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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盈然鼻子发酸地拿起那枚木质的小印章,上面刻着顾尘凡的名字。那是他们在幼儿园时的印章,她应该也有一个,只是不知道扔在哪里了。她最后去拿那张泛黄的铅画纸,她把它翻转过来,同样有些泛黄的另一面,却是一片鲜艳的颜色,惶然刺目。
一树梅花,开满了整张纸,枝干虬曲,枝头有梅英绽放,也有点点花苞暗藏幽香。白盈然目光凝聚,那一树梅花在她的久久注视下仿佛鲜活起来,疏影横斜,暗香浮动。
怎不叫人抚今追昔感叹流光。
那是她生病休学半年后重归幼儿园的第一天,那一堂的美术课,老师没有准备她上课的东西。
她记得老师给每一个小朋友都发了一张铅画纸,纸上是老师事先用褐色的水彩画好的枝干,用黄色的水彩点好的花蕊。小朋友的工作就是用红色的水彩画梅花的花瓣,不用笔,用手指。用手指沾着红色的水彩在枝头添上花朵,看谁画得最美最好。
这个新奇的创意令小朋友们很感兴趣,只有白盈然孤零零地坐在那里,她的突然归来令老师来不及准备她的那一份东西。
她记得顾尘凡举手说要和她一起画,老师点头同意。顾尘凡搬着他的小凳子坐到她身边,两个小孩子把手指伸进红色的水彩罐里欣然作画。
顾尘凡用食指在有黄色花蕊的地方点上五片花瓣,白盈然用小指在没有花蕊的枝上点小小的花苞。她记得公园里的那些梅花树上,总有许多还没有开放的小小的梅苞,她记得那些好看的小花苞的样子。有一朵梅花是她和顾尘凡一起用手指点画的,它开在最高的枝头,鲜艳无比,灼灼其华。
他们画得过于认真,以至于衣服上和脸上都沾了红色的水彩也不知道,老师笑着给他们擦了很久。老师说,这是全班画得最美的一幅梅花,说他们是善于观察又善于想象的孩子,而且有着团结友爱合作互助的精神。那张图画在加盖了两个人的木质小印章后,放在幼儿园的橱窗里展示了一阵,白盈然没想到今天居然还能再看到它。
顾尘凡、白盈然,并排着两个蓝色的名字。当年那蓝色印泥原本就有些干涸,而今笔画间唯余淡而朦胧的色泽,清澈澄明,恍若秋空的那种颜色。
白盈然的目光落在旁边空白处的一行小字上,那应该是后来添加上去的,字体隽秀飘逸,笔笔却有风骨,那是顾尘凡的钢笔手书:红萼无言耿相忆。
红萼无言耿相忆,不知道何时写上去的一行字。白盈然颤颤地用手摩挲着那行字,怎么会是这样的,怎么竟然是这样的?
“我和他说过你喜欢他,我没有想过要和你抢他的。”张笑笑的声音在白盈然耳边响起,“他当时沉默了好久,只说和你不合适。他说大四那年的情人节他去找过你,就在你们学校。”
作者有话要说:
、十七 天若有情(1)
大四那年的情人节,顾尘凡找过她?
白盈然惊慌失措地搜寻着那一年的记忆。过于具体特定的时间,她应该记得清楚,那一天她都干了些什么。大四那年的二月十四日,她不也就是在那一天鼓足了勇气去找他的吗?
那天恰是大学最后一个学期开学报到的日子,她早早地去了学校,报到后便无所事事。
整个寒假她都在纠结一个问题,离她踏入社会还有最后一个学期,她要不要了却横亘她整个读书时代的那件心事。
她七拐八弯地知道了顾尘凡的家搬到了离自己学校不远的那个小区里,虽然她不好意思进一步打听他家的具体地址,但是那个小区不大,她不禁想要不要就在那小区门口守株待兔制造一个不期而遇的机会。
这个念头从心底一冒上来,便再难压抑。
她揣测了他太久,想念了他太久,她终于有些不可自制的烦躁,她渴望一个结果。哪怕他已有了女朋友,他其实是真的不喜欢自己,她也抱了鱼死网破的决心,要了却萦回在自己心中太久太久的那个想法。她需要一个答案,否则缠绕她心头的那份感情终将无法安放,她的心也永远得不到平静和安宁。她甚至一遍遍设想见了面该怎样寒暄,要不就说自己正巧在那里做家教,然后一定要让他留一个联系方式。她想了很久很久,终于决定就在那一天把这个计划大胆实施。
那一天是二月十四日,这般巧合的日子,她想如果他心里没有其他人,她就鼓足勇气向他表白。她想她就是要豁出去了。
她知道医学院开学报到的时间比自己学校晚,那一天他一定还在家里。好,就这样吧,就是那一天吧。
那一天,她特别想念他,特别想看到他,特别想对他倾诉这么多年萦怀缠绕念念不忘的情意。
她紧张、兴奋、满怀希望又有些茫然地就走到了那个小区。
她从上午十点等到中午,又从中午等到下午。她在小区门口徘徊复徘徊,又到小区里转了好几圈,连闲散并不太管事的门卫都注意到了她奇怪的行径。那老头问她有什么事,她搓了搓带着厚厚的手套依然被冻僵的手,红着鼻子报出了顾尘凡的名字。老头说你还是打他家电话吧,这么多人,他们也不知道他住在哪里。白盈然小声说没有电话,老头就开始一个劲地埋怨她:“姑娘,哪有这么找人的?”
