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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伙计连连摇头。
问了些闲话,无有头绪。徐君猷、苏公等出了一醉轩,到了街拐角,苏公唤过一名公差,让他留下来监视黄记酒店。徐君猷询问是否前往一醉轩,苏公道:“那一醉轩附近兀自留有四名差人,大人便令另一公差前去,知会那四人,监视一醉轩。”徐君猷点头,令另一名公差去了。苏公道:“我等且去五湖茶馆。”
徐君猷、苏公、苏仁三人依着街巷来到五湖茶馆前,门前守望的汉子瞥眼望了望,不以为然。三人进了茶馆,徐君猷不由一愣,他不曾料想到茶馆内竟这般热闹。苏公轻轻扯了徐君猷衣袖,引他往后院去。此番,苏公不由一愣,但见廊下院中尽是人,远胜过上一次。有人冲着苏公三人高声吆喝道:“烦劳三位到那边站队。”苏公望去,果然见得弯弯曲曲站着两队人,分明是等待进去的,那下注出来的人则从另一侧出去。
徐君猷脸色铁青,冷笑不止。苏公见得另一曲廊下四五人,往深院去了,心中一动,急忙示意徐君猷、苏仁。三人过了庭院,到得廊下,却见那四五人经花园入得另一所房子内。苏公依着曲廊,往花园而去,行至拐角处,忽然闪出一条汉子,拦住了去路,那汉子笑道:“三位客爷请留步。”苏公嘿嘿一笑,指着那深处厢房,道:“我等与先前几位是同伴。”那汉子半信半疑,犹豫一番,点了点头,闪身让行。
苏公复又前行,徐君猷、苏仁跟随其后,经过花园,到得厢房门前,却见得堂内约莫十余人,当中却只有一张案桌,案桌后三个人,一人正伏案写着,旁边的人言语着甚么,另一人正清点银两。两侧都是交椅,又有茶几,众客人或坐或立,较之前院,安静得很。苏公心中暗道:“原来别有天地。”
苏公先行进得门来,有客人扭头来望,苏公面含微笑。有一名赌坊中人,望见苏公三人,微露诧异情色,急忙迎了上来,拱手道:“三位客爷有何贵干?”苏公指了指那案桌,却不言语。那厮笑道:“此处是贵宾所,低于五十两银子者请到前院。”苏公幽然一笑,回身指着徐君猷,道:“你这厮莫不是嫌我家老爷没有银子不成?”那厢徐君猷冷笑道:“区区五十两银子算得甚么?”那厮闻听,满面堆笑,点头哈腰,道:“客爷且坐,且先饮茶。”急忙引徐君猷往左侧交椅,又叫人上茶。
左侧有五把交椅,兀自空着两把,有两个商贾模样的人正旁若无人的说着话,身后站着小厮。但闻得一人道:“秦兄,听小弟一言,那梅花仙子当是画屏姑娘,那佳佳姑娘稍逊一筹。”另一人连连摇头,笑道:“万兄,此番花魁非佳佳姑娘莫属。你还是信我之言,以免你那银子打了水漂。”先前那人连连摇头,不肯相信,指使身后小厮,道:“你去,一百两,买画屏姑娘头魁。”那小厮唯喏,往案桌去了。另一人也不肯落后,急忙指使随从用一百两买佳佳姑娘头魁。
徐君猷看清那两人面目,不由一愣,忽冷笑一声。这一声冷笑引得那两人扭头来望,见着徐君猷,脸色顿变,急忙站起身来,惶恐施礼,哆嗦道:“大人。”原来,这姓秦的是州府押司官,姓万的是州府粮料官,两人猛然望见徐君猷,唬得半死。堂内众人见得这般情形,惊诧不已。徐君猷冷笑道:“不想你二位竟这般有钱。”秦、万二人惊恐道:“小人知罪了。”徐君猷冷笑道:“你等何罪?”秦、万二人吱吱唔唔。徐君猷冷笑道:“且滚将出去。”秦、万二人闻听,狼狈而去。
堂内众人都惶恐不已。不多时,有两人流水奔来,见着徐君猷,躬身施礼,道:“小民宫宽度拜见太守大人。不知大人大驾前来,有失冒失,万望海涵。”苏公瞥眼看此人,约莫四十岁,面容黄白,留着山羊须,双目狡黠。徐君猷冷笑道:“你这厮便是五湖茶馆的掌柜?”宫宽度赔笑道:“正是小人。”徐君猷冷笑道:“宫掌柜生意端的兴隆。”宫宽度赔笑道:“乃是太守大人治理有方,百姓安居乐业,农商兴旺。”
徐君猷冷笑道:“却不知乐的甚业?莫不是你这赌业?”宫宽度干笑道:“大人说笑了,小民等也不过是借着花榜盛事乐民而已。”徐君猷瞥了宫宽度一眼,问道:“宫掌柜可识得戚胜?”那宫宽度连连点头,道:“回大人话,小民识得,都是街坊邻里。唉,适才闻听说他无端死了。”说罢,宫宽度连连叹息。
徐君猷问道:“戚掌柜是被人杀死的,本府听说这几日他常来你这五湖茶馆,可有此事?”宫宽度连连点头,道:“回大人话,确是如此,因着小民茶馆热闹。”徐君猷问道:“他可曾下注?”宫宽度摇摇头,道:“回大人话,这个小民不知,或许买了,或许没有买。”徐君猷微微冷笑,瞥眼望了一下苏公。
