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入得庙内,但见人头攒攒,挨肩擦背,早挤个水泄不通。那大雄宝殿石阶左右共八名禅和子,身着法衣,手持佛珠。院两侧各有一宝塔香炉,当中一座十八级法坛,众信徒默然而立,焚香祷告。苏仁暗自忧心:如此拥挤,但有不测,岂非要出大事。急忙将苏公拖将出来。二人见墙脚有一棵大树,便爬将上去观望。但见一个禅师出得大殿,手持锡杖,环视四下,高声道:“诸位施主、吾门弟子,今日我云亘寺智弘禅师登坛讲法,讲的是三十六卷《福寿论经》。”顿时佛号齐鸣,响成一片,众信徒皆跪倒在地,缄口寒蝉,俯首相迎,但见自佛堂出来四僧,四僧之中拥着一位老僧,那老僧红颜白须,头戴毗卢方帽,身着紫罗袈裟,足穿八宝僧鞋,扶盘龙拄杖。苏公暗道:想必此人便是那智弘大师。四僧将法坛置于鼎炉前,那智弘大师微睁双眸,幽幽道:“南无无量寿佛!”但闻众信徒皆低声吟诵道:“南无无量寿佛。”那院内院外上千百人,即便低声吟诵,其声亦如雷鸣。
墙头树上的苏公听得分明,好生诧异,暗道:我自以为阅佛经甚多,凡如《大智度经》、《大般若经》、《维摩经》、《具舍论经》、《佛国杂经》等等,却从未闻得甚么《福寿论经》。但闻那智弘大师道:“芸芸众生,虚老到头。何以福寿?习修归真,参禅果正,不死不生,永福永寿。”凡此等等,皆是劝人行善修身。苏公暗自发笑,这智弘大师亦不过如此。
忽闻一阵喧哗,苏公回首望去,却见寺外数人抬着一人,急急而来。苏仁眼尖,低声道:“似是无尘。”早有人入寺禀告,众僧并信徒闻听无尘大师被杀死,皆惊诧不已。待将尸首抬至法坛前,众信徒望去,正是无尘,但见他满身污血,咽喉一个血窟窿,惨不忍睹。众信徒皆失声痛哭,或捶胸顿足、或揪发磕头。又有人怒骂:若擒得此人,定挖其心肝,剥皮啖血,非万死不解其恨。
苏公闻听,胆战心惊,暗道:他等人人悲伤欲绝,几近疯狂,细细思忖,甚是可怕。那苏仁甚是惊诧,暗道:“他等哭得如丧考妣一般,兀自愚钝。那无尘既有往来三界之道法,又怎的会死?可见他等所谓福寿谬论皆是诳骗人的。”
众信徒恸哭之际,忽闻那智弘大师哈哈大笑,众人皆惊讶,那智弘大师高声道:“无尘徒儿终成正果矣!”众人不解。苏仁暗笑道:“明明被人杀死,反言成了正果。这老秃驴岂非信口雌黄?”又闻那智弘大师道:“人之在世,即便舍得去万贯家财、功名利禄、妻儿老幼,却也舍不得自身臭皮囊。舍得自我,方是真我。无尘随老僧修行多年,爱别离苦,难舍自我,今悟出其理,方得永福永寿,可喜可贺。”众信徒闻听,个个破涕而笑。那厢苏仁见得,哭笑不得,暗道:此些乡人好生愚昧,任凭那老秃驴胡说八道。那智弘令四个和尚将无尘尸首抬上法坛,平直摆放,其头冲西,又取来黄布袈裟覆盖尸首,又令四个和尚站立四角,各持黄布袈裟一角。那智弘手捻佛珠,念起了《福寿正果经》,众信徒皆拜跪在地,口中皆念念有词。那厢苏公、苏仁看得真切,苦笑不止。智弘大师念经罢,绕尸九匝,伸手揭去袈裟,众人看去,那无尘尸首竟已不见了!智弘高声道:“南无无量寿佛!”众信徒欢天喜地,皆念“南无无量寿佛”。
那厢苏公、苏仁看得真切,直惊得目瞪口呆,险些自树上掉将下来!苏仁惊诧道:“那法坛之上只有那老秃驴并四个和尚,众目睽睽之下,那尸首怎的会无端不见了?莫非那老秃驴有甚妖法,蒙蔽了我等眼目?”苏公好生惊讶,远远观望那法坛,暗道:“那尸首用黄布遮挡住了,他五人又不曾动弹,断然不会调换。莫非那法坛有甚蹊跷之处?”
正疑惑间,忽见一位老者近得法坛前,拜倒在地,高声道:“肯请活佛点化弟子,早日修成正果。”那智弘抬眼望去,道:“汝可是张公镇李渺。”那老者虔诚拜道:“正是弟子李渺。”苏仁眼尖,奇道:“老爷,那老者岂非便是送我香囊者?”苏公细看,果然是他。那智弘道:“万事随缘,在于一个悟字,一日悟出,缘分便到。不可强求,不可先言。”那李渺高声道:“弟子谢过活佛。”言罢,站立起来,仰天大笑,道:“弟子已然悟出来了。”苏仁暗自好笑,低声道:“却不知他悟出了甚真谛来?”
