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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早上才又打电话提醒鱼货公司,一定一定要准时!
“还有那个刚上班三天的新服务生,不是也应该在九点过来学规矩吗?”费杰的唇角往右一抿,幅度愈拉愈低、愈拉愈低……
许恩恩揉着太阳穴,觉得头又开始抽痛了。唉,就知道费杰一回来,大家皮都要绷紧一点了。
费杰对工作认真到近乎严苛,对厨房事务向来说一是一,而他对守时这事,要求尤其严格,所有送货厂商绝不许迟到,否则便不再往来——因为食材迟到,会打乱他的工作进度。
员工守则第一条,也是绝对不能迟到。万一真的有急事,可以在路上打电话请假。他对于宿醉、失恋这些理由都能接受,但是,没有事先告知就迟到,绝对就是他的地雷。
她已经为此辞退过几十个员工了……
“恩姐,对不起,路上塞车。”新来的服务生方芸芸冲进办公室,一看到费杰马上立正站好,吓得连动都不敢动。
费杰面无表情地看着来人,粗犷五官凶恶得像是随时要拿起鞭子甩人无数下一样。
方芸芸低头看着地板,紧张到快哭出来。
费杰冷窒一如冰雕的脸孔转向许恩恩说道:“我没骂人,她一副要哭的样子,是要触我楣头吗?”
方芸芸抖得更厉害了。
“没事了,先去换制服吧。”许恩恩连忙拍拍方芸芸肩膀,把人送出去办公室。
方芸芸逃难透般地飞奔了出去。
费杰看了许恩恩一眼。
许恩恩看着这个厨房暴君,知道可怜的方芸芸要被辞去工作了。
“我看到货车了。”费杰往窗户看了一眼,大跨步走出办公室。
一分钟后,许恩恩听到费杰和司机理论的声音。
“不是交代过九点要准时抵达吗?把货卸下来,跟你们老板说,下回不用再送了。”费杰说道。
“不要这样啦!我们的鱼货很好,你找不到我们这么好的鱼了。”司机大声说道。
“你们的花枝是从南方澳汪家渔产买来的,深海白点红鱼是跟富基渔港阿明买的,野生龙虾是跟竹园的孟老买来的。那些老板我都很熟,我跟你们叫货,是想留点生意给别人做,所以才让你们去收货买卖的。现在生意也甭做了!”
“我只是迟到十分钟。”司机不爽地叫道。
“别人开三个月的票,我半个月结一次现金给你们,光凭这点,我想你们老板就该卖我的帐了……”
许恩恩听着费杰风雷火炮一样的教训声,她拿起手机拨话给他。
“费大爷,你教训够了。快去工作吧,今天不是要试菜吗?二厨小沙说他十点就要来了呢。”
许恩恩挂上电话,坐回办公桌前,再次挂上近视一百度的黑框大眼镜,开始处理办公桌上那一堆厂商的送货单和档案,并在她那本写满了红色、绿色各色缤纷字迹的黑色行事历里,再加上更多的记号。
看来今天会是个难过的一天!
* * *
今晚的“费城”,因为费杰的归来而弥漫着一股隐隐骚动的气息。
新旧客人都期待着费杰每晚出来巡视用餐的例行举动,而今天早上的报纸娱乐版关于朱妍和费杰很谈得来的新闻,则是加重了这股期待氛围。
此刻用餐时间,厨房忙到最高峰。
费杰站在他的六炉嘴炉灶前,一边盯着旁边的两锅高汤和牛肝酱汁,一边听着跑堂大声地报菜名,同时在下个十秒备好所有材料,再和他的烧烤主厨,同时把比目鱼送进烤箱、把丁骨牛排扔进炸锅,起锅煮龙虾肠佐鱼汤……
为了让每一桌点的不同主菜都能同时上桌,厨房就像战场。
而这间经过设计的厨房虽然空间广大、通风良好,但三十桌的订单,还是让厨房里每个人都神经紧绷得像站在战争前线。
除了费杰之外。
第2章(2)
费杰走在干净的厨房里,享受着这样紧张的气氛。
他回头看着他的副主厨小沙依照标准程序调出酱汁的味道、看着工作伙伴们随时手拿干净抹布保持餐柜洁净,心情不禁大好了起来。
这是他的王国,所有人通通该照他的规矩来。
费杰知道他已经不需要亲自下厨,但他和许多只设计菜单,然后只要负责训练副主厨如实地做出一模一样味道的主厨不同。他喜欢亲手做料理,更喜欢和恩恩挤在办公室的监视器里,一起看客人吃得心满意足的表情。
最后,当那份配料多到像天上星星的陶锅炖百蔬主餐终于出炉时,费杰大喊一声——
“出餐!”
