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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些小孩子当中,也许连丽莎这个因掉下楼梯而穿过来的外来者,也不一定真正明白死亡这个沉重的词意味着什么,他们只感觉到心里很闷很难过,意识到以后这个家真的失去了父亲,这件事比以前母亲唠叨的要严重多了。
德贝维尔老太太摸着公鸡的手一顿,抬头眯了眯几乎完全失明的眼睛,问:“是孩子在哭吗?”
葛罗比也听到了小家伙撕心裂肺的哭声,连忙答道:“是的,奥斯顿少爷哭了。”
德贝维尔老太太低头,重新抚摸着手里的公鸡,在葛罗比以为老太太只是随便问问的时候,老太太又疑惑地发问:“他是不是饿了?为什么就一直哭个不停?”
葛罗比想了想,沉重地回答道:“是夫人的父亲过世了,丽莎小姐与阿伯拉罕少爷都伤心不已,奥斯顿少爷醒来找不到熟悉的人,也许是害怕极了,女仆们怎么哄都没法哄住他。”
“他的父亲母亲呢?”
“先生早上的时候就跟夫人出去了,”葛罗比说,“不过我已让人去通知了,他们大概晚一点就回来了。”
“真是可笑极了!”老太太气得手在发抖,“竟然将这么小的孩子放在家里,他们自己却跑出去玩!实在太可笑了!”
葛罗比不敢出声。
老太太气了一会儿,听到小家伙还在哭,声音甚至已经开始有些破音了,让老太太心里不禁泛起阵阵涟漪。
她想了想,最终还是没忍住,朝葛罗比命令说:“将少爷抱下来让我瞧瞧。”
葛罗比得令,立即转身出门去将哭得快抽过去的小家伙抱下楼。
小家伙很任性,脾气也大,见不到妈妈与跟妈妈有相同味道的人,连女仆将温好的牛奶放到小嘴边都拒绝喝了,只是一味地哭,小鼻子一抽一抽,漂亮的蓝眼睛蓄满了晶莹的水滴,让看到的女仆们心疼极了。
葛罗比推开门,女仆们赶紧站起来朝他颔首,葛罗比的心思全放在可怜的小家伙身上了,直接从女仆的臂弯里接过小小的他,带着他去他的奶奶那里。
葛罗比进门的时候,老太太正好洗完手,听到了声响,她的脸朝门口的方向转去,上面有掩盖不住的担心以及第一次接触孙子的忐忑。
葛罗比小心翼翼地将小家伙放到老太太的怀里。
不知道是不是第一次见到陌生的奶奶,小家伙在被奶奶抱过去的瞬间止住了哭声,湿漉漉的眼睛好奇地望着上方的老人。但这个好奇只是暂时的,很快小家伙似乎又想起了消失的妈妈,又张开嘴大哭了起来。
“去将那边五斗柜里面的东西拿过来。”老太太朝身边的女仆吩咐道。
“是的。”
女仆打开柜门,见到了里面放置着的唯一一个木盒子,上面已经积了不少的尘埃,看来很久没翻动过了。
女仆将木盒子取下来,重新回到老太太身边。
“打开盒子,我记得里面好像放着一个音乐盒……”老太太说着,暗淡的眼里似乎染上了一丝怀念。
女仆果然找到了音乐盒,“要转一下吗?我的夫人。”
老太太的声音有些低迷:“转吧转吧……”
随着女仆转了几圈钥匙,音乐盒开始“叮叮咚咚”地响起来了,是贝多芬的《月光曲》。优美的旋律在屋内缓缓响起,伴着的是音乐盒上的跳芭蕾舞的木偶随着音乐而悠悠转圈。
小家伙哭着哭着,目光便慢慢被会发声会动的木偶给吸引住了,渐渐止住了哭声,眼睛随着木偶的转动而动。跟随而来的女仆见状,赶紧将手里的奶瓶递给了老太太。老太太的手触碰到了暖暖的奶瓶,微微愣了一下,才摸索着接过了奶瓶,在女仆的帮助下顺利让小家伙含着了奶嘴,他的小手覆在老太太的握奶瓶的手上,无意识地吮…吸起来。
老太太抱着软软的小家伙,心里感到了一股久违的满足感。在优美的旋律中,她的思维渐渐放远,脑海里浮起来过去的那些记忆。
小小的阿历克抱着一颗皮球跑进来,稚嫩的小脸漾起得意的笑容,“妈妈,这是爸爸给我的生日礼物。”德贝维尔太太弯下腰,笑着摸摸他凌乱的短发,“好孩子。”阿历克低下脸,有些羞涩,她的丈夫就站在门口,笑着看着他们。
老太太的嘴角微微弯起,沉浸在美好的回忆中。
只是后来却……
老太太的笑一下子收住了,神色有些悲哀。
“啊,啊。”小家伙吸了几口都没喝到奶,不由得哼了两下。
身旁的女仆连忙扶了扶老太太的手,让奶瓶举高一些,小家伙重新喝上奶,小脚一晃一晃,眼睛重新回到了会发声的音乐盒上。
老太太的心神重新放回到了小家伙身上。
阿历克与娘娘找到孩子的时候,他正在老太太的怀里睡得正酣。
老太太知道他们回来,配合着让娘娘抱走孩子,全程一句话都没说。
阿历克不知为何,看到此情此景,也沉默了,待妻子抱回孩子,便默默地陪着她离开了。
“我已经叫人去联系棺材店与教堂了。”上楼时,阿历克才忽然开口说出这么一句话。
娘娘“嗯”了一声,便不再有其他的反应了。
其实,面对苔丝父亲的死亡,她不知作何反应。老实说,她跟他并不熟,真正相处的也只有刚来的那三天,他对她而言与陌生人无异,她一直都是一个冷情的人,真的不能要求她为一个陌生人的离去伤心。丽莎显然也是理解这一点的,所以才以照顾奥斯顿为借口让她回去。
见到妻子与常人有别的冷静,阿历克也只是以为她被父亲的死亡的消息吓呆了,到现在都不愿承认这个事实,这才面无表情。于是,他斟酌再三,才开口:“亲爱的,我对德北菲尔德先生的离去感到痛心,你……也别太难过了。”
听到阿历克拙劣的安慰,娘娘不由得抬起头,想了一下痛失亲人的淑女该说些什么,片刻,才出声道:“……剩下的事情就拜托你了,阿历克……”
阿历克第一次被妻子这样郑重地拜托,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但很快因妻子话语中全心的依赖高兴起来了。
“放心吧,亲爱的,我一定会将德北菲尔德先生的事情办得体体面面!”
