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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可云又一次遇见尔豪,治好了疯魔。依萍以为,尔豪是她的药引,可尔豪何尝不是她的毒?吃下这味解药,只会让毒更深而己。
可云的眼眶一点点温热,是她自己害了李家,这一切全是她的错。
她的爸爸因为她离开陆家,除却当军人,他一事无成,为她愁的白了头,做的是最下等的黄包车夫,一天也挣不了几个钱。她的妈妈一直在家里照顾她,还要应付她不清醒时犯下的错,李家就连为她治病也治不起,还要接受依萍的接济。而可云,未婚生子,因为丧子而迷乱……
最最可悲的是,李家离了陆家,就变的这般的落魄不堪,即使脱离了陆司令,还是和依萍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就好像他们所有的幸福和痛苦都来源于陆家,好似他们的悲欢,也统统是被陆家掌控的。
可云扯了扯嘴角,想要微笑,即使是再痛苦,她也不会忘却微笑,她就算不快乐,也不想被人同情,这些努力却在镜中看到扭曲的脸。
她的眼泪不自觉的滑落在脸颊,随后越来越多,视线也变的模糊。
在她清醒之后,要面对的,依然是陆尔豪的抛弃。
她和尔豪已经错过了六年,时间造成的鸿沟,让陆尔豪不再爱她,只爱方瑜,自然也不愿娶她。在他们结婚之前,他们曾经牵着手对她说抱歉。可她,又怎么可能还有一个好归宿?
单是未婚生子,就足以吓退平民,而她曾经的疯病史,更是让她远近闻名,她的名声已经臭了,彻彻底底。
事己至此,她还想怎样?还能如何?她只能笑着看尔豪和方瑜依偎到老,她只能大度的说我原谅,最后祝福他们。
任由眼泪扑扑的掉落,她听着门外依萍有些不耐的敲门声,她哑着声音说:“依萍,我病了,今天不能陪你玩了。”
依萍扫兴的哦的一声,沙沙的踩雪声渐渐变轻,可云开始嚎啕大哭。太多次,她无力哭泣,甚至连哭泣也不能,她的悲伤,只会让爸妈更加难受,她已经这样不孝,怎能再让他们担心?
她瘫坐在地上,冰冷的地面让她回想起疯病没好的时候。
她还记得那些粗绳子捆在身上,绳子很紧,她很痛,她的头更痛,许许多多的回忆被分割成片断,由于太过快乐或太过悲伤,让她的脑袋都快要爆炸了,她只能借着嘴巴说出来,以减轻自己的痛楚,说着说着,脑子就越发不清醒。
她有时发疯,将头一下下撞在墙上,嘴上还絮絮的念着,妈妈总是泪眼婆娑地看着这样的自己却无能为力,只好在一旁唤着“可云,可云”,企图拉回她的神智。
在那样迷乱的阶段,她清醒的时间非常短,回忆被消磨的越来越模糊,但她依然记得尔豪教她的九九乘法表,她记得尔豪说的“狗尾巴的戒指,一个给你,一个给我,这样,我们就算结婚啦!”可是那丧子的痛苦太过深刻,到了后来,已经完全湮没了尔豪带给她的幸福。
还记得她怀了孩子的时候,爸爸就让她自己承担犯下的错。
她孤立无援,尔豪似乎又有了新女友,长久的不见人影。她那时天真,竟是有着不计较名份也想跟着他的想法,她只当他们真心相爱,所以她甘愿卑微。
她那时也才十六岁啊,纵然茫然不知所措,却因着肚子里小小的心跳而坚强起来,她是母亲,她要当母亲了。她就是这样全凭着孩子来支撑自己的信念,所以在失去孩子的时候,就像是失去了整个灵魂。
她全心全意爱着的孩子,捧在手心,常悬心尖的孩子,去的那样突然,最让她痛苦的是,是她自己害死了孩子,是她不配做母亲,她就像是一下子被抽走了所有的希望,失去了所有的依靠,她所站立的地方,天都开始塌陷,她怎么可能还会清醒着?
她哭到几乎断了气,双手抱着膝盖,默默的缅怀着她早夭的稚儿。
门外响起几声敲门声,可云胡乱擦擦眼泪,这次发出的声音更为沙哑,“是谁?”她已经打定了主意装病,此时她没有心思见任何人。
“可云,可云!”少年轻脆的声音从窗子里飘进来,让可云吃了一惊。
“听说你病啦,怎么样,严重不严重啊?”少年时的陆尔豪就这样站在窗外,清晨的阳光刚好斜斜照射下来,透过轻薄的窗纸折射,他那细细长长的影子就这样照在地上,亲密的和可云淡淡的背影合在一起,看的可云一阵恍惚。
“不严重。”可云拖着浓重的鼻音,恹恹的回道。
尔豪见可云不放他进门,就有些淡淡的失落,竭力的想引起她的注意,“那,我教你乘法表好不好?”尔豪搔着头,最后对着窗笑言,“这可是我今天上课新教的,以后我学到什么就教给你好不好?”
可云怔忡,然后轻轻的拒绝,“我累了,想睡。”
“ 那你睡吧,我让李婶帮你照料猛儿,我明天再来找你。”尔豪一下子觉得索然无味,又想到可云在生病,自己也不好打扰,就也压低了声音,转身离开。
可云听他走了,手脚僵直的站起身,渐渐止住眼泪。尔豪真的爱过她吗?