苏公正诧异间,却见那李渺忽自怀中抽出一柄短刀,反手一刀,刺入腹内,又抽将出来,复又搠了一刀,血溅五步。李渺哈哈大笑,道:“吾亦成正果矣!吾亦成正果矣!”言罢,仰天倒下,兀自抽搐几下,含笑气绝身亡。智弘高声道:“南无无量寿佛!”而后下了法坛,径直回得大殿去了。早有四名僧人用袈裟裹了李渺尸首,抬将入殿。那老禅师步上法坛,高声道:“活佛已护送无尘、李渺入关去了,诸位弟子且歇息一日,待明日一早,奉送无尘、李渺神魂飞升。”众信徒唯喏,有悟性者早拥上前去,或吮吸地上污血;或近得法坛吸取智弘活佛灵气,先得手者欣喜不已,未得手者懊悔莫及。推搡中,有人挤倒在地,被众人踩踏,痛苦哀号。寺庙院内外一片混乱,直看得苏公二人瞠目结舌,宛如梦境一般。
苏公忧心不已,他等行径,个个有如疯癫一般,更甚者如那李渺,为求正果竟不惜自残性命,而观者人人为之欢喜。此风若是助长,天下岂非大乱!苏仁惊诧不已,自树上跳落在地,道:“老爷,且小心下来。”苏公回过神来,小心下得树身。苏仁道:“老爷,我等如何行事?”苏公思忖,道:“此寺非正宗禅院,乃假佛道而行邪道。其中多有龌龊,且与众人一道寻个歇息处,待到夜间再行查探。”苏仁然之。众信徒或在寺庙客房歇息,或在寺院内席地而坐,亦有不少信徒下山回家或寻亲。
苏公、苏仁与七八个信徒在山坡一茅草亭中歇息,但见众信徒个个津津乐道、眉飞色舞,又各自讲授修炼心得,互勉互励。众信徒说得正兴,苏公忽哈哈大笑,众信徒皆止住言语,来看苏公,不解问道:“你何故如此发笑?”苏公笑道:“你等甚是愚钝,不解《福寿论经》经义要旨,故而难有修为。”众信徒皆愣住了,其中一人道:“闻仁兄言语,莫非将近正果?”又有一人问道:“不知仁兄有何绝妙心得?”苏公笑道:“欲成正果,须通经义要旨,若悟出其中真谛,便可见真我。”众信徒喜道:“怎生悟出那真谛来?莫非如那李渺一般?”苏公摇头道:“所谓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可见福寿当与天地同在。惟有与天地相融,方可得正果。所谓天我合一,天即为我,我即为天,至此境界,已无自我,只有真我,真我即是天。无尘大师、李渺先生以死抛弃自我,寻求真我,非上策也。惟如智弘活佛一般,肉身元神合为一体,与天地同在,与日月同辉,方是真的正果。”
苏公一番言语直听得众信徒如坠云雾。苏仁见状,急忙拜倒在地,道:“真高人也。先生之言玄妙难解,我等端的愚钝,肯请先生指点迷津。”众信徒亦跪倒在地。苏公笑道:“欲求正果,须忘自我。”一人听得此话,似有所悟,道:“还望先生指点,如何忘却自我?”苏公幽然道:“非吾非我,无吾无我。”众人益发不解。苏公笑道:“你等为何来此?”众信徒道:“我等为听活佛讲法而来。”苏公笑道:“错也错也,这世间哪里有我?我是何人?何人是我?”众信徒诧异不已,其中一人忽大笑,道:“明白矣!明白矣!这世间哪里有我?无我便是真我。”言罢,出了茅草亭,欢天喜地下山去了。众信徒兀自懵懂。苏公笑道:“无我便是真我,此即真谛也。心中万不可有我,只当我便是天、我便是地、我便是佛祖、我便是菩萨,这世间哪里还有我?哪里还有活佛?”众信徒似懂非懂,装模作样,只道是悟出了真谛,皆大笑而去。苏仁哑然失笑,道:“老爷,我观他等有如疯癫一般?”苏公叹道:“如此言来,你尚未悟出经义真谛来。”言罢,主仆二人大笑不已。
待到天黑,主仆二人商议,苏仁前往寺内查探,苏公再三嘱咐,行事当小心谨慎,但有不测,速速撤离,不可恋斗。苏仁唯喏,别了苏公,摸索至寺庙墙根,寻得趁手处,翻身入得院内,隐身暗处,辨明方位。那大殿内传来诵经声,后院几间禅房亮有灯火。苏仁依墙而行,入得后院,先是僧人房,空无一人,想必皆在佛堂念经。又入禅师院,隐于禅房拐角处,侧耳细听,无有动静,贴身第一间禅房墙,近得窗格,沾些口水,破了窗纸,凑眼望内,空无一人。苏仁轻推窗格,牢不可动。又近得第二间禅师房窗格,破了窗纸,偷眼窥望,房分内外两室,外室内供奉一金身佛尊,约莫三尺高,佛尊下有两块蒲团,左右各四张檀香木雕椅,墙上悬有字轴,想必是方丈禅房,只是房中并无一人。苏仁暗道:“却不知内室可有人?”正思忖间,忽闻有人言语,苏仁身法敏捷,随即隐身廊柱后,原来那言语声乃是自第三间禅房发出,并不曾见人出来。苏仁近得第三间房窗格,但闻有人道:“兀自乜些,师父令我来催你,不要误了大事。”又闻一人道:“稍等片刻便就好了。”先前那人道:“我来帮你。”苏仁诧异,又沾些口水,破了窗纸,凑眼望去,恰见两和尚提灯入内室去了。
苏仁侧耳细听,闻得些响动,而后便悄无声息了。又候了一柱香时辰,无有动静,苏仁好奇,轻推窗格,亦已闩牢。苏仁正思忖如何入室,忽觉身后有轻微声响,唬得一惊,回首望去,但见禅院内些许树木花草,并无异样。莫非是风吹树木之故?苏仁环视四下,悄然无息,其心一震,忽觉这禅院内阴森恐怖,似隐杀机。不由摸出分水娥眉刺来。
猛然,一物轻落于苏仁一丈前,虽是微微声响,唬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