娘娘垂下眼睑,掩住了眼底的冷清。
☆、第27章 忏悔的眼泪
克莱尔骑着马,身后的马背上挂着两个行李箱,慢慢出现在山谷的地平线上。夕阳将一人一马的身影拉得长长的,晚风吹过,将杜鹃树吹得摇曳个不停,沉甸甸的杜鹃花偶尔掉落一两朵,发出“啪嗒”的声音。
不知道走了有多久,他们的面前出现了一条白色的小路,接着,他终于见到了他父母住的那个四面环山的小镇。在已经渐渐苍茫的暮色中,他远远就看到了镇山那高高的用红色的石头建造的都蜂王朝时期的教堂塔楼,以及附近那一片郁郁葱葱的树林簇拥中的自家的宅子。这就是他父亲,詹姆士·克莱尔牧师的住宅。此刻,白色的楼房顶上的烟囱正缓缓地冒出炊烟,空气中带着这种缓慢而美好的味道。
在离家不远的时候,克莱尔下了马,伸手牵着马回到了自家的门口。
克莱尔夫人听到了声音,抬起头,自窗口看到了让她捧在心里疼爱的小儿子安琪儿·克莱尔。
于是,她惊喜地叫了出声:“亲爱的,你回来了!”说着便放下手中正在刨皮的土豆与刀子,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这时克莱尔已经出现在了家的门口。
克莱尔夫人顾不得自己的手有没有擦干净,笑着上前与克莱尔拥抱。
“亲爱的安琪儿,妈妈真高兴见到你回来。”
克莱尔有些惭愧,他任性地离家前往奶牛场学习,让他的爸爸与妈妈都牵挂不已。前世的时候,他为了躲避苔丝,还毅然决然地抛下家人去巴西,他们一定忍受着更加痛苦的煎熬了。
克莱尔想到这里,这几天一直郁郁寡欢的心情更槽糕了。
“妈妈,”他低头看着克莱尔夫人,“爸爸呢?”
克莱尔夫人答:“噢,亲爱的,你父亲现还在教区里,刚刚他的副牧师过来传话说今天来告解的主的子民有很多,可能晚上要稍稍晚一点。”她说着,仰着头,敏锐地感觉到自家小儿子气息的低沉,担心地问:“安琪儿,你怎么了?是不是遇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克莱尔虽心里难过,但他不想让妈妈担心,嘴角只得扬起微微一笑:“没有,我的好妈妈,我只是太想你们了。”说着他将娇小的母亲揽入怀里,拍了拍才放开她。
“我去接爸爸回来。”他强装轻松,带着欢快的语气道:“可不能让我们受人尊敬的克莱尔牧师独自一人走在漆黑的夜晚里。”
他说着便转过头,不让妈妈看到他因难过而忍不住微微颤抖的嘴巴,他尽量压抑着自己,“我出去了,妈妈。”他仰起头,不让眼睛的泪水落下,迅速地离开了这个他才刚刚回来的家。
一出到门口,他的眼泪就滴落了。
此时夜色已将小镇完完全全地笼罩起来了,街道上的人们很少,在这个时候他们几乎都回到家,舒展着疲劳了一整天的身子,感恩着主赐给他们的晚餐,才慢慢满足地享用起来。于是,在黑夜的掩护下,克莱尔尽情地流着泪,在几乎空无一人的白石子街道上,由一开始的慢步而行,到提起脚加速,到后来发泄般地狂奔起来。偶尔有一个行人经过,没等他看清楚是谁,那个在他看来古怪无比的人便消失在他的视线内,被黑暗所覆盖了。
克莱尔很快便来到了父亲所在的爱敏寺高高的房子。他止住了脚步,在高墙下停了下来,靠着墙屈膝坐了下来。
他痛苦地闭上眼,将头埋入臂弯当中。
夜色静悄悄的,只剩下虫子在草丛中“吱吱吱”地叫着。挂在教堂铁门两侧的煤气灯围绕着一群蚊蚋凌乱地飞舞着,衬得那个蜷缩在墙角黑暗处默默流泪的男人更孤独了。
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有人陆陆续续从爱敏寺出来了,但谁也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