她不只一次的想过,然后嘲笑自己的傻气。其实答案对她并没有什么意义,即使有,他也早己移情,即使没有,他也已经找到了“真爱”。
依萍其实错了,她受的折磨不只六年,只会更长,长到人生结束,而尔豪,一直不痛不痒。
擦干泪痕,她慢慢打开门,走进莹白的雪地里。猛儿有了李婶照顾,她刚刚回绝了依萍和尔豪,反倒不知往哪去了。
东北的陆家大的惊人,九个太太都有各自的宅院,可云即使在陆家住了多年,也不敢说所有的地方都去过。她四下看着,只觉得一切似是熟悉,又很是陌生。
可云依稀记得几条以前常走的路,但今天心情沉郁,反其道而行,她挑了条最偏僻的小路走。
这一场雪特别大,一只脚踩下去,雪深到了小腿处,因而她走了一个小时,竟有些迷了路。
她以前从未来过这里,看着像是某个太太的院落,却又像是荒废了许久,有些门都有点破落了。
雪地上已经少有脚印,院子里种着一排不知名的树,大概不是东北特有的松柏,似乎很是怕寒,有几棵缠着绳索避免冻伤。
“救命!救命!”忽然有微弱的声音从不远处传过来,可云左右张望,却不见其他大人,咬了咬牙,只好迈开腿跑去声源。一越过树林,她便看见一个极大的冰湖,一双手正在湖中挥舞着,眼看着就要支撑不住。
她急中生智,立刻从树上解了根粗壮的绳子,一头仍绑着树,另一头由她牵着扔向湖中,她站在岸边对着那人喊道,“快抓住!”
她不敢站在湖面,只怕他们两个都会跌进去。那人颤着手,在空中挥了几下才抓住,手虽然抓住了,却像是没了力气,好半天也爬不上来。而可云到底只有十一岁,虽然使了吃奶的劲,却也是费了好长时间才将他拖上岸。
上岸之后,他似乎是冻僵了,整个人不自觉的发抖。
可云麻利的将他的外套脱下,又将自己的棉衣披上,大力的开始搓他的身体,好一会儿,感觉到他不再冒冷气,可云才将他搀起,她是扶不动他的,只能靠他自己站起来。
她此时冻的声音有点飘,“你住哪里,我送你过去。”这时候她才发现,这个救上来的人也是个孩子,比她大不了多少。他的脸色苍白似鬼,眼睛半睁半闭,牙关轻颤,发出细小的咔咔声。
他雪白着嘴唇,手指无力的往前一指。可云扶他到了门口,才看到几个大字,“含翠居”。她立时手一抖,差点将搀着的人甩开。
怕是没有人知道可云的心情。
任何时候,一个人要是知道自己救了一个不该救的人,都会心惊胆战。
可云正是如此,她现在才知道,她现在正是处于五夫人的居所。
五夫人在许多年前,也是风光一时的。据说那时候司令大人出外打战,有一个朋友战死托孤,司令在九个夫人中独独选了让五夫人成了那孩子的母亲。
五夫人原本没有儿女,因此对那孤儿也是尽心尽力,自打她怀了自己的孩子,也就渐渐淡忘了原来的孤儿。
只是像陆司令这样的家庭,九房妻妾怎么可能没有那些上不了台面的龌龊事,没过多久,五夫人的亲儿子就暴病死了,五夫人很是难过,思想难免偏激,久而久之,就失了宠。
下人们向来都很有眼色,见她不受宠,越来越慢待她,而五夫人本来身体便不算好,这样一来,便更是难受。那孤儿倒是很有孝心,并不介意五夫人前段时间对他的忽视,日日像亲子一样的服侍的,下人见自有人服侍,一个个的就开始偷懒,有些急着讨好其他的夫人,以至于到了后来,偌大的含翠居竟然只他们母子二人。
可云心惊的是,这一年,五夫人母子,便是在众人的忽视中去了。她还记得那孤儿是死在湖中的,而她刚刚救的,恐怕就是那人了。
可云脱了外衫,早就有点发冷,如今一想,更是出了一头冷汗。只觉得无端的毛骨悚然。推开门,只见里面空荡荡的,很是冷清。
可云带他进了内室,幸好炕头还是热的,她此时倒也不去想那些“原本”“应该”,扶他躺在床上,又打开衣柜拿了干净的棉衣让他换上,而她去厨房煮姜汤。
她忽然有种预感,救了一个本该死去的人,她的人生,好像已经在开始改变。
三(7。5再小修) 。。。
可云见院子里再没有其他人,而那孤儿也确实需要照顾,只得留下来再替他烧了热水洗澡。
做完了这些事,可云忙不迭地“逃”了。这一段不算小的插曲,很快就被可云遗忘了。
冬天很快过去,当气候开始温暖,猛儿就生龙活虎起来,它整日的翱翔于天际,可云不时的抬头看着,眼中偶尔流露出羡慕。
过了年,她就已经十一岁了,除了猛儿,她现在还负责饲养司令的战马:闪电和追风,所以她躲起尔豪和依萍来更是方便,在没有调整好自己的心情以前,她很难在看到他们时保持心情平静,如寻常一般对待他们。
而在她的刻意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