费杰摘下厨师帽,从厨房的另一个出口溜到许恩恩的办公室。
二十岁那年,要不是恩恩的爸爸收留了他,将他栽培成厨师,他现在可能还在外面打混,或者是早已命丧街头了。
这些年来,虽然许伯伯经常留守大陆纺织工厂,每年最多只有三个月待在台湾,但是许伯伯对他恩重如山,他没有一天忘怀过。而许恩恩则是陪伴他最久的天使,她是他生命中最美好的事物。十岁便丧母的她,却比所有他认识的女性还拥有母性特质。
虽然这些肉麻话,就算有人拿刀抵着他脖子,他也说不出口。但他知道即便拚了他的命,他也不会让人伤害许恩恩。
“八成就是这样,所以我才会对她的追求者老是觉得不爽。”吾家有女初长成,而且都长到二十八岁了。
总之,恩恩是他的家人,如果有男人胆敢让她伤心,他会用他的钢刀把对方大卸八块。
费杰黑钻眼里闪过一抹让人胆寒的戾气,可当他的手推开办公室的大门时,他说话口气却是公事公办的命令式语气。
“许恩恩,你去找那个——”点菜员小燕谈谈。
费杰瞪着那个今晚在外场一副垂头丧气的小燕,此时正坐在许恩恩对面,旁边已经有了几团显然是哭过的卫生纸。
费杰一语不发地经过小燕身后,朝许恩恩竖起大拇指。
许恩恩推了下鼻梁上的黑框眼镜,看了他一眼,继续握着小燕的手说道:“要开心,不要担心,否则你妈妈感受到你的担心会更加慌乱的,我请费杰明天给李医生拨个电话,李医生是外科手术的权威,你妈妈一定没问题的。”
费杰于是知道了小燕今晚恍神的原因,对许恩恩的赞赏不由得又多加了一分。
除去迟到及对工作不适应的人员之外,他从不知道有哪间餐厅的员工流动率可以像“费城”这么低。
这一切都是许恩恩的功劳,她总是在问题才冒出芽时,就解决了所有问题。
每当店里太忙碌,或是他的要求严格到全店都想拿菜刀砍人时,就是她施展魔法的时刻。
她总会在别人还没开口前,就送上生日礼物,让对方感动得掉眼泪。或者,是在员工急着用钱时,适度地包上一个红包。当大伙儿忙到要杀人时,她就会突然决定带大伙儿去高级餐厅用餐、或者领着所有人做全身按摩,把大伙儿安抚得身心舒畅……
她是天使。
费杰吹着口哨走进办公室附设的浴间,简单沐浴后,换上恩恩帮他摆在衣柜里的干净衣物,心情突然变得很好。
当他走出浴室时,小燕已经离开。
“她走了?”他问。
“对,然后你明天打电话给李医生,请她看诊时多费心,然后邀请她来用餐,跟她说她最爱的香槟‘圣杯’已经进货,你私下替她留了半打。”
“如果没有你,我的日子该怎么过?”费杰挑眉问道。
“放心,只要店里盈余红利再多分百分之五给我,我保证你可以继续拥有。”许恩恩睁大眼,笑容可掬地说道。
“你是吸血虫吗?”费杰瞪大眼,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不可思议地说道:“你见过比大厨还有钱的经理吗?还敢再跟我要百分之五的红利?就连我赚到的第一只手表,也戴在你手上了。你到底想从我身上剥几层皮啊?”
“那是你喝醉酒,自己拔下来送我的,我不收白不收。”她一脸无辜地看着他,手却紧紧握在这只大表上。
“酒果然害人不浅啊,所以你还开着和我同款奥迪休旅车。”那是他前年喝醉时,在她面前夸下的海口——
他说,她对他意义不凡,以后他开什么车,她就开什么车!
“所以,我从不喝酒。”她说。
“很嚣张嘛。”费杰捏了下她脸皮,龇牙咧嘴地逼近她。
她屏住呼吸,不敢呼吸他刚沐浴后那诱人的体肤味道,只别过头说道:“如果没事的话,我晚上想提早半小时离开。”
“我能说不吗?”费杰心情顿时一沉,表情随之变得漠然。
“为了我将来的幸福,你不能。”
“还没开始和人正式交往,就学会威胁人了。等你要结婚时,岂不要拿刀相逼?”费杰脑子中闪过她结婚的画面,脸色更加铁青。
他不高兴地努起唇,转身却看到她挂在衣架上的那套衣服——
那是一套低调却优雅的黑色削肩篷裙小洋装。
“你等下要穿那套衣服去约会?”费杰胸口一闷,两道眉揪成死结,美眸里满是不以为然。
“你有意见吗?”许恩恩把黑框大眼镜往头发上一推。
“太曝露。”费杰肯定地点头。
“曝露?”许恩恩朝他逼近一步,死命瞪着他。
这家伙分明在找碴,之前他的女人们哪个不是穿着低胸、迷你裙,八爪章鱼一样地缠在他身上?
“对,手臂、腿都让别人看光光了。”他双臂交握在胸前,愈看愈不满意。
“你可不可以不要双重标准?!外头女人穿得火辣,你还称赞她们懂得展示本钱。”她的嗓门不由得大了起来。
“你不是外头的女人。”费杰双手置于她的肩上,神态正经地看着她。“你是我的家人。”
许恩恩望着他的水亮眼眸,胸口像被人闷打了一拳,痛得她瑟缩了下身子。
好吧,她知道他对她很特别,她应该要满足了,可是——
许恩恩皱了下鼻子,突然觉得委屈得有点想哭。
“恩恩?”费杰戒慎恐惧地看着她眼里那抹可疑的水光。
“家人也不可以干涉我的自由。”她哑声说道,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
她用力瞠大眼,努力不让泪水落下。
“你……你不要哭!”费杰往后跳了两大步,一副看到古生物复活的惊恐模样。
“我偏要!”许恩恩拼命挤眼,眼泪啪嗒掉了两滴。“谁教你欺负我,连我要穿什么衣服去约会都要干涉!”
“好啦、好啦,你穿那件洋装美若天仙,这样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