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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公闻听,淡然一笑。徐君猷诧异道:“帮老助弱,乃为善之本性。怎言有驳常理,不去扶之?若天下人皆如此,哪有公德良心可言?”谭百丈忙道:“此不过卑职一譬如也。言下之意乃是指杜押司偿还百金,非常人可为之,心中疑惑。”
徐君猷点头,道:“若是真的,则杜押司乃正视绳行之君子;若是假的,便是神机鬼械之小人,难脱嫌疑。”苏公点头,幽然道:“是非曲直,自有公道。”
第四章 目迷五色
徐君猷一行人出了祠堂,往庄西曾家而去。途中,谭百丈问及麒麟之事,徐君猷敷衍言语,谭百丈识趣,亦不多问。待到曾游家宅,仵作呈上验尸格目,只道曾游乃是身中数刀而亡,死亡约有四日。谭百丈令仵作退下,又令衙役将尸首搬出,吩咐焦无泥料理其后事。而后,徐君猷、苏公、马踏月、谭百丈四人在室内细细查找。
谭百丈找寻多时,无有发现,甚是沮丧,叹道:“便是真有,那凶手亦早已夺走。”徐君猷淡然道:“或许那凶手非为金子而来,只是时机巧合而已。”谭百丈奇道:“非为金子而来?那凶手意欲何为?”徐君猷幽然道:“或是曾游知晓甚么隐秘勾当,被凶手灭口。”谭百丈闻听,甚是吃惊。
苏公一手捋须,四下察看,尤其是那雕花木床床身并床底,蚊帐顶上,床榻之下,地面墙壁,等等,不时俯身查勘,又用手敲打推拉,并无异样。苏公又察看他处,与前番来时一般。苏公只得作罢,近得案桌前,观赏那菊花。根雕花盆之中只栽植一兜菊花,品种平常,兀自有四五朵败菊,摇摇欲坠。
苏公暗自叹息,只道那曾游有如败菊一般凋零矣。那厢马踏月亦一无所获。徐君猷疑惑道:“究竟是杜攀欺蒙我等,还是凶手夺走金子?”谭百丈思忖道:“曾游临死撕扯字卷,手握纸团有书室飘香四字,分明暗示凶手是杜攀杜书室。”徐君猷疑惑道:“杜攀杀曾游是何意图?”谭百丈思忖道:“或是杜攀知晓曾宅隐匿金子,前来盗取,曾游未曾防备,被其杀害。”马踏月思忖道:“谭大人之意:那杜攀非是奉还金子,实乃夺金也?”
谭百丈点头,道:“依杜攀之言,他二人父亲乃是至交,曾游之父防备兄弟,变卖家产,折成金子,或许未托付于杜父,而是埋藏某处,或曾告知杜父埋宝之地。那杜父保守秘密,直至逝去。今杜攀无意间得到父亲隐藏之文书,得知埋宝之处,特来寻宝,从而谋害曾游。”徐君猷点头道:“如此亦有可能。”马踏月思忖道:“我等且四下找寻挖掘痕迹。”
苏公闻听,不免心动,转身之际,忽瞥见得那根雕花盆盆身甚是精致,复又低头来看,那花盆足约莫八九寸高,依树根形雕琢,其上宛然是一副雕花图。苏公细看,其上雕得一园,有花有竹、有石有水,又有一阁,阁边有栏,一书生正坐于栏上,手捧书卷,神色悠然,那阁内有数架,满是书籍。雕图下方有米粒小字,苏公眯眼细看,赫然是“书室飘香”四字。
苏公惊喜不已:原来曾游拼死抓得残纸,乃是暗示此花盆!险些错过。
苏公急忙端起花盆,颇觉沉重,遂将菊花扯去,倾倒沙土,覆转过来,但见花盆底部有一木销,苏公拔去木销,卸下一块巴掌大木板来,赫然见得里面金子!原来这根雕花盆下隐有暗格。
徐君猷、马踏月、谭百丈见得,惊喜不已,急忙过来。苏公将金子悉数取出,共计五十两。徐君猷奇道:“杜攀言有一百两,怎的只有五十两?”谭百丈思忖道:“莫不是杜攀夺得那五十两?”马踏月连连摇头,道:“那杜攀若有贪念,悉数霸占便是,又何必送来,复又夺取?”
苏公似有所思,喃喃道:“适才谭大人所言不无道理,或许金子非是杜攀送来,实早已藏匿宅中。杜攀此番乃为夺宝而来。曾游临死所抓残纸,书室飘香四字,却有两层意图,一是暗示金子所在,二是暗示凶手何人!”