苏公会意,问道:“不知下注者以何为凭?”宫宽度忙道:“回大人话,但凡下注者,豆有凭据。”苏公问道:“甚么凭据?”宫宽度忙自案桌上取来一张胭脂笺,呈与苏公,道:“大人且看,这是小店所用凭据,上有小店印鉴,又有下注金额与赔率。”苏公皱着眉头,道:“依宫掌柜之言,若是押中了,凭此笺便可兑换银两铜钱?”宫宽度连连点头,道:“正是正是。”苏公疑惑问道:“宫掌柜不怕有人伪造?若有歹人,待花榜揭晓,便写一千两银子,宫掌柜岂非要倾家荡产?”宫宽度摇了摇头,道:“大人多虑了,小店这凭据,虽则平常些个,但要伪造,却甚困难。”
苏公望着那胭脂笺,诧异问道:“莫不是有甚暗记?”宫宽度颇有些得意,道:“既然大人问起,小民也不妨实言相告。这凭据有数处暗记,其一便是这纸笺。”苏公不解道:“据我所知,黄州城中卖胭脂笺的店铺有两三家,这浅青色胭脂笺应是有的。”宫宽度嘿嘿一笑,道:“有却是有,不过小民所用胭脂笺与众不同。”苏公点点头,笑道:“原来如此。”徐君猷问道:“有何不同?”宫宽度嘿嘿笑道:“望大人恕罪,小民尚不能相告。”
苏公笑道:“其余暗记端是那些印鉴吧。”宫宽度点点头,道:“这些印章是小民请高人雕刻,寻常匠人不可仿制。”苏公幽然一笑,自怀中摸出一张折叠的胭脂笺,正是石昶水收到的那张莫名画笺。苏公展开纸笺,与先前一张胭脂笺比照一番,将莫名画笺递与宫宽度,道:“宫掌柜且细看,此纸笺可是你店中所用?”那宫宽度甚是诧异,接过胭脂笺,细细察看一番,而后将纸笺还与苏公,摇头道:“此非小店所用纸笺。”
苏公收了纸笺,回身指着案桌后一个中年人,喝道:“你且过来回话。”正是伏案书写凭据的人,见得苏公指着自己,唬了一跳,稍有迟疑,惶恐过来,躬身施礼。苏公问道:“这几日,可是你在此书写凭据?”那人瞥了一眼身旁的宫宽度,茫然点点头。苏公忽然板着脸,声色俱厉道:“是?还是不是?”那人唬得一惊,怯声道:“是小人。”苏公问道:“可有他人代写?”那人连连摇头,道:“无人代写,都是小人手书。”宫宽度在一旁言道:“大人,且容小民禀来,他姓宫名博,是小人本家老兄长,小民见他字写得甚好,便请他来写凭据,此处凭据只他一人书写,别无第二人。这也是小人防止有人伪造的暗记之一。”
苏公连连点头,看着手中那张胭脂笺,上面正写了“月下坊佳佳”字样,惊讶道:“这便是你所书?”那宫博惶恐点头。苏公连连赞叹,笑道:“笔势飞动,龙伸蠖屈,果然是一手好字。却不知你师从何人?”那宫博答道:“是已故黄州书画名家常清常先生。”苏公惊叹,道:“在下仰慕常先生久矣,常先生乃书画奇才,笔法崛奇雄健,可谓神至之笔,只可惜无缘得见先生,不想今日逢着先生的弟子,端的侥幸。”于是将宫博拉至案桌前,顺手拿过一张浅青色胭脂笺,又取过墨笔,递与宫博,道:“实不相瞒,在下曾得常先生所书的张若虚之《春江花月夜》,可惜几经人手,卷首残缺,少了诗名,烦劳先生弟子书写‘春江花月夜’五字,以便镶补。”苏公言语间兴致甚高。
宫博稍有迟疑,宫宽度嘿嘿笑道:“不想大人如此喜好字画,小民家中倒是收藏了几幅常先生条幅,大人若有兴致,不如移驾小民家中。”苏公连连摇头,道:“今日且写这诗名便是,待哪日闲着,定登门造访。”那宫宽度嘿嘿笑道:“如此端的是抬举小民兄长了,既如此,恭敬不如从命。”那宫博接过墨笔,便在那胭脂笺上小心翼翼写了五字。苏公站在一旁观望,连连赞叹,若获至宝一般,谢过宫博,拿起纸笺,吹了数下,待墨迹干后,小心收了。
苏公笑道:“还有一事相问,近几日来,下注银两最多者,不知几何?”宫宽度嘿嘿笑道:“回大人话,下注最多的,不过二百两银子,乃是一名绸商。”苏公点点头,笑道:“这绸商端的有钱。”苏公又问道:“宫掌柜与戚掌柜是街坊,可知戚掌柜有何仇家?”宫宽度皱着眉头,思索片刻,摇头道:“戚掌柜虽则小气些个,但没有听说过他有甚么仇家。”苏公又问了些闲话,宫宽度一一回答。
苏公示意徐君猷,徐君猷漠然道:“既如此,我等另行查访。”言罢,拂袖出堂去了。苏公、苏仁跟随其后,宫宽度急忙追送。出得堂来,苏仁忽见得侧方廊柱后站着一人,正探头张望。苏仁不由一愣,心中疑惑。
三人离开五湖茶馆,出了巷子,徐君猷疑惑道:“苏兄何时得了常清的字轴?”苏公捋须而笑。徐君猷猛然醒悟,笑道:“原来你是诳骗他等。你要那宫博写‘春江花月夜’五字,是想得到一张胭脂笺,以便比照真伪?”苏公摇了摇头,笑道:“我已下注十文钱,那凭据便是胭脂笺。我索要这五字,不过是想证实另一件事。”徐君猷追问道:“甚么事?”苏公回头张望了一下,又看了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