,那名声……”
“妈,跟他离婚!”常欢看着母亲,母亲的温柔,曾是她整个童年和少女时代,唯一的安慰。可这一刻,她恨起母亲的温柔,比恨父亲的无情更强烈些。“妈,你才四十六岁,跟他离婚,再找个对你好的男人!”十七岁的她,想象中母亲的幸福,仍然离不开男人。
沈淑惠摇头:“别胡说了。世上的事情哪有这么简单的。”
常欢不想听这些话。在她的心里,这个世界,就该这么简单,母亲不快乐十多年,那就离开。
何况父亲主动提出来离婚,母亲还赖在这样的婚姻里做什么?
她走到母亲身边,蹲下,把头靠在母亲身上。小时候她常常这样粘着母亲,这几年长大了,已经极少这样做。她伸手拉住母亲的手,瘦小的手掌,跟瘦小的母亲一样,柔得仿佛没有骨头:
“妈,我求你,跟我爸离婚吧。”
沈淑惠看着常欢,母亲的眼中,从熏黑的眼皮和嘴唇里,仍能看出怪异的浓妆下,自己那个美若明珠的二女儿。她生了三个女儿,小欣和小怡平时更贴心,性格也更像她自己,这个二女儿从容貌到性格,都遗传自常晟尧,刚强倔强,毫不退缩,将来恐怕吃的苦头也就更多一些。
“这是我和你父亲的事,你别管。”沈淑惠摸着女儿的满头黄发,轻轻叮嘱。
“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啊!”常欢转过头,看着母亲的眼睛道:“不然我早就离家出走了!我之所以还留在这里,就是为了保护你!他只要敢再打你一下,我就去报警!”
说话的神态和语气,都桀骜不驯。沈淑惠惊道:“别胡说!离家出走?到哪儿去?你爸爸再不好,总是……”
常欢站起来,不想听:“别说他!妈,我忘不了他打你,他是个畜生!对你拳打脚踢,还用皮带……”
沈淑惠倒吸了一口气,用手捂住嘴,看着二女儿低喝道:“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这些年他也只打了我那么一次,你记着这些干什么!”
常欢看见母亲眼里的震惊,她咬着嘴唇,不想说出更多伤害母亲自尊的话,可她更不想母亲错下去,她想父母离婚!自己跟着母亲一起,离开常家!
“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