徐君猷、马踏月惊诧不已。谭百丈道:“卑职此刻便将其拿下,严加审讯,不怕他不招认。”苏公道:“酷刑之下,其言难实。若徐大人将谭大人拿下,酷刑逼供,到得那时,谭大人恐怕亦会招供,只道此金是大人所盗。”徐君猷笑道:“屈打成招,何其多也?谭大人当三思而后行,但凡断案,须有证见,方能服人。”谭百丈顿时无言。
苏公思忖道:“若寻得余下五十两金子,方可断案。”谭百丈思忖道:“卑职即刻遣人回县城,搜查杜宅,或可寻得。”徐君猷点点头。
众人正待出去,苏公忽叹道:“不知谭大人如何看那木阴山麒麟现身一事?”谭百丈不觉一愣,反问道:“卑职愚钝,不知苏大人此言何意?”苏公淡然笑道:“莫非谭大人果真不知?”谭百丈诧异道:“苏大人之言,卑职如坠云雾,烦劳明示。”苏公笑道:“闻石马庄中乡人言,那麒麟似非真身。”谭百丈惊诧不已,疑惑道:“苏大人之意,那麒麟是假的?”苏公淡然一笑,道:“此话是谭大人所言,苏某不曾言过。苏某只道似非真身而已。”
谭百丈笑道:“麒麟现身,不过昙花一现,踪迹难觅。其是真是假无关紧要,紧要的我大宋尧天舜日、国泰民安,如此足矣。”
苏公淡然一笑,不再言语。徐君猷皱起眉头,颇有些不悦。
徐君猷令马踏月收了金子,四人出得堂来,方至院中,忽见有人闯了进来,却是一名衙役,见得诸位大人,急忙道:“禀大人,有乡人来报又死了一人。”众人闻听,大惊。徐君猷急忙问道:“死者何人?”那衙役道:“闻乡人言,乃是地保焦无泥。”四人闻听急报,皆惊讶不已,急忙出得院门,但见徐溜、苏仁、严窦并马踏月随从等人皆等候在外,远远又聚着众多好事乡人。
苏公环视四下,果真不见了焦无泥,又寻杜攀,亦不见了身影。苏公急忙询问苏仁:“可曾留意那杜押司?”苏仁思忖道:“老爷等进院之时,兀自见着他,后来竟不曾留意了。”苏公甚是后悔,遂与苏仁细语。而后苏公告知徐君猷,徐君猷脸色顿变,遂令谭百丈着人速速缉拿杜攀。
衙役、报信乡人引众人至庄西头一处僻静处,但见柴草堆中躺着一具尸首,满头鲜血。苏公近得前去,望见那厮面孔,果真是焦无泥。环视四下,却见得几步远一块石头,一端尖锐,沾得鲜血,遂拾将起来,察看一番,料想便是凶器。谭百丈令仵作勘验尸首,仵作验罢,只道死者乃是被尖锐石块猛击头颅致死。
徐君猷脸色铁青,喃喃道:“杜攀为何要谋害焦无泥?”谭百丈思忖道:“定是焦无泥察觉出杜攀勾当,因而被杀灭口。”徐君猷把眼望苏公,苏公皱起眉头,拈须沉思。徐君猷轻声咳嗽,苏公猛然惊醒。
徐君猷问道:“苏大人有何高见?”苏公皱眉道:“杜攀或与焦无泥同谋。”徐君猷惊诧不已:“他二人同谋?”苏公点头,道:“他二人言辞,大相迳庭,我等只道其中一人撒谎,实则二人皆在撒谎,不能自圆其说。今官府查案,颇有进展,二人心中惊恐,或是分赃不均,或是杜攀恐焦无泥坏事,情急之下,杀人灭口。如今之计,唯谭大人竭力捉拿杜攀。苏某料想,其杀人之后,定然仓皇逃回县城,取得金子,而后逃之夭夭。”
徐君猷、马踏月、谭百丈点头。苏公道:“望谭大人速回县城,召集捕快,缉拿杜攀归案。”谭百丈唯喏。徐君猷道:“如此有劳谭大人了。”谭百丈拱手道:“此卑职之责也。石马庄事宜,卑职便暂且交与严押司处置。”而后唤严窦上前,令其好生安置徐大人等,严窦拱手领命。
谭百丈引衙役急急去了。此时刻,焦无泥家人赶到,见得尸首,嚎啕大哭。徐君猷令严窦安置其后事,而后与苏公、马踏月往庄口,徐溜与马踏月随从跟随其后,却不见了苏仁。
徐君猷一路叹息。苏公回顾身后,见无人跟随,遂道:“徐大人,可速将焦蜀、焦客二人唤来。”徐君猷一愣,询问缘故。苏公不答。徐君猷遂令马踏月并其随从去了。徐君猷此刻忽发觉不见了苏仁,不免惊诧,询问徐溜,徐溜亦惊讶,只道适才还见着。苏公摆摆手,笑而不语。
徐君猷如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迷惑不解。至庄口,苏公走得那茶摊旁,就近竹椅坐下,徐君猷、徐溜亦各自坐下。那茶摊只余得一中年妇人,其余人皆往庄内去了。那妇人识得知府大人,惶恐上前施礼。徐君猷拱手回礼,道:“大嫂客气,烦劳施舍三碗热茶。”那妇人唯喏,回身沏了三碗茶水,端将上来。徐君猷谢过那妇人,徐溜交与三文钱,那妇人怎肯收下。苏公笑道:“你是卖茶人,以此为生计,我等付钱喝茶,天经地义也。”好说歹说,那妇人方才收下。
苏公问道:“大嫂夫家贵姓?”那妇人答道:“民妇夫家唤作焦人今,早先几年故去了,只余下民妇与三个儿女相依为命。”苏公叹息,问道:“敢问大嫂,十三日那天,亦便是焦地保见得山上麒麟现身那日,你可记得焦地保何时去得县城?何时回来?”那妇人思忖道:“那日何曾见得他去县城?午后见他与焦蜀、焦客出庄去了,不知做甚,约莫半个多时辰,他三人急急回来了,只道望见了怪物。也就是众人所说的麒麟。”苏公淡然一笑,把眼望徐君猷。徐君猷似有所思。
喝茶闲聊之间,马踏月并随从将那焦蜀、焦客二人唤来,二人满面惶恐,怯怯拜见徐君猷。徐君猷脸色严峻,道:“焦无泥已被人杀死,你二人想必已经知晓了。”二人惶恐点头。徐君猷冷笑道:“你二人可知凶手何人?”二人又连连摇头。徐君猷道:“你二人可知他因何被杀?”二人又连连摇头。
苏公淡然笑道:“你二人可知下一人死的是谁?”二人茫然摇头。苏公指着二人,冷笑道:“便是你二人之一。”焦蜀、焦客惊恐不已。苏公道:“凶手惧怕知府大人知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