她也知道没有这么找人的,她想自己一定是想他想得有些疯狂了。没有地址,没有电话,也不知道他是否在家,就这样贸贸然地在寒冷的天气里守株待兔式地候等。
当天色渐渐暗下,五点钟的时候,她终于放弃了等待,失望落寞地往学校走去。可还没到校门口,远远地就被一伙同学截住,说是某某的生日,硬拉着她一起去了那个同学的家。
那个同学家境富有,家里房子很大。大家闹腾地吃了一顿晚饭,她也被他们灌了一小杯啤酒。本来她是滴酒不沾的,但那天心里难受,也就借酒浇愁了一下。结果她在同学家里就吐了一次,晕晕乎乎留到最后才走。最终还是那个同学的哥哥开车送她回了学校。
她坐进车里的时候一个劲儿说不好意思,那个高高瘦瘦的男子只是微笑着说不要紧。她只记得那车很宽敞,那时候私家车绝对是很稀罕的东西。后来她才知道那个同学家里老一辈是干部,成年子女基本从商,同学的那个哥哥彼时就开了一家自己的公司。
车子开得很稳当,可那一小杯啤酒还是超出了她能承受的酒量。她几次想吐都生生忍住,下了车她脚步踉跄,几乎是半靠在那个男子的身上才回到寝室楼下。她一再表示感谢,那男子临走前忽然笑着抚了抚她的头发,轻轻在她耳边说不客气,说很荣幸能送她回来。
那男子后来成了她差点就与之修成正果的男友,只是她却在对方提出结婚的要求后莫名地噩梦连宵,醒来后满是大错还未铸成的欢欣。她这才知道原以为可以跨过去的那道坎,忘记的那个人,其实根本就做不到。
她果断地提出分手,对那个十分优秀的男子心怀十分歉意。
难道顾尘凡就是那天去了她学校找她,他也是想在那天和自己表白吗?可他们分明没有遇见,还是她没看见他,而他却看到了那些可能会令他误会的场景。
他们久久等待,互相寻觅,好不容易鼓起一腔勇气,就这样隔着最近的距离,擦身而过。如果那天她不去找他,或者找不到他就回来,不去参加那个生日聚会,是不是他们之间就会有一番不一样的命运?
巨大的悲伤在一瞬间击溃了白盈然,心里的恨意如惊天的浪涛。谁说她是浸在糖水蜜汁里长大的,谁说她无忧无虑被幸福包围,谁说她人生顺利得天独厚?分明是阴差阳错岁月蹉跎,分明是时乖命蹇造化弄人。老天一直在暗地里笑话着看着她往前走,看她拐进错误的方向,看她步入歧途,看她一点点步错行差,看着她终究和喜欢了这么多年的人擦肩而过,看着她处在最最难堪尴尬的境地,看着她彻底失去最爱的人之后所有的悲伤。她忍不住在心里用某句脏话问候了老天爷,她想不到自己也会骂一句脏话,还是对着她时刻敬畏的上苍。
她拿着那张铅画纸,抑制不住地发抖,连着声音都不像是自己的。她扔下那张纸,眼泪也同时落下来,她说:“张笑笑,你是脑残还是脑抽了?他是你老公,是你孩子的爹。如果我是你,早就把这些东西砸烂撕碎一把火烧了,绝不会拿出来让它们在天日下招摇!你是什么女人啊,你脑子是什么东西做的?”
“……我一直知道你很喜欢他,我没有想要抢你的东西。可是你看,我是不是真的抢了你的东西,现在老天惩罚我了。”
张笑笑从石凳上站起来又慢慢地蹲下身去,她双手紧紧地抱着膝盖,瑟缩在越来越微弱的阳光里。风吹乱了她的发丝,树叶在身边沙沙作响。她只是低着头看着地上,眼泪一颗一颗滚下来,泪滴四溅,很快沾湿了面前的一小片尘土。半晌,她道:“盈然,我没有老公了,孩子没有爸爸了……”
白盈然再也忍不住,站起来一把将她从地上拉起来,紧紧抱住了嚎啕大哭。
两个女人就这样在寂静的公园里无所顾忌地相拥而哭。
白盈然和张笑笑,她们一起小学毕业,一起初中毕业,一起高中毕业。她们一起走过童稚,一起怀着懵懂步入青春,那青涩却分外美好的锦绣华年。那么多年她们之间从来都没有秘密,好得如胶似膝形影不离,直到高中毕业,曲终人散,各奔东西。
白盈然还记得高中毕业那年的暑假,张笑笑拿出自己攒了好久的零用钱请她吃饭,因为往常都是她请张笑笑吃东西。饭后白盈然执意请看电影,她已经不记得那年看的影片叫什么名字,但是她记得当售票处的人看了看她,把多余的钱递出来的时候,她执意又把那些钱从小窗口里推了进去,她说:“我要买最贵的那种票。”
她要买最贵的电影票,请她最好的朋友坐最舒服的位子。
走进影院,她们被后排两两相连中间打通大得像一个小包厢的位子震撼了一把。从来没坐过这样的位子,两个人坐进去那叫一个新鲜。而且那个位子确实舒服,两个人坐在里面都可以